走錯路 +番外 對的人 by 夏灩兒 (浪蕩攻x陽光受, 微虐心, 有劇情的第8字母文, 推薦)


  抱一抱,就不冷了。

  可你分明被我給凍到發抖。

  陸洐之偎在青年懷裡,汲取他的溫熱。這一瞬,眼眶竟微微地燙了一下。

  那感覺忽然而來,又忽然散去。

  他想,明天耶誕節,喬可南不會像去年那樣帶著滿滿一袋的餅乾糖果,一臉幸福地在職場上發送了。

  但自己也不會再拖著頹廢糜爛的身軀,滿心空乏地上班。

  他是個小偷。

  他從喬可南身上攫取了幸福、溫暖,卻沒同等地填補回去。

  陸洐之抱緊那人的腰,微微嘆息:等這個年過完吧。

  等這個年過完了,他該做什麼做什麼,兩人該如何就如何。喬可南值得更好的物件,更值得的人。

  而那個人不是他……也不會是他。
  01.光榮的傳統,你不是一個人

  喬可南和蘇沛交往了三年。

  初見的時候,他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上認識了,蘇沛的長相溫潤清秀,眉目如畫,帶著一股讀書人的文雅,尤其那雙烏黑清透的眼,彷彿能一口氣看進人靈魂的深處……

  好吧,喬可南一看到他,就文藝了。

  儘管伴隨兩人手牽手步入生活,免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喬可南始終把蘇沛擱在心裡頭最美好的位置──

  直到今天,他親眼見證了蘇沛出軌。

  在主臥那張他們同睡了三年的雙人大床上,蘇沛正和另一個身型健碩的男人交歡。喬可南透過門縫,只見那男人的屁股就像個打樁機,拚命朝身下的粉臀鑽啊鑽,蘇沛則是同步咿咿啊啊,歡快地嚷著:「好哥哥、那裡啊、再用力……」

  滿室淫靡,春情四溢,可惜多了他這個不該出現在此的旁觀者。

  喬可南愣在那兒,涔涔冷汗爬滿了背脊,全身上下,有種被蛞蝓黏滿了的噁心感。

  倘若他心理素質夠強大,或許能笑笑地推門而入插一根,大家玩三劈;要不義憤填膺地出場,指著床上兩個狼狽為奸的大喊:「受死吧,你們這對姦夫淫夫!」

  背景音樂: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但最終,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默默地踅身離開了屋子──人在過份震撼的時候往往無法按預想好的方法行動,喬可南現今狀態正是如此。

  他很震驚,而最震驚的點有二:一,他一直以為小說電視裡那些把姦夫帶進家裡大槁特搞被抓包的,是蠢蛋中的蠢蛋、白痴中的白痴,蘇沛不該這麼笨。

  其二……

  喬可南發冷地蹲在路邊,掩面顫抖。他從來沒在蘇沛臉上,看過那般沉淪在慾望裡,性感迷濛的表情。

  蘇沛一直是衿持的,生活裡他堅持每一顆鈕子都得扣對位置,東西從哪兒拿就得放回哪兒。他的這份衿持延續到了床上,蘇沛老是放不開,甚至不喜他插入,他一個月只准他插入一次,一次,喬可南射完,那次就沒了。

  但此時此刻,蘇沛卻那般心甘情願躺在別人身下,任由那人插了又插、插了又插,平素淡漠沉靜的臉容在慾望的渲染下是那般地放蕩誘人……

  喬可南掩嘴。媽的,他想吐。

  而他腦中有個盛竹如在不斷Repeat: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三個小時以後,喬可南按原先跟蘇沛說好的時間,重新回到了家。

  他喝了酒,裝出剛參加過宴席的樣子。原先他計畫要和事務所同事聚餐,偏臨時取消,他沒特地給蘇沛說。

  也之所以,他才有幸撞見了那一幕。

  打開門的剎那,他猜自己會不會再遇到什麼──事實上沒有,蘇沛坐在客廳裡,安靜地看書,他縝密纖長的睫毛隨同他入門的動靜,微微抬起,朝喬可南露出一抹清潤笑意:「回來了?」

  「嗯。」喬可南瞬間僵住,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麼。

  他真心佩服蘇沛強大的氣場……還有演技。

  從蘇沛的臉上、身上,完全看不出三個小時前,他還在這間屋子裡跟別的男人顛鸞倒鳳。

  他像個侍奉丈夫的好妻子,擱下書本走上前來,彎身在他身上嗅了嗅:「又喝酒了?」

  「……嗯。」

  「好吧,去洗個澡,我去給你泡蜂蜜水。」

  蘇沛總是這般貼心。

  兩人同居三年,喬可南最喜歡的,就是蘇沛這般事事周到的性子。

  他身上是清爽的薄荷味,髮梢上還帶著一點水氣,蘇沛身型纖細,兩件式的睡衣外頭套了件寬大的罩衫,頸間微微露出的一點肌膚,瑩白得像玉。

  而那上頭,自然是什麼痕跡都沒有的。

  喬可南看著這一切,幾乎要懷疑自己做了場夢,直到他茫茫然走進臥室,呼吸瞬止──床單換過了,空氣裡滿是濃郁的洗潔劑味,蘇沛從他身後走進來,見他發愣便問:「怎麼了?」

  喬可南聲音顫抖。「床單……換了?」

  「喔,那個啊。」蘇沛笑了笑。「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喬可南盯著他的臉,似乎想從上頭捉到蛛絲馬跡,可顯然失敗了。

  蘇沛依然笑得那般純潔無暇、無懈可擊。

  喬可南有種一拳落在綿花上的無力感,他摸摸鼻子,進了浴室。

  他不懂,為什麼?

  網友1:出軌沒有為什麼,只有想不想、做不做。

  網友2:同情你……讓五樓來安慰你吧。

  網友3:你繼承了被劈腿的光榮的傳統!吳奇隆、庾澄慶、謝霆鋒在這一刻與你靈魂附體,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不是一個人!

  網友4:你,被NTR了嗎?

  喬可南把自己這一件事PO在了網路上。

  網路是個很方便的媒介,弄個新ID,似假似真,他把自己和蘇沛交往的一些細節改了,像是三年改四年;把蘇沛的性別也換了,變成「我的女朋友」。這種精神上把人家唧唧切掉的FU,讓他很阿Q地取回了一點勝利感。

  總之,喬可南身為被劈腿的受害者,背後有了一大票廣大鄉民的支持。

  他充滿勇氣:是的,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

  喬可南決定和蘇沛好好談談。

  分手是分定了,這頂綠帽太大,蘇沛要是女的,估計孩子都生了爸爸卻不是他。

  而自己作為一個上進、肯負責任的一號,喬可南甚至做好了先把房子讓給蘇沛住一陣子的主意。

  說他傻也好,文弱的蘇沛在他的潛意識裡,就是個需要保護的物件。

  喬可南迴到家,只見蘇沛收拾了一箱子的行李,他很意外:「你幹麼?!」莫非蘇沛未卜先知,知道他想和他攤牌?

  太神了!

  蘇沛眨了眨眼。「上禮拜不是跟你說了我要外出取材?」

  對,好像有這回事。

  蘇沛的職業是個自由記者,做各式各樣有關於風土民情的採訪報導。

  他這般出外旅行不是第一次,喬可南以往雖有些擔心,卻從來沒阻止……他坐下來,頹敗地抹了抹臉。「跟誰去?」

  蘇沛歪了歪頭。「我一個人啊。」

  喬可南發覺自己一點兒都不信,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發芽的速度堪比吃了成長劑,最終變成茂密藤蔓,瘋長糾結,把人心都捆在裡頭。

  一段感情走到了這般地步,何苦再延續?喬可南苦笑了聲。「我們分手吧。」

  他話一說出來,蘇沛就沉默了。

  像是童話故事裡被巫婆下了定身咒,蘇沛一動不動,整個人怔在那兒,喬可南盡力不使自己看他的臉。「昨天的聚餐,取消了。」

  「啊。」蘇沛應了一聲。

  滿屋子被一陣強烈的低氣壓籠罩,蘇沛也不是傻的,聽到這兒,他全懂了。

  「我知道了。」

  喬可南:「……」

  蘇沛臉上表情沉定下來,他說:「好。」

  ……好?好?!

  這下換喬可南睜大了眼,不可置信。

  他眼睜睜看蘇沛提著那箱行李,口齒俐落道:「房子是你的,不過日常開銷是我出的,房租就不補給你了。剩下的東西我過兩天來搬,你不想見到我的話,我再挑個你不在的時間……」

  蘇沛瞅著他的臉,動了動唇,好像想再講點什麼,最終選擇了噤聲。「你……好好保重。」

  說罷,他轉身,喬可南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為什麼?」

  蘇沛轉頭,眼睛清清亮亮的。「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跟別人?」蘇沛那眼神戳進了他心底,喬可南瞬間就疼了。

  他直覺蘇沛不是精神上的出軌,但事到如今,追究這個有意義嗎?

  偏偏,他仍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昨天自己沒有當下揭穿,或許就是為了能平靜地問出這一句吧。同住三年,沒有巨大摩擦,可見他們在生活上的契合。蘇沛是他的初戀,他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就他一個了,萬萬沒想到……

  喬可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很苦。

  蘇沛看了他好一會兒,良久之後嘆了口氣。「你技術很差。」

  喬可南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每次都很痛。」蘇沛說。

  「……」喬可南明白他們在性事上的不協調,蘇沛每個月只許他插入一次,甚至那「一次」得哄上半天,結果還不是很痛快的。

  可是昨晚,在這屋裡,他卻用那般沉浸滿足的姿態,任由另個男人侵入……

  「我們都是對方的初次,我也不懂怎樣算好、算壞,小說裡描寫得都不像真的,第一次出軌……我真不是故意,酒不小心喝多了,只是後來……我忘不了。」

  喬可南傻傻地聽著。

  「之後我找你試過幾次,怎樣都不合適,也許是我們配合度不好。我對你……有感情,跟你生活很快樂,我想拖一天是一天吧,現在看來是沒辦法了。」蘇沛無奈道。

  確實有段期間蘇沛對插入做愛忽然很上心,連著好幾天晚上做了不少次,偏回回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蘇沛到最後甚至哭了:「為什麼就這樣呢……」

  喬可南心疼蘇沛,就說不然別做了,同志之間又不是非插入不可,擼擼管子、相互咬咬就行……

  不料事實真相,竟是如此。

  「好了,我走了。這段期間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和你契合的零號,或者……試試做零,也許更適合你。」

  蘇沛拎著行李走了。

  喬可南連句「再見」都不及說,就被蘇沛那番話給打懵了。

  他想過那麼多種分手理由,就是沒想到這層!

  他技術很差技術很差技術很差……

  對一個男人來說,有什麼比被人否定自己的性能力還打擊?喬可南如今徹底淪落為Joke男,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場笑話。

  看蘇沛走得多決然,那才是真男人的典範!

  喬可南被遺留在這間兩人同居三年的小屋裡,瞬間悲劇了。作家的話:













  02.你的JJ和他的OO不合

  喬可南一直認為自己的條件還不錯。

  雖不是蘇沛那般秀雅恬潤的長相,但勝在五官俊逸,一雙深邃大眼使他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二十六歲,一七八的身高,肌理結實,擁有長年慢跑的好習慣,寬肩窄腰、身型挺拔。

  說白點,他是個陽光帥哥。

  和蘇沛認識那一會,他剛退伍,全身曬得黑黑的,髮型是很有精神的板寸,放出去簡直是圈裡眾人趨之若鶩的好小一,偏偏他一雙眼就是被蘇沛黏住了,裡頭只看得見他,讓大夥兒為之扼腕……

  畢竟在圈子裡,他這長相身材,遠比女氣的蘇沛要受歡迎許多。

  如今歲月悠悠,他一身黝黑膚色伴隨步入社會,在辦公室環境理褪得白皙,頭髮留長了,肌肉還在,但不是全盛時期的六塊八塊。這算不算另一種的色衰愛弛呢?喬可南苦悶地想。

  早先就算他技術很差,蘇沛還是笑笑地,摸著他短短的頭髮說:「沒關係,我喜歡你碰我。」

  喬可南那時心裡多感動、多溫暖!他也上網查過不少資料,關於前列腺什麼的,也並非無知,偏偏沒辦法和蘇沛走到那一步……

  「你的JJ和那人的OO型號不合,這是天生註定的,認了吧,施主。」

  「……」看著MSN上網友傳來的回應,喬可南好一陣子無言以對。

  喬可南為這事鬱悶了好些天,他跟蘇沛是有感情的,被人劈了、分手了,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只是理由太……強而有力,令他想哭都不知從何哭起。

  他考慮過再隱姓埋名到論壇上PO文,尋求高人見解,但曾經作為他精神後盾的鄉民,這時只會變成鐵炮利箭,拚命在傷口上撒鹽。EX:閃開啦,讓專業的來!

  想了想,也只能和熟識的網友吐吐苦水了。

  網友在MSN上的膩稱叫「菊花黑」,他則是「Joke男」,喬可南自認人如其名,就不知網友也是不是了。

  菊花黑:「我說啊,你要不要真的試試當零一次?」

  「噗!」喬可南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什麼跟什麼!

  菊花黑:「人家說好小一都是從好小零練成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咩,你這結不解開不行,或許試過一次,就曉得竅門在哪兒了。」

  這話說得挺有道理。喬可南忖度,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地……心動。

  同志圈裡雖有純一純零,但多數是不介意當哪個的,喬可南也不是非一不可,只是蘇沛……唉,說好不提,他該努力把這名字從自己的心上抹去了。

  Joke男:「可是……總得找個有經驗的帶吧?」

  菊花黑一看就知道有戲,立馬回:「簡單,兄弟給你找個。可惜我天生零號,不然就自己擼炮上了。」

  喬可南乾笑,回了幾個點過去。

  不管最後這事能不能成,喬可南都挺感謝菊花的,至少他轉移了自己不少注意力。

  之後一個禮拜,喬可南沒在網路上碰到菊花,他想應該就過去了。

  手上有幾樁案件要對付,他決定先不管那些敏感棘手的數字問題。

  喬可南在一間法律事務所上班,目前職稱是實習律師。

  「宇文律師事務所」,主持律師是宇文博。宇文律師年過五旬,與眾多政要關係良好,他們事務所裡亦有不少律師轉戰政壇的例子。

  喬可南對此不感興趣,只求用自己的能力圖個溫飽。

  他大學唸法律系,退伍以後在昔日同儕轉介下,運氣極好地來了這兒,當助理幹了兩年多,三個月前剛考上律師執照,上完約一個月的律師訓練,如今猶在實習階段。當初是為了能給蘇沛更好更穩定的生活……停,別想了,專心工作才是實際。

  他們事務所的制度是因應個人接案量,一個律師能有一個助理。在他律訓回來後便被分派給如今的頂頭上司──陸洐之,三十四歲,是宇文事務所的王牌,宇文博親傳弟子,眾人寄予厚望,據說將來還有從政打算。

  在此時刻,這位未來政治界的新秀,正與他同處在一間辦公室裡,皺著眉頭,翻閱卷宗。

  喬可南則埋在電腦前頭,書寫該死的答辯狀。

  辦公室裡一片沉寂,除了鍵盤敲動的聲響,就是紙張沙沙的翻閱聲。

  喬可南與這人共事約兩個多月。說實話,陸洐之並不是個難搞的上司,硬要挑三撿四的話:他很嚴厲,但嚴厲沒什麼不好,至少他不藏私,各種案件都不吝聽取下屬意見,給予他足夠空間發言、辯證,以公事的角度來說,喬可南不但不討厭他,甚至很欣賞他。

  至於私下來說,同樣欣賞。當然,這份「欣賞」裡多少包含了少女迷戀帥哥偶像的心態。

  畢竟他是Gay。

  喬可南心思動了動,下意識往旁瞥了一眼。

  陸洐之坐在那兒,如同一尊莊嚴神像,他身高至少一八五,身型筆挺,輪廓深邃,鼻挺唇薄,俊美逼人。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裝穿得一絲不苟,領口處那總是打得很漂亮的溫莎結,顯現出他龜毛又不妥協的性格。

  其他先不論,光外貌長相那關,陸洐之無疑能夠引發女選民們投票給他的熱情。

  喬可南自認在男人堆裡條件算好,然跟陸洐之比,多少差了一截。

  看看人家氣場!他忍不住想,倘若蘇沛這事發生在陸洐之頭上,不知他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喬可南眼睛有點酸,覺得自己被閃了。

  他繼續敲打苦思,過程裡不停抓臉撓腮,翻閱六法全書,好像裡頭能開出真知灼見的花來。還有三十分鐘他就得將這份答辯狀交予陸洐之過目,光想就胃疼。

  喬可南有個習慣。

  他在陷入極端思考的時候,會下意識抓了身邊長條型的物品往嘴裡送──一般都是筆啊,筷子之類。

  這習慣被蘇沛指正過好幾次,說是像個小孩子,他努力地改了,至少近一年沒再犯過,但蘇沛不在了,沒人管他了,於是喬可南故態復萌。他一邊攢眉,一邊把筆尾放入嘴裡,輕輕啃咬。

  他咬得不很用力,只用牙齒在上頭磨著,舌頭微微地探出了一點。

  陸洐之想打入政壇,所以一般他接的CASE多以政治人物之間的紛爭居多。

  尤其這次還是事關貪污的。

  喬可南很頭疼,越頭疼就咬筆咬得更厲害。

  忽地,一道沉冷的嗓音響起,那人道:「……你快把筆咬壞了。」

  喬可南一愣,抬頭就迎上陸洐之緊盯的眸,他忍不住臉腮一熱,連忙把筆放下。

  哎,挺傻的。

  陸洐之又瞧了他一會兒,那目光既黑又沉,隱約帶著幾分探究。喬可南心想這是在催他了,不敢再耽擱,連忙把這份答辯狀給寫好。

  有人「盯」就是不一樣,喬可南提早了十五分鐘完成,確認了一遍沒錯字,列印,遞交給陸洐之。

  兩人除卻上下關係,還有一份指導因素。陸洐之接過來看,薄唇緊抿,在喬可南快被自己的冷汗淹沒時,男人拿起筆在上頭勾勒一番,道:「把這些部分拿去改。」

  喬可南聞言,多少鬆了口氣。

  至少不是一開始聽過的:「全部重寫。」、「你是小學生嗎?可惜檢察官不是。」意思是他的書狀寫得跟小學生作文沒兩樣。

  「你該再加強法條的運用。」陸洐之道。

  「是、是……」喬可南點頭如搗蒜,在陸洐之面前,他一向不敢辯駁太多。

  他想收回書狀,奇怪發現陸洐之沒鬆手,喬可南疑惑:「陸律師?」

  「你……」陸洐之瞅著他,目光深沉,好似想講些什麼,最終只斂眸淡道:「沒什麼。」

  搞得喬可南一頭霧水。

  他回到位置上,發覺陸洐之仍然沒有放鬆視線的打算,他忍不住偷偷檢查了下自己的打扮──奇怪,拉鍊沒開啊。

  喬可南搔了搔頭,深深莫名,不過有道是君子坦蕩蕩,既然自身無異,就不必在乎外界眼光了。

  ──某方面來說,他就是個神經粗的。

  ◎◎◎

  結束一天工作,喬可南迴到家裡。

  屋宅裡沒人,蘇沛前陣子來了一趟,把他需要的東西都帶走了,包含沙發上淺藍色的條紋抱枕。

  喬可南按開了燈,給自己加熱微波食品。

  他認為世界上最難熬的三分鐘,就是等待泡麵煮熟跟微波食品加熱成功。他人杵在微波爐旁,看著這間再無另一個人蹤跡的屋子,落下了一滴淚。

  悲傷大概是這樣的東西,如潮水一般,偶爾來襲,不知不覺。

  然而過去了,又是一條好漢。

  喬可南並未沉浸在鬱結中,他把一盒義大利麵吃完,坐在電腦前面,登入律師網站,查閱各項卷宗。

  這是他的回家功課。律師的工作內容很吃重,白天多數時間都用在開庭和與客戶面談、蒐證等等,至於研究法律問題、類比開庭、熟悉流程之類的事項,只能排在下班以後。

  以往他對這部份不是很上心,有蘇沛在,喬可南滿腦子淨是要與那人多相處,就算看一晚上沒腦子的綜藝節目都好。

  現在一個人了,他自然做起了正事。

  不一會兒,電腦喇叭傳來「叮咚」一響,菊花黑來敲他了。

  菊花黑:「在嗎在嗎在嗎?」

  Joke男:「在,怎?」

  菊花黑:「我找到給你開苞的對象了!」

  「噗!」老天,他還真忘了這荏!

  喬可南盯著電腦螢幕,那小小的視窗背後彷彿能看見菊花黑搖著尾巴說「稱讚我吧稱讚我吧」,不禁淚流滿面:他終於要被破菊了嗎?

  菊花黑:「喂喂,怎麼不說話?」

  對方送了一個來電震動,喬可南醒了醒,回了句:「沒,太開心了。」

  菊花黑送上一枚奸笑的臉。「是吧是吧?我跟你說啊,這次我給你找了一個很厲害的物件,他可是圈子裡傳言中的百人斬,人稱魔術師,據說就連第一次的處男都浪得跟白沙彎一樣,銷魂得喔~嘖嘖。」

  魔術師……喬可南無言以對。「這稱號也太聳了。」

  「欸,你不懂,魔術師最擅長的是什麼?就是讓花開出來!」

  Joke男:「……」

  菊花把那人誇得沒邊,再三保證對方經驗豐富、悉心周到,不睡一次枉為Gay……吧啦吧啦,講得天花亂墜,只恨沒親自睡過。Joke男:「他這麼好,你怎不自己留著用?」

  菊花送來一個嘆息表情。「可恨他看不上我啊!」

  Joke男:「Why?」

  菊花黑果斷道:「他嫌我菊花黑。」

  「……」真是……太有畫面了。作為曾經的一號同志,零號菊花黑,換他也倒胃口。

  菊花確認了他這兒的意願,便說要約時間。菊花黑:「要不要傳他照片給你看?」

  喬可南想了想。「不用了。」

  他發覺自己對這件事有種很奇異的疏離心態,不積極很被動……卻又不拒絕,好像一個旁觀者游離在外,觀看事態如何發展,順其自然。

  何況菊花黑能說好的物件,他確信差不到哪兒去。

  只是當天晚上洗澡的時候,喬可南下意識……觀察了回自己的菊花。

  嗯,顏色還好,至少以他一號的眼光來看,不至於下不了鳥。

  倘若到時脫光了被人以這理由嫌棄,估計他這輩子可以直接出家,再不必為這零一問題苦惱糾結了。

  阿彌陀佛。














  03.被員外相中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喬可南赴約了。

  不得不說菊花的行動力真不是蓋的,不過三天就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喬可南心裡上還沒預備好,但有些事準備一輩子也不夠,橫豎都要獻菊,不如像個男人,上吧!

  於是在約定好的時間,喬可南出現在東區一間極隱密的GayBar裡。

  對方看過他照片,所以兩人沒特別約定信物,喬可南迴家洗過了澡,給自己做了一番清理──他想不只好小一是從小零練成的,小一也能變成好零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他穿了一件淡色的POLO衫,窄版牛仔褲,頭髮自然垂落,倚在約定好的吧檯處,俊帥乾淨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前來搭訕。

  「謝謝,我在等人。」喬可南在圈子裡很低調,他往常很少來這般地方,即便來也都跟著蘇沛,明顯有伴,自然很少被纏,難得遇上今天這般陣仗,他瀕臨破碎的玻璃心,總算癒合了些許。

  正想著,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昏暗的燈光下,喬可南一開始並沒看清,直到那人朝他這方向走來──完了!

  喬可南頭皮發麻,臉上血色在瞬間褪盡,兩人目光一時相對,喬可南立馬別開眼去,抽身就逃。

  老天,他可沒打算在職場出櫃啊!

  喬可南慌不擇路,逃跑的過程裡差點被人絆倒,有人自背後扶住了他──鼻間是那股熟悉的HugoBoss香味,混著濃厚的香菸氣息,他今天才在辦公室裡聞了一天!

  男人醇厚的嗓音落在耳畔,喬可南腰際一軟,陸洐之:「看到人就跑了,太失禮了吧?」

  喬可南簡直五雷轟頂。

  「你你你……你是誰……」

  陸洐之挑了挑眉。「你確定不認識我?」

  「……」讓我死了吧!

  兩人沉默了一會,喬可南才弱弱地喊:「陸律師……」

  「嗯。」陸洐之一把攬過了他肩膀,把人往酒吧外頭帶。

  喬可南不敢不從。

  他辯解:「那個……我今天來這裡……真沒別的意思。」

  「哦?」

  「我、我來……體察一下民情……」喬可南自己也覺這理由找得很爛,但現在真是沒辦法了。「所以……陸律師,你別跟人說……」

  陸洐之盯著他,那目光熱辣辣的,良久他道:「我記得事務所並不反對同性戀。」

  「……」果然被看出來了嗎?

  「放心,我不會說的。」

  喬可南聞言,還不及鬆口氣,就聽陸洐之補了一句:「因為我也是。」

  什麼?!

  但陸洐之的下一句,才真正把喬可南轟炸得外焦裡嫩──「Joke男,是你吧?」

  喬可南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櫥櫃,杯具洗具通通有。

  他簡直不敢置信。「你是……」

  陸洐之抬了抬眉,這動作有種要人命的性感。

  「魔術師!」

  陸洐之一臉問號。「什麼跟什麼。」

  喬可南:「……」原來您沒聽過自己的「封號」啊。

  陸洐之嗤了一聲,這次直接捉住了喬可南的腰,把他往停車處帶。

  喬可南感覺被碰觸的地方熱熱的,陸洐之身高比他高、身型比他壯,他這輩子還沒嘗過這種「小鳥依人」的滋味。他腦子裡剛浮現這念頭,就被華麗麗地雷到了……

  「呃,那個,陸律師……」眼看自己就要被拖進車裡,喬可南趕緊把握時機發言。

  陸洐之依舊那般酷酷的,瞟了他一眼。

  喬可南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難不成他要問:嘿,你真的要上我嗎?

  他沒想到菊花黑滿口讚好的人居然是陸洐之……該說這世界有夠小?而且陸洐之早就知道了吧?這樣還同意?往後要怎樣合作……等一下,這陣子莫名所以的視線,該不會是在「觀察」他吧?

  喬可南瞬間有種……好像被當成玩具的憤怒,或者說:不甘。

  憑什麼他在這裡糾結,這男人卻老神在在,一副「哼哼計畫通り」的表情啊?

  喬可南平復了心緒,索性直接了當地問:「你知道是我,怎會答應?」

  陸洐之不答,僅一雙黝黑深邃的眸把他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仔仔細細地瞥過了一遍。那眼神……如狼似虎,又野又亮,彷彿一頭藐視獵物的豹,看得喬可南一陣頭皮發緊。

  都是男人,他沒傻得看不懂陸洐之目光顯露的含意。

  簡而言之,他被員外相中了唄!

  陸洐之眼神擺明一副「我看得上你,是你福氣」。啥小啦!喬可南腹誹,懶得唧唧歪歪了,總歸都要找人破菊,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到底放心一點。

  想通了,他吁了口氣,搭上了車。

  ◎◎◎

  兩人來到了郊區一間Motel。

  這兒離市區有段距離,陸洐之應該是常客,一切熟門熟路,猶如自家後院。

  Motel設計很貼心,信用卡一插上去,鑰匙就掉出來,完全不必與人打照面──真不愧是未來的政治之星,門路十足。

  隨著電梯節節上升,喬可南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看慣了的臉,但必須承認,真的很好看。

  到了此時此刻,那人衣著仍舊筆挺,袖扣這東西喬可南一直覺得挺騷包的,用在陸洐之身上卻是恰如其分,這人估計連西裝都是訂製的,和他那種百貨公司買來的成套貨不一樣……

  人比人,氣死人;一比一,他就是那個零……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陸洐之率先跨步出去,見他還杵在裡頭髮愣,便挑了挑眉:「怎?」

  「……沒事。」喬可南跟著出去,電梯門在他身後關上,好似也把他的所有退路封死了。

  陸洐之把房卡插入,門打開,門口的燈自動亮起。

  兩人一併進門,陸洐之脫了西裝外套,從衣櫃裡拿出衣架,整整齊齊地掛了進去。

  喬可南:「……」一個人到底要開多少次房,才能這般駕輕就熟?

  陸洐之:「你先洗。」完全是慣用的命令句。

  喬可南:「我洗過了。」

  陸洐之解開袖扣的動作一頓,「哦」了一聲,一雙銳眸似笑非笑地睇望他。

  喬可南滿臉發燙。

  「洗得夠乾淨嗎?」

  「……」我決定不回答你這個問題!

  視線在喬可南脹紅的臉上徘徊一會,這次,陸洐之是真的笑了。「為了獎勵你,我決定……等下會多做一件事。」

  喬可南:「……」














  04.好一號,不做嗎?1H

  陸洐之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這點從兩人近三個月來的共事,及此時他脫衣服的姿態,就能察知一二。

  他不只把西裝外套掛好,甚至連襯衫都脫得慢條斯理、折得整整齊齊,擺置一邊,喬可南歎為觀止。

  陸洐之的身材很好。

  他絕對是那種穿衣服反而顯瘦的類型,脫開了束縛,男人擁有一身飽滿的古銅色肌肉,健壯且蘊含力道,完美的比例教人心生嫉恨。那完全不是一個長期坐辦公室的人會擁有的,這人一定都在偷偷健身,喬可南恨恨地想。

  陸洐之脫得只剩一條黑色的子彈內褲,下身隱約有膨脹勃起跡象,帳棚撐得還不明顯,但光是這樣,喬可南也猜得出藏在裡頭的東西究竟有多……巨大。

  他菊花不由一緊。

  陸洐之拇指插入內褲邊緣,動作之際挑眉瞟了他一眼。「不脫嗎?」

  很煞風景地,喬可南腦中浮現了傳說中的好男人,淫淫地拉下胸前拉鍊,問:「不做嗎?」的場景。

  他哈哈大笑。

  「?」陸洐之一頭霧水。

  喬可南笑完了,緊張感褪去一些,該做的還是得做。

  他沒陸洐之那套講究,身上裝束也本是為了方便好脫。他把上衣脫了,解開牛仔褲,一口氣往下拉──顯然他這一口氣夠徹底,連同內褲都一併掰了,此刻,他也是半硬挺的狀態。

  他感覺陸洐之的目光,一下子就凝住了。

  儘管膚色褪了、秦始皇快統一六國了,喬可南對自己的外貌條件仍是頗有信心的。他的陽具不算小,勃起時有十五、十六公分長,他勾了勾唇角,一手摸到胯下,抓住頭莖輕甩,挑釁意味濃厚。

  陸洐之先是一愣,隨即一笑,也把身上最後一件衣物扯下了。

  ……可惡,輸了。

  喬可南垮下臉。就他目測,陸洐之至少有十八公分!

  且還沒完全勃起!

  陸洐之赤裸著走了過來,他胯下陽根硬直翹挺,伴隨他的步伐上下甩動,這畫面實在有夠淫蕩,喬可南直了眼,還不及反應就被人攬過了肩膀,親了一口。

  陸洐之:「你臉上表情……看起來就像和人家比誰尿得遠輸了。」

  「……」這不是變相在罵他幼稚嗎!!!!!

  喬可南不甘心,問他:「你就沒跟人比過誰的唧唧大?」

  陸洐之想了一會。「沒有。」

  真沒童趣……

  「因為沒人想跟我比。」

  喬可南:「……」混蛋啊你該去國外留學的!

  「幫我洗。」

  既然喬可南洗過了,就剩陸洐之需要清理,兩人都坦誠相見到這般地步了,喬可南也沒打算矯情,遂點了點頭。

  陸洐之一笑。

  兩人一塊入了浴室。

  不愧是那啥那啥用的Motel,連個洗澡的地方都寬敞得嚇人,白光下兩個男人的身軀無所遁形,陸洐之開了水,先簡單沖了一遍,再把喬可南抓來一起沖。

  水很熱,兩人面對面站著,裸裎的身軀緊貼,下身擠在一處,喬可南完全硬了,陸洐之也是,男人們陽根互抵,這過分切實的感受令喬可南下意識倒抽了口氣,陸洐之的嘴堵了上來,厚實有力的舌一下子在他口腔裡攪動,把他吻得瞬間暈眩,快分不著東南西北。

  要命,感覺未免太好……

  男人的氣息裡帶著一點苦辣的菸味,喬可南並不覺討厭,相反地好像被麻痺了腦。

  兩人唇瓣膠著緊貼,被吸得嘖嘖作響,幾乎快掩蓋了淋浴的水聲,這不帶任何感情的吻卻接得很長久,喬可南親吻親得雙眼迷濛,陸洐之捏著他的下巴道:「我會答應……是那天,看到你咬筆。」

  「呃?」喬可南醒了醒神,恍恍意識到陸洐之在回答他先前的疑問。

  咬個筆就能讓員外看上了?喬可南覺得很神奇。

  但陸洐之的下一句話,永遠都能氣死他──「你看起來一臉欠幹。」

  喬可南:「……」這是誰!這是誰!他不認識!

  「陸律師,你被人穿了吧……」

  陸洐之:「?」喬可南好像動不動在說些他不懂的話,不過無所謂。

  他懲罰性地咬了下喬可南的下唇,滿意地看見他那處發紅。「好了,快洗。」他把一塊浴皂遞給他。

  喬可南接過,不知想到什麼,表情有點猥瑣。

  陸洐之冷冷道:「別洗不該洗的地方。」

  「茄~」小氣。

  好吧,他是來做零的。喬可南決定拋棄先前作為一號的一切,乖乖服侍人家。

  陸洐之肌肉很結實,在水流和泡沫底下更顯滑膩。喬可南摸來摸去,邊洗邊揩油,滿意地聽見頂上的男人喘息粗重,他腰部都是硬肉,一塊一塊很是分明,喬可南決定自己往後也要勤加鍛鍊,不然真是沒一處能比了。

  他幫陸洐之從頭抹到腳,最後才幫人家洗那根最具意義的地方。陸洐之的陽根不只巨大,還很飽滿,紫黑色的肉莖像是一把兇器,上頭筋根滿佈,因充血而賁起。

  他手在上頭滑動,掂著那物的重量,不禁懷疑自己真能受得住嗎?

  陸洐之像是看出了他臉上的猶疑,大掌一滑,探入他的臀縫裡。「做好擴張就沒問題。」

  那隱密的一處被人直接了當地觸碰,喬可南一顫,訥訥地點了點頭。

  好吧,自己的也不算小,跟蘇沛雖然談不上愉快,但除了開頭前幾次兩人都沒經驗,之後都沒弄出血。

  他決定相信這位「魔術師」的技術。

  陸洐之的莖頭是粉色的,伴隨他半洗半摸的手勢,馬眼一張一闔,吐出了不少滑潤的液體,喬可南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到被人抬起下巴,咬了一口嘴唇。陸洐之:「別玩了,再玩就要出人命了。」

  ……是我想的那個「人命」嗎?

  喬可南OS:你是誰!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陸洐之二話不說,拿過蓮蓬頭,把兩人身上的泡沫沖洗乾淨。

  他不介意在浴室裡玩,但第一次有些姿勢,還是在床上方便。

  男人用毛巾擦乾彼此身體,這次換喬可南被「服侍」,陸洐之蹲下身給他擦腳,擦完了抬頭,俊臉正對上他硬挺的物事。喬可南的尺寸在東方人裡也算出色的,重點是色澤鮮嫩,粉豔誘人,胯下的囊袋呈圓弧狀,模樣很漂亮。

  陸洐之滿意地勾了勾唇,給他含了一口。嗯,味道不錯。

  喬可南萬萬沒料到男人會來突襲,頓時嚇得倒退一步,陸洐之看著他泛紅的臉蛋,像是為他的反應感到好笑:「怎麼像個處男?」

  老大,我後方確實是處的啊!

  喬可南內心淌淚,他這輩子目前只有過蘇沛一個對手,心態上說是處的也差不多了。

  陸洐之拍了拍他屁股。手感挺好。「別緊張,放鬆點。」

  「我努力……」

  陸洐之勾了勾唇,把人拉到床上,推倒吻之。

  「嗯……」唇齒交纏,陸洐之的嘴看來不僅是訓人用,喬可南挺享受這種被吻的滋味,很是陶醉。

  原先就有了熱度的身軀被點燃,熱度從腳根湧上,爬過脊髓,彙聚在腦根。喬可南眼角微微泛紅,被吻到動情,他探舌回吻,兩人舌瓣隔空交鋒,陸洐之一口含住了,用力一吮,吮得身下人全身發麻,火熱難當。

  喬可南被親得猛抽氣,陸洐之挺喜歡他嘴巴裡的味,甜甜的。

  他沒戀棧,雙唇轉移陣地,一路從對方的脖頸吻至胸口。

  喬可南的乳頭是淺淺的褐色,小巧的兩點如今聳立,連疙瘩都一清二楚。

  他一口含住了一個,另一邊則用手指撥弄,喬可南明顯有感覺,小腹抽緊,隱約「啊……」了一聲。

  「舒服?」他邊問,邊用牙齒輕輕在上頭嗑。

  「舒服……」喬可南呼吸亂了,蘇沛也挺愛玩他那裡。

  不是每個男人乳頭都能有快感,陸洐之真心覺得自己遇到了極品。

  好險……差一點就錯過了。

  喬可南整個人熱麻麻的,難以言喻的快感自被舔吻的地方攀延到了後腦,又一口氣轉變成一股熱度,彙聚在下腹。他更硬了,前端開始溢出水意,陸洐之的手一路從他腹腰滑至腿間,握住他的陽具上下滑動。

  喬可南喘得厲害,雙眼失神。

  陸洐之的手上功夫顯然挺強的,他不只是單純機械性動作,而是富含變化,節奏跌宕,他粗糙的指腹一磨過他的莖頭,喬可南就快瘋了。

  似乎嫌這樣還不夠,男人的手指甚至夾住了他的陽筋,反覆搓揉,喬可南馬眼酸脹,又痛又爽,刺激到了極點。

  就連這手上的快感,也是蘇沛無法給他的。

  「……在想誰?」

  「啊!」陸洐之惡意地捏了下他前端的嫩皮,喬可南打了個激零,疼痛中又有一股難言快意。

  他眼角泛濕,搖了搖頭,把腦子裡屬於其他人的印象趕了出去。

  陸洐之並沒追究,畢竟他們不是那種關係。

  不過他喜歡喬可南的專心,很尊重人。

  像要獎勵他的識時務,陸洐之俯身,大方吞入了他的根莖,喬可南大驚:「你……」他沒想到,陸洐之居然會願意給他做這一步!

  「乖乖的,別動。」陸洐之單手壓住了他,他確實不常給人做口活,但對象是喬可南,他忽然覺得無所謂。

  這男人身上透著一股乾淨陽光的氣息,嘗起來的味道也不壞。

  陸洐之先試探性地舔了幾回,發現自己並不排斥,索性動作加大,從頭莖一口氣含到了根部。

  喬可南瞳孔收縮,喉嚨發乾,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太爽、太痛快。

  喬可南莖柱發燙髮麻,陣陣抖顫,陸洐之平時嘴巴狠毒,沒想到做此事時竟能這麼地柔軟……炙熱。軟膩的口腔包覆著他,模擬著最原始的抽插律動,喬可南鄰近高潮,連忙示意道:「不行……我快射了……」

  陸洐之顯然沒打算做到吞精那步,吸了兩下便把喬可南的肉莖吐了出來,上頭滿是透明濕滑的液體,弄得整根陽物濕淋淋的,也不知是口水還是別的什麼。

  男人就著那些液體給他打手槍,沒擼兩下喬可南就「唔!」一聲射了出來。

  他先是射了一股,紅潤的鈴口微微一張,又射出了第二股、第三股。

  喬可南身體就像繃緊的弦,彈開以後便複鬆弛,他猛喘著,全身泛紅,熱汗淋漓。

  陸洐之被他射了一手,也不介意,他抽起床頭櫃上的衛生紙,把手擦乾淨,下床離開一會,等走回來,手裡多了幾樣物事──潤滑液、保險套。

  喬可南:「……」

  他原先還想著要不要禮尚往來,現在看來不必了,陸洐之自會讓他付出代價滴~

  陸洐之讓他翻過了身,道:「把腰抬高。」

  喬可南照做,下腹部立刻被人塞進了枕頭。

  這令他趴跪得較為舒服,陸洐之打開他的腿,喬可南即便背後沒長眼都知道陸洐之在看哪兒。

  他有些發顫,隨即又好笑,他剛剛居然擔心了下,陸洐之會不會因他菊花顏色不夠漂亮而嫌棄……

  思及此,喬可南面腮發紅,慶倖陸洐之看不見他臉。

  在良久的沉滯以後,男人的指頭探上了他穴口。

  「哎──」

  他雙手四指揉捏他兩邊臀瓣,拇指則使力讓他穴處張開了一點。喬可南有點兒吃疼,還沒表達抗議,下一秒一塊濕滑粗礪的軟肉撫上,他大腦一白,尚未意識到那是什麼,就聽見了舔吮的聲音。

  「你、你你你……」

  陸洐之把他的菊花舔得嘖嘖作響,舌尖還朝裡頭探了探。「嗯,確實洗得挺乾淨。」

  「……」老天,這不會是他一開始所說的「多做一件事」吧?!

  「啊、不要……」喬可南指尖發麻,羞恥到爆炸,整個人紅得像一隻燙熟的魷魚。

  做零號是一回事,被人舔肛是另一回事,陸洐之的強勢完全不給他任何掙扎猶豫的空間,男人扳開他臀部,仔細舔過他每一處縐折,原先在肛口打轉的手指則按壓在他會陰處。

  陣陣舒爽再度自下腹湧上,喬可南又硬了。

  陸洐之這次大發慈悲,沒把他舔射──估計那樣喬可南就沒臉走出Motel的門了。

  男人拆開潤滑液包裝,在他恥穴上擠了擠,喬可南只覺本來發熱的地方傳來一陣冰涼,屁股浮現疙瘩,隨即被熱辣的侵入取代──

  「呃!」他倒抽一口氣,雖只是一根手指,也把他嚇得不輕。

  「放鬆。」陸洐之拍了下他臀肉,手指在裡頭攪動。

  有了潤滑液的輔助,這動作並不十分困難,不久第二根手指也進去了,陸洐之又抹了些液體,修長的指一進一出,前後抽出,很快地冷涼感過去,轉化成一股脹麻的熱度,在喬可南體內發酵。

  一開始異物感很強烈,脆弱的黏膜受到侵犯,喬可南感覺很複雜。不舒服,但也不至於不愉快,全身上下好像沒一處是自己的,任人恣意翻弄,他眼角溢出淚,好像在身體被打開的同時,淚腺也變得脆弱了。

  陸洐之似乎領會到他的心情,侵入的動作逐漸變得溫柔,像是情人深情的撫摸。

  喬可南更想哭了。

  陸洐之兩根指頭在他體內停留了一會,直到他徹底習慣,第三根手指才加入。

  喬可南喘了口氣,即便有潤滑液幫忙,這次也挺不容易。

  他雙頰泛紅,頭暈目眩,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洐之三指抽離,只一根手指插了進來。

  他的動作不像先前在做擴張,而是……找著什麼。

  「你知道前列腺嗎?」陸洐之忽問。

  「呃……知道。」

  「每個人位置不同,但多數在食指第二根指節彎曲處,會有一塊微微的隆起,不是很明顯,並非所有人都能靠刺激那裡得到高潮,你得先習慣感受……來,放鬆,別排斥,享受它……」

  「說得……容易。」喬可南嘴硬歸嘴硬,還是盡力放軟了身子,去適應陸洐之的碰觸。他都忘了,這是一次教學指導。

  「乖孩子。」陸洐之喉頭發出一陣低沉的笑,喬可南渾身一顫,不自主想到了兩人共事時,他第一次被這男人稱讚。

  當時他用了另外一個切入點去看待某件案子,使得辯論方向大不相同。陸洐之聽得神色一變,思量了好一會兒,沉沉地笑了笑,道:「不錯,異想天開了點,卻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也不知為何居然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那事,而記憶中一絲不苟充滿禁慾氣質的男人,此刻他的一根手指居然放在他的……屁眼裡,喬可南有種玄幻的感覺,好像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有慾望才是……

  「呃!」他腰椎一麻,下肢微微地酸,那感覺只來一下,很快就過去。

  「是這裡?」陸洐之又頂了頂那處,看著身下人如離水的魚兒蹦起,形狀好看的脖頸朝後一仰,極力呼息。

  「呃……啊!啊!」

  看來是了。

  陸洐之又插入一根手指,惡意地在那處碾磨,來來回回,滋嚕滋嚕的水聲回盪在耳際,增添了不少淫靡。

  快感不是一次性的,而是積累的,喬可南腦子裡像有一鍋快煮開的開水,整個人暈頭轉向,收縮痙攣的腸道彷彿在渴求更粗更硬的物事進入……

  他……想要。

  喬可南喘息著,一手挪到身後,掰開了一邊臀瓣。「快點……」

  做這事的時候,喬可南羞恥得連肩膀都發紅了。「快點進來……」

  「……哦?」陸洐之頓下動作,很意外他的主動邀請。

  「快點!」喬可南炸了,他的後穴收縮,前頭陰莖脹痛,精口吐露的液體早已把枕頭打濕了一大塊。

  恭敬不如從命,陸洐之笑笑,抽出手指,喬可南聽見身後一陣兮兮簌簌的聲響,隨即男人套著塑膠薄膜的炙硬肉柱,抵在了他微張的肛口上。

  喬可南這才領悟到,自己的身體,究竟有多期待這件事的發生。


  05.好一號,不做嗎?2H

  男人的物具不容置疑地壓進了他的恥穴。

  喬可南嚥了口口水。

  自己終於要被……破菊了。

  陸洐之並沒急著衝撞,而是扶著肉棍在他的臀縫間摩擦、擠壓,直到原先冰冷的塑膠套染上了肉體的溫度,才開始箍著頭莖,慢慢往前推。

  「呃──」喬可南懷疑自己遭人打了腦幹,暈暈的、麻麻的,男人的陰莖大小跟手指自然沒法比,他吞得很艱辛,下意識抗拒推擠,卻被狠狠打了一下屁股。

  「放鬆!」陸洐之聲音很沉,顯見也不太好過。

  「啊啊……」喬可南忍不住呻吟,他張開腿,極力接納,只是真的……很痛啊……

  「好了,休息會,你快把我夾射了。」陸洐之打趣,他這才進去了三分之一,難為身下的人一臉辛苦,卻沒叫他抽出去。

  「哈……哈……哈……」喬可南難堪地喘息,只見陸洐之俯下身來,安撫一般親了親他的耳後,又從他的脖頸一路舔吻至背脊。

  尾椎被人撫擦的時候他腰肢一軟,後穴有了一點鬆弛,陸洐之見狀趁機將自己的性具頂進,這次插入了二分之一,疼痛感倒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括約肌被撐到極致的酸脹。

  「等腸道打開了,開口就不會那麼痛,插一下又出來,那才會讓人難受。」

  喬可南這次連耳朵都紅了。沒錯,他跟蘇沛就是那樣,每次他一扶棍插入,蘇沛就一臉疼得要死,他心疼抽出,再來一次,又是同樣的結果……

  原來,還不如不管不顧,一干到底?

  陸洐之看著身下的人那副羞窘難當的可憐樣子,對於喬可南的情況他並不瞭解,只說沒做過零,想找人指導,他原先興致缺缺,現在卻覺得……賺到了。

  一個身材好,敏感又識趣的零,打著燈籠都很難找。

  趁著喬可南出神間隙,陸洐之一寸一寸地將肉莖通通幹了進去。「老天……」他吟歎,倘若不是深知安全性行為的必要性,他真想把保險套抽掉,肉貼肉地感受他腔道內濕熱淫蕩的包覆。

  陸洐之沒有處男情節,但一想到這樣美好的地方是他第一個開發佔據的,下半身不禁又硬了好幾分。

  「你……你怎麼……」變大了?喬可南問不出口,熬了這麼久,男人粗大張揚的肉根不但沒消停跡象,甚至在他體內發脹,硬得不行。

  他後庭被徹底搗開,陸洐之連根沒入,喬可南敏感的穴肉感受到對方粗硬的毛髮,以及下頭囊袋的重量。

  「全都進去了。」

  「……嗯。」

  「難受嗎?」陸洐之彎下身,又親親他耳朵。

  這令喬可南注意力被轉移了不少。「很脹……」

  「還有呢?」

  喬可南臉紅了紅。「很大……」

  「乖孩子。」陸洐之滿意了,他撤出了些許,緩緩抽送。

  「啊……」對方碩大的龜頭在他腸壁上摩擦,這滋味很難以言喻,原先以為會痛,實際上還好,就是脹,外加那種黏膜被人抽插時,酸酸熱熱的感覺。

  陸洐之插得很慢,用二分之一左右的硬根,徐徐推進,喬可南逐漸享受起這種規律而徐緩的愛撫方式,他手伸到下頭,不自覺撫擦起自己的陰莖來。

  「抽插的時候,一開始不能太用力,腸道很脆弱,要先讓對方慢慢習慣你的步調,前列腺的刺激不能太輕也不能太用力,太輕了沒效果,太用力就會痛……」

  說罷,陸洐之忽然加快了步調,抽出、頂入、抽出、頂入,這次是九淺一深,全根沒入,每一次深入都剛好從他前列腺位置經過。

  喬可南失聲尖叫:「啊!啊!啊!」

  陸洐之喜歡他的聲音,自然、乾淨、不造作,不是真到了爽處,通常不會喊出口。這令他很有成就感,想讓身下的人叫得更歡、更浪。

  「然後,等習慣了刺激……就可以專攻那點了。」陸洐之的指導一向「身體力行」,現在開始,他每一下都重重頂入、狠狠抽出,堅硬的前端不時在喬可南腺體處擠壓、摩擦。

  「啊!不行!要死了……啊……」喬可南瘋了,大叫求饒,陸洐之狠操猛幹,每一下都用了全力,男人粗硬的毛髮把他穴口處磨得一片紅腫,莖根下的囊袋啪啪啪地,一下一下打在他會陰上。

  有什麼濕滑的東西從體內滲出,在律動中被帶了出去。即便隔著一層透明薄膜,喬可南依舊能敏感地察知到對方莖體上的青筋脈絡,巨大的肉柱徹底填滿了他的直腸。

  前列腺不斷受恰好的力道壓迫,喬可南前頭的硬柱濕得一塌糊塗,鈴口酸麻,整個人處於那種要射不射的迷離快感中,呻吟不由溢了出口:「啊……啊……嗯……」

  那迷人音調顯然是動情到了極致,陸洐之聽得很爽快,他下身持續律動,上身多了餘韻,大掌在喬可南堅韌美好的肌理上徘徊磨挲。

  陸洐之捏了捏身下人的乳頭,手指在上頭打了幾回轉,接著往下,握住了那根濕淋淋的莖幹,如自己那般,同樣也是堅硬如鐵。

  「想射了嗎?」

  「嗯……想……想!」喬可南幾乎是哭求了。

  「再等等。」他想換個姿勢,喬可南先前射過一次,這次再射,之後要硬就不容易。

  陸洐之緩下動作,思考了一會,決定讓他坐在自己的腰間,挺翹的屁股上下動……嗯,挺美好的。

  他慢慢地將自己的陽具抽了出來,在裡面待了陣子,脫離的時候還依依不捨地發出了「啵」地清脆一響。

  「?」喬可南有些迷惑,好好的,怎不做了?

  「來,換個姿勢。」青年沉浸在慾望裡的樣子令男人非常滿意。那水潤濕漉的眼,酡紅的雙頰,微張喘息的嘴唇,無一不撩動著他人情慾。

  他讓喬可南翻過身,示意他坐下,自己再面對面地盤腿一坐,直翹挺立的陽具正勃動著,塑膠套外濕滑水亮。喬可南臉又熱了,剛剛這東西……居然能在他體內。

  「過來坐。」陸洐之拽住了根部,固定柱體。

  這「坐」哪兒顯而易見,喬可南嘴巴張了張,滿臉驚異,卻還是扶著臀,爬了過去。

  「來,慢慢地,我幫你打開,你自己抓好。」

  「……」

  陸洐之的手轉而掰開他緊實的臀肉,讓他濕漉漉的後庭暴露出來。喬可南不敢看他,只專心握著對方的肉棍,朝自己的穴裡一點一點塞……

  「不、不行……塞不下了。」這姿勢遠比剛才進入得更深,喬可南實在沒勇氣繼續往下坐,感覺再坐就要頂到胃了。

  「怎會?你剛全都吃下去了的。」陸洐之呵呵一笑,捏了捏他耳朵。「放鬆,腰挺直……」

  「唔……」喬可南雙手扶著男人的肩膀,拉直了背,鬆開穴肉,於是侵入的動作順當了許多。

  「乖孩子。」陸洐之親吻他,兩人舌瓣相纏,絲毫不輸給身下的交合。

  陸洐之感知到自己的肉棍被慢慢地吞食,直到根莖處傳來一陣緊窒,明白這是全根沒入了。「你看,不是做到了?」

  喬可南恨恨地咬了口他鼻尖。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啊!

  陸洐之為他這過分親膩的舉動一愣,但笑笑沒多說什麼。「自己動?」

  「……」敢情自己簽了喪權辱國的條約啊?

  不愧是做律師的,如何一步一步哄到對方配合,不在話下。

  喬可南吁了口氣,撐起膝蓋,開始上下吞吐起來。

  他動作不大,一切都是徐緩緩的,陸洐之很快看不過去,下身挺動,而且完全和喬可南不同步,他抽出、他插入;他插入,他抽出,等於無時無刻喬可南都在被他頂,一點喘息空間都沒有。

  喬可南緊緊攀附著他的肩膀,最終只能軟下身軀,任人搗幹。

  陸洐之邊享受他這份繳械投降的伏誠,邊在他臉上各處親吻,把人家的嘴給生生吻腫了。

  他雙手扶著他胸膛,拇指在乳頭上旋轉、揉捏,原先淡淡的褐色如今充血挺立,呈現豔麗的赭紅。喬可南堅硬的肉具抵在他腹間,每次龜頭摩擦到他堅實的腹肌,腸道就會傳來一陣極美妙的收縮。

  陸洐之喃喃道:「我想得沒錯……」

  「什麼?」

  「你果然很欠幹。」陸洐之英俊的臉上是那種很不懷好意的笑,他低啞的嗓音很性感,分明說著低俗的話,卻能讓人很情動。

  「你……」喬可南沒法抗議了,男人接下來狠辣的衝撞,淩亂了他的呼吸。

  陸洐之挺腰,由下往上頂幹,喬可南被衝擊得只能嗯嗯啊啊亂喊一氣,他被平放在床上,男人沉重的身軀覆壓了上來。

  「可惜……」陸洐之輕嘆一聲,把他的腿徹底打開,整個人深深埋入,又開始了激烈的抽動。

  喬可南整個人都麻了。剛才被插的快感倘若是那種一下一下,被羽毛拂過的激零,現在就是被電流劃過,所有的感觸蓄積成一股強大能量,甘美地在他四肢流淌。

  他腳指屈起,指尖發燙,腰椎酥麻,後穴又酸又脹,每一次抽頂都能讓他大聲尖叫,前頭的陰莖更是勃動得厲害,馬眼張闔,覺得好像快射了,又射不出來。

  他探手想摸,卻被陸洐之阻止。「別動。」

  他把喬可南雙手按在自己的腰上,讓他用一種全心全意的姿態迎接自己的侵入,求而不得,喬可南崩潰得快哭了。「我想射……讓我射……」

  「好。」陸洐之親了親他汗濕的額,右手往下拽住了他的肉根。

  喬可南猛喘一聲,身軀被情慾填滿,陸洐之大掌在他表皮上滑動,配合抽插的頻率套弄,幅度剛好。

  那股熱量撐破了喬可南的身體,他後庭陣陣痙攣,雙腿收合,臀部抽緊。「啊──」

  不只是射精,他全身上下籠罩在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慰中,熱潮一波一波不斷湧上,酥麻了他。

  陸洐之在他體內,陽根被狠狠絞緊,又痛又爽。

  喬可南的高潮持續了很久,直到射完了,他的肉莖都沒有疲軟跡象,濕潤的馬眼翕動著,滲出不少透明濕滑的液體,有些沾染在他體毛上,有些往後落去,與他後口泌出的水液混在一起,狼狽至極。

  「爽了?」

  喬可南猶在失神狀態,他眼角滑落生理性淚水,迷濛地點頭。

  「魔術師……」

  陸洐之一臉問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好氣又好笑,俯身吻了下他鼻尖,開始自顧自地操幹起來,剛剛被絞了那麼一下,他也快了。

  喬可南的陰莖逐漸失去了硬度,柔軟地垂落,進入不反應期,不過習慣了,被抽插的感覺還挺舒服的。

  他嗯嗯哼哼地享受著,據說男人在射精後思考會變得清明,喬可南沒特別感想,但至少這一刻,他不再隨著男人的狠沖猛撞搖擺,反倒多了餘韻去觀察這個壓在他身上猛力抽送的人。

  他壓抑的表情很性感,飽滿的天庭透著一層薄汗,喬可南情不自禁,伸手替他揩去,陸洐之一愣,抬眸望他。

  喬可南覺得這人的眼睛漂亮到了不行,虹膜漆黑,光彩瀲灩,即便此時此刻因慾望而顯得迷離,依舊是很吸引人的好看。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三年前在事務所裡,那時連他在內還有兩個新進人員,陸洐之站在一角,手插口袋,表情淡漠,姿態高傲得像個唯我獨尊的天神,眼神卻莫名地在他身上頻頻打轉。

  喬可南迴憶了下,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想幹我很久了?」

  陸洐之「哼……」一聲,沒否認,只是身下的動作越發急遽,穴口處淌落的白液都被打出了泡。

  喬可南低吟,想自己剛退伍,一身黝黑膚色,肌肉堅實,頭髮清爽乾淨,搭上一雙濃眉大眼,簡直就是日本GV裡的極品小零,說實話在圈子裡想幹他的遠比想被他幹的人還多。

  或許他走錯了路……

  在喬可南分神之際,一記狠辣的頂撞使他不禁昂首,「啊!」地叫了一聲。

  陸洐之射了,他粗大的莖棍在他體內陣陣抖動,也不知射了幾股。

  男人在射精之後總是脆弱的,陸洐之沉重的裸體壓在喬可南伸上,他胸膛猛烈起伏,身軀的熱度逐漸降溫。喬可南忍不住抬手環住了男人的背,兩人維持這般姿勢,好陣子沒動彈。

  陸洐之平復了呼息,大概猜到喬可南的情況沒辦法來第二次,他把陽根抽了出來。

  「滋……」地一響,伴隨男人的撤出,喬可南後庭內溢出不少液體,多數是透明濕滑的。「這是……潤滑液?」

  陸洐之瞥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一半是你的淫水!」

  喬可南滿臉通紅,嘴巴一張一闔,像只缺氧的青蛙。

  「淫、淫水什麼的……」

  「腸液,被適當刺激就會有。」說罷,陸洐之伸指進去攪了攪,淫蕩的水聲滋嚕滋嚕地響。「看來還不少,你天賦異秉啊!」

  喬可南:「……」

  陸洐之抽了紙巾,給他擦了擦股間,繼而把身上的保險套摘了,擦淨陽根。「走,去洗澡。」

  男人的莖物明顯還在充血狀態,雖然沒完全勃起時那般硬翹,仍舊份量十足。

  「別看了,再看就硬了。」

  喬可南聞言,立馬乖乖地別過頭去,他是真經受不起二度摧殘了。

  陸洐之見他反應直率,不禁扳過他的臉,親了上去。

  這親膩討喜的舉動,實在不像是眼前這位不苟言笑的上司會做出來的。喬可南怔了怔,褪去了慾望,兩人柔柔地接了個吻。

  「……我幫你洗,你裡頭還有些潤滑液得洗出來。」

  「好。」喬可南點點頭,同他進了浴室。

  喬可南腰肢微微痠軟,但不至於走不動。陸洐之很貼心,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幫忙清潔,服務到家,確實很悉心周到。

  熱水淋在身上很舒服,喬可南思緒飄到遠處,也許……自己真的比較適合當零。

  和陸洐之的性愛非常刺激,全身上下的毛孔遭受情慾蒸騰,彷彿連同骨髓都被洗過一遍,他忽然可以理解蘇沛的出軌,這是他一直以來不曾給過人家的。

  「……想什麼?」

  喬可南誠實道:「我在想……自己挺失敗的。」

  陸洐之挑了挑眉。「在我面前覺得成功的人不多。」

  「……」喬可南抬眸瞪他,覺得自己若是欠幹,這人就是欠扁。「嚴凱泰呢?郭台銘呢?」

  陸洐之:「他們沒我會操人。」

  你怎知道怎知道怎知道啊啊啊!

  喬可南發覺自己從沒認識過這位元上司大人。

  什麼嚴肅禁慾,呸,根本是一悶騷!

  兩人走出浴室,喬可南癱在床上,看著陸洐之一件一件將脫好的裝束再穿戴回去。

  他從不知一個人連穿衣服都能穿得這麼有美感,尤其是上袖扣的動作,看得喬可南心癢難耐,下腹不由一熱,很想跟穿著西裝的他……再搞一次。

  當然這無恥的想法,他是絕對不會講出來的。

  陸洐之穿好衣物,問他:「我送你回去?」

  喬可南搖了搖頭。「我再躺一下,之後會自己叫車。」說罷,他想到什麼:「這裡是哪裡?!」

  陸洐之好氣又好笑,拿出一張名片給他,上頭是這間Motel的電話位址。

  喬可南瞥了一眼,呼,還好,離他家不算太遠。

  陸洐之看著他這一系列反應,心情複雜。「往後……」

  男人眉宇一斂,反應很淡,喬可南心細,依舊看懂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做出一個「我敢發誓」的動作,不管過程有多美好,到底是一夜情。

  一夜情的原則就是:在哪裡發生,就留在哪裡,今後一切,各不相干。

  陸洐之一愣,隨即笑了笑,撫亂了喬可南的頭髮。

  「你……」他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選擇了噤聲,只道:「很累的話,明天准你請假。」

  「譁。」喬可南睜大了眸。「老大,這算工傷嗎?」

  陸洐之:「……」

  喬可南笑了笑。「不用請假,別讓我跑外務就好。」

  「行。」陸洐之點點頭,把房卡留下了。「我買了過夜,你可以待到明天早上,房卡直接插門上。」

  「好……」

  陸洐之轉身走了。

  喬可南:「那個……陸洐之。」他想了想,還是叫了對方的全名。「謝謝你今晚的……呃……技術指導。」

  陸洐之無奈一笑。「不客氣,我也很享受。」作家的話:
















  06.花開花落

  隔天一早醒來,喬可南最後悔的事不是跟陸洐之做了,而是他沒答應陸洐之幫他請假!

  那個腰酸背痛得哦……前一晚還沒感覺,睡了一覺,乳酸累積,他腰疼得差點下不了床,難以啟齒的某處更是傳來陣陣微微的刺痛,像得了男人病。喬可南淚流滿面,望天花板感嘆:這就是爽快的代價嗎……

  無論如何,陸洐之做得很周到,菊花有點腫,但沒出血,全程戴了保險套,沒射在裡面造成零號肚子痛,算得上非常盡興又安全的性行為。他這個曾經的一號跟人家一比,當初真是想不開走錯了路,白害了別人。

  「唉。」喬可南嘆息,決定奢侈一天,搭計程車上班。

  他在想,等下遇見了,自己該說些什麼?

  最好是什麼也別說吧……喬可南單純,但並不傻,兩人春風一度,互相爽過了,就不該再多牽扯。只是房錢是陸洐之出的,喬可南有些抱歉,怎麼說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沒道理讓人家單方面付費,是吧?

  喬可南想了想,在進入事務所之前,先去一旁的便利商店領了錢。

  「早。」事務所明令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多數助理都會提早到,一般喬可南也是,唯獨今天例外……他想,陸洐之應該會「通融」的。

  他推開辦公室門扉,陸洐之早已坐在那兒。

  喬可南:「早。」

  陸洐之面無表情。「早。」

  真的……沒變。

  喬可南怔了怔,隨即坐到位置上,不小心沒注意,有點兒疼。

  他苦笑,倘若不是身體內部還殘留著那種被人徹底拓開的疼痛,喬可南真要以為自己前一晚是喝醉作春夢了。

  他若無其事,一邊打開電腦,一邊整理傳真,沒注意到陸洐之在這時朝他送來的目光。

  「叩叩叩。」有人敲門,喬可南:「請進。」

  「早,你們要不要點飲料?」是另個律師的助理丁丁,二十六歲的圓臉姑娘。辦公室文化不能少了合購,不管在哪兒都不例外。

  一般喬可南都很捧場,不管想不想要,這種事一旦拒絕過,以後人家就不會再來問你了,那也挺寂寞的。

  喬可南正要起身,便聽陸洐之道:「不用了。喬律師,今天最好別喝太刺激性的東西。」

  實際上喬可南目前還不算取得律師資格,但在他走入這間辦公室的第一天,陸洐之便道:「從現在開始,我稱呼你為喬律師,希望你能謹記自己的目標,直到正式取得法袍的那天。」

  陸洐之神態莊重。就在那一刻,喬可南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無比的敬畏心理。

  如今兩人雖這樣那樣過,喬可南也見識到了這人不為人知的……猥褻一面,可敬佩之心猶在,能被這般有意無意地「關心」,滋味挺好。

  喬可南迴頭看了看男人,陸洐之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動靜,他朝一臉迷惑的丁丁笑了笑:「謝啦,今天不用了。」

  「哦。」丁丁走了。

  喬可南噙著笑,坐下來。所以……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吧?

  可他不知道,這樣的「不一樣」,究竟對兩人而言,是好是壞。

  喬可南單純想著把一半的房錢還給那人,又不好直接上去說:「喂,昨天的房錢。」他忖了會,最後將錢裝進信封袋裡,連同公文一併呈交給對方。

  陸洐之看到以後,僅僅是淡淡地抽了下眉。他瞥了眼喬可南,喬可南盡力裝作沒事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我回位置上了。」

  「好。」

  人生依然持續,滾滾向前,他和陸洐之的相處模式仍舊不鹹不淡,兩人都很默契地絲毫沒提及那事。

  只是偶爾,偶爾在陸洐之指導他一些案件的方向之際,他會微微走神,想到那天男人也是用一副不冷不熱的口氣,悉心告訴他前列腺的位置,如何找,如何……插。

  他纖薄端正的嘴,含過自己的那個;修長有力的指,插過他的屁股……不想還好,一想就沒完沒了。

  喬可南終於明白為何大家都不提倡辦公室戀情,就算他們不是那種關係,他都會胡思亂想,何況真的泥足深陷以後?

  陸洐之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但一反常態地,居然沒多斥責什麼。

  在這樣浪裡來火裡去的日子裡,喬可南唯一慶倖的,就是他想起蘇沛的時間少了。

  最近一次想到,還是因為翻開月曆,看見那人文秀的字跡圈起了一天,在上頭注寫:「交往三週年紀念」。

  喬可南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胸中的酸楚平復過去了,才擱下手,給自己沖了一杯熱茶。

  過去了。

  他跟蘇沛是,他跟陸洐之……也是。

  他打開電腦,連上有陣子沒用的MSN。

  微軟很狡詐,不更新就做一堆禁制,像他就不能收離線訊息。一上線,菊花黑猛地送來好幾個震動:「老天,你終於出現了!」

  Joke男:「最近工作忙。」附帶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臉。嘿,他真沒料到菊花這般想他。

  菊花黑:「我還以為你被人幹死了!」

  Joke男:「……」不能期待菊花能吐出黃瓜來。「我沒事。」

  菊花黑:「那哥給你找的物件如何?滿不滿意?爽不爽啊?」附帶一個淫蕩娃娃圖。

  Joke男:「我沒跟他做。」

  菊花黑:「瞎米!」

  相較菊花黑的震驚,喬可南很鎮定。「我覺得……這種事,還是不要隨便亂做的好,我有點怕,尿遁跑了。」

  菊花黑:「……」

  對方送來好幾個點點點,喬可南完全看得出裡頭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他不是有意要騙菊花,但直覺這件事還是不要傳出去得好,尤其那個人……將來也許是要走正途的。

  Joke男:「倒是你怎會認識他的?」

  菊花黑:「喔~他是我堂哥的男朋友的甥女的男朋友的朋友。」

  喬可南無言以對。

  Joke男:「你們Gay圈的關係怎能扯得這麼遠?」而且你堂哥居然也是Gay,天下大同啊?

  菊花黑:「茄~說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喬可南摸摸鼻子。他是,但涉足不深,他從不對交友積極,最多出席幾次聚會,尤其在和蘇沛交往同居以後,生活更是兩點一線:上班回家、回家上班。

  和菊花黑交好,還是因為兩人在BBS上認識,有一些交流,為幾個社會問題同仇敵愾過。

  菊花黑跟他要過照,他則對菊花黑的長相不感興趣──畢竟那時他有蘇沛了,覺得私下跟人互換照片,挺像精神出軌的。後來則是真心跟人家當朋友,看不看真相更沒意義。

  菊花黑:「用不用我再幫你介紹一個?」他熱心提議:「這次是可以談感情的。」

  看到「感情」兩字,喬可南有點心動,但想了想,還是回:「沒關係,不用了。」

  他沒打算封閉自我,有機會仍計畫找個人好好過一過,只是……不是現在。

  曾經滄海難為水,和陸洐之那次太爽了,他直覺往後遇到的物件,大抵都無法達到那境界。

  喬可南感嘆:這就是從小美霜淇淋一口氣跳到哈根達司的感覺嗎?就算杜老爺也不錯吃,暫時是沒FU了。

  唉!














  07.小美霜淇淋V.S.哈根達司1H

  距離兩人一夜情那晚,過了一個多月。

  喬可南漸漸把身體裡浮動的慾望收拾乾淨了,他本來就不算是很熱衷性事的人,像只在沙漠中的駱駝,偶爾在綠洲停泊,喝一喝水,就能走很久。不然一般小攻被限制一個月只能插一次,早暴走了,哪能和蘇沛和和平平地交往三年?

  唉,又是那個名字。他不煩,觀眾都煩了。

  喬可南很珍惜這一個人的時光。他大學四年住宿舍,畢業以後入伍,過的也是團體生活,退伍沒多久便跟人同居(就是那個人啦!),算一算,他已經將近十年沒一個人住過了。

  他決定好好享受,先把家裡的佈置全都換了,換成自己喜歡的、看了大器的,又每天租各式各樣不同影碟,在家裡看,沉浸在低級的笑點裡。

  他從前的偶像是盛竹如,那人主持的類戲劇節目通通都有追,現在完全不看了。

  那天晚上,盛竹如在他腦海裡的Repeat,還是造成了他不少心靈創傷。(盛竹如:幹我屁事?)

  人生往往有失就有得,情場失意職場得意,沒啥意外,喬可南的實習是鐵定過了,事務所給他的評價挺好,雖然只是一個小起步,仍使他興奮了好些天:果然攻受都是浮雲,男人就該有自己的事業!

  喬可南覺得自己的志氣,正在熊熊燃燒。

  陸洐之下午去了看守所一趟,再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

  他打算拿了檔就走,結果一下車,便看見自己的辦公室裡燈火通明。稍微想了想,就曉得是哪個傢伙過了時間還依依不捨,留在裡頭不懂節約省電了。

  陸洐之覷了眼手錶,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盒便當,還有幾個關東煮,跟一瓶檸檬紅茶。

  店員:「謝謝光臨,歡迎再度惠顧。」

  也不知為何,這一陣子,他就是把那小孩的口味喜好,通通記住了。

  陸洐之提著袋子走進事務所,裡頭一片空蕩、寂靜,今天是週五,事務所明訂的不加班日,除非有特殊情形,否則一般沒人留下。屬於他辦公室的門扉半掩,燈光溢出,陸洐之站在那兒,由他這角度,剛好看見喬可南坐在辦公桌前,攤了各式各樣的檔書本,一臉苦思。

  這小孩一脫離了人就顯得沒形沒樣,他一雙皮鞋脫了,整個人盤腿坐在辦公椅上,領結半開,襟口處露出一片白皙滑潤的皮膚,髮梢伴隨他低頭、搖頭,又抬頭的動作輕晃,但真正誘引出陸洐之犯罪衝動的點是──他又開始咬筆。

  輕輕的,白玉似的牙在筆桿上頭磨,鮮嫩的舌不時抵出,以免無意識吞得太深……

  陸洐之嚥了口唾沫,喉結上下顫動,感覺一股炙熱的血流猛地在下腹彙聚,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看著一個人,在不受任何外力刺激的情況下,就不自覺地硬了。

  這也是一個多月來,陸洐之沒對對方顯而易見的走神,斥責的原因。

  他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眼前這人的存在,確實很能撩起他某些反應。

  陸洐之眸眼一沉,敲了敲門,進去:「怎還沒回去?」

  「陸律師!」喬可南一驚,差點從椅子上跌下。

  他連忙站好,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領結,彎身穿鞋。

  這角度讓他頸後的肌膚若隱若現地坦露了一大片,陸洐之不動聲色地看著,嘴角微勾。

  「吃飯了沒?」

  「欸,還沒!」喬可南搔了搔頭。「案子有點問題……」

  陸洐之不是會特別關注他人習慣的類型,但兩人畢竟同在一間辦公室,互相買飯的時機還不少,喬可南一專心做什麼,就會忘記要吃飯。這一兩個月,他瘦了不少。

  「先吃點東西,案子哪裡有問題?」

  「哇喔──」接過陸洐之遞來的塑膠袋,喬可南受寵若驚,檸檬茶居然是他喜愛的口味!

  他先喝了一口,轉而拿了文件,他們辦公室裡兩張桌子呈現「┌」型,中間擺了一張大茶几和一對雙人沙發,喬可南移師到了那兒,將自己想請教的東西一次攤開。

  喬可南:「我覺得這個案件挺玄的……」

  陸洐之:「哦?」

  「就這部份,你看。」指完,喬可南側首,赫然發現陸洐之不知不覺,竟離他如此靠近!

  兩人肩膀碰肩膀,陸洐之身上的HugoBoss及香菸的氣息,佔據了他整個嗅覺。

  男人側臉線條瘦削俊美,五官深刻如極品雕塑,平日裡梳理整齊的發微微散落,幾乎就快拂上他的耳根。

  這還是兩人自那回事以來首度這般親近,喬可南喉嚨發乾,四肢僵硬,不顯山露水地往旁挪了一點,拿了關東煮開吃。

  陸洐之不遲鈍,怎會觀察不出喬可南躲避的心思?他嘴角暗暗勾起,只要對方不是無動於衷,便是好事。

  他裝作注意法條,指了一處:「你看這裡……」

  「欸?」喬可南一湊過來,嘴邊的肌膚就被人親了。

  「喀啦」一聲,他手裡的筷子落地。

  連同他嘴巴裡的雞肉丸子一併掉到地上,還「咚喲」彈了一下。喬可南悲憤地喊:「我的丸子──」

  陸洐之:「……」

  他很快就行壓倒政策,把人推翻在沙發椅上。

  喬可南大驚。「?!」

  辦公室裡明晃晃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映出身下人迷濛的表情。

  這事陸洐之想了太久,想到他以為自己沒在想,但實際上從喬可南抱著私物來他這兒,討好地笑說:「陸律師,往後請多指教。」時,他就想在這間辦公室裡,惡狠狠地幹他。

  最好是整棟大樓,都能聽見他被他幹的聲音。

  「陸、陸律師……」

  陸洐之的眼神……媽媽啊好可怕!

  喬可南驚愕之餘,被陸洐之飽含慾望的眼眸那般赤裸裸地一掃,再傻也明白眼下的氣氛是幹麼了。

  「……你硬了。」陸洐之膝蓋往前一頂,頂到他腿間那一塊明顯的堅硬突起,很滿意。「剛好,我也硬了。」

  喬可南:「……」請不要用那種「剛好我也餓了」的口氣好嗎?

  不管青年怔忡反應,他把喬可南手腕一拉,讓那人的手隔著西裝褲,碰觸上他同樣炙熱發硬的物事。

  喬可南欲哭無淚。有沒有人能先跟他做個劇情提要?

  身體反應很誠實,陸洐之是他的哈根達司,嘗過一次便時時懷念那股濃郁甜美的味道。但自己對陸洐之來講,可能只是個小美霜淇淋,偶爾嚐嚐鮮,回憶一下青春,他沒想到……

  他沒想到的在後頭。

  魔術師有什麼?一雙巧手!

  「喀啦喀啦」幾聲,喬可南皮帶就被解開,西裝褲拉鍊遭人拉下,那地攤三件一百的四角褲,暴露在男人眼裡,他羞恥得簡直快死掉。

  好死不死,竟是國旗圖案。

  陸洐之眸閃了閃,看著青年羞窘脹紅的臉,一笑。「還挺愛國。」

  ……我很想不為人知地偷偷暗戀啊。

  男人冷不妨在他內褲上親了一口,喬可南很詫異地想:您這是愛國呢還是愛我的唧唧呢?

  陸洐之大方解答:「我想親的是裡面的東西。」

  喬可南:「……」

  內褲很快地連同西裝褲被剝下,喬可南肉莖挺翹,尚未完全勃起,但龜傘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頭。

  陸洐之睞了一眼,手抵在上頭,恣意搓揉。

  很快地,陰莖呈現的角度便有了不同。

  喬可南吐息加重,呻吟起來。「啊啊……輕點、輕點!」

  陸洐之刻意在他龜頭處一捏,喬可南整個人都蔫了,像只被掐上岸的魚兒,只能抖動身軀,張嘴喘氣。

  陸洐之一手套弄他的根部,另一手往上探去,撩開喬可南的襯衫,探入內衣,在他柔膩的肌膚上滑動。手感很好,沒有一般男人的粗糙磨礪,堅韌緊實,他很享受,手掌一路探至對方胸口,在他乳尖上擰了一把。

  「啊!」喬可南腰肢一彈,隨即掩嘴,發出「嗯嗯」的哼聲。

  陸洐之掐住他的乳頭一陣搓揉,用指甲在頂端小孔上刮搔,左邊完了換右邊,以此類推。

  喬可南身下的物事更加脹硬,陽筋賁起,細微顫動。陸洐之見狀揚眉,「你到底有多喜歡被玩乳頭?」

  喬可南:「……」

  「嗯?」見喬可南不回答,陸洐之用力在他左乳上掐擰。

  喬可南:「庭上,這和我們在討論的問題有關嗎?」

  陸洐之:「怎不有關?」

  喬可南:「那麼,私人問題,不便回答。」

  這小孩還會貧嘴了。陸洐之笑笑,也不介意,決定直接「採證」。

  男人手從內部將他的襯衫扣解開,從第一顆解到最後一顆,再把他白色的背心往上推,露出青年大片光滑白皙的軀體,整件襯衫如今就只靠頸間的領帶維繫。春光大好,剛才被他揉過的尖端翹立,周邊肌膚都被捏得發紅。

  陸洐之傾身咬住他鎖骨,舌頭在肉粒鄰近處舔舐,就是不碰觸他的「重點」。

  喬可南乳尖發癢,在空氣裡一點一粒的疙瘩浮現,他喉嚨像受到緊縛,乾渴得要命。

  他雙手不自覺陷進陸洐之頭髮裡,微微使力,希望他正視自己的欲求,陸洐之卻恍若不知,一逕在他胸口、腹間、肚臍處,肆意地啃咬吻吸。

  喬可南覺得不夠……很不夠!「你……」

  「嗯?」陸洐之微微抬眸,那目光明顯地不懷好意。

  喬可南臉腮發紅,怎以前就沒察覺陸律師竟如此……無賴?但追根究底,在法庭上把人往死裡辯這點,倒是完全沒改。

  他可以肯定,倘若自己沒說出要求,直到兩人辦完事,他都不會碰自己的乳頭一下。

  喬可南認了。「喜歡……」

  「嗯?」陸洐之眸光深了,緊盯著眼前這人,見他的眼周因極度的羞恥泛紅,眼眶裡滿是誘人水氣。

  「很喜歡……乳頭……被捏……」越說越小聲。

  陸洐之一笑,獎勵性地伸手,搓了搓他寂寞多時,有些發涼的乳尖。「還有呢?」

  「被舔……吸……」

  「乖孩子。」陸洐之抬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把他羞憤欲死別開的臉扳回來,兩人接了一個吻。

  暌違一個月,再度唇齒交纏,喬可南嘴裡有檸檬紅茶的香氣,甜甜香香的。

  陸洐之一向只喝咖啡,對這種充滿人工添加物的飲料敬謝不敏,但他現在發現,這味道也不壞。

  他吸食著對方的舌頭,再一路從脖頸吻到了那人胸口,含住了他嬌翹敏感的東西。

  喬可南的反應直接展露在他傲立的下身,龜頭已經完全暴露出來,馬眼張闔,吐出了不少滑潤的水珠。

  陸洐之握住它,反覆搓揉,輕掐他的陽筋及莖頭處,指尖不時在頂端的小口上摩擦。

  不一會青年下身濕了一片,體毛被液體沾濕,連下面的兩顆蛋都水亮水亮的,陸洐之掂了掂,重量不小,看來像儲了很多貨的樣子。

  喬可南嘴巴微張,「哈……哈……哈……」地喘,合不攏的嘴角滲出一些涎液來。

  陸洐之張口舔去,體貼地道:「要射了說一聲。」

  「嗯……嗯。」

  青年眼睛裡滿是水霧,上回他就領教過陸洐之的手上功夫。他力道始終恰到好處,又深知男人何處敏感,刺激得人下肢酥麻,快意連連,喬可南莖身脹痛,快感一纍一纍地湧上,致使他雙眼失神,腦門發熱。

  陸洐之又換了一種方式。他不給他激烈套弄,而是四處撩撥,即使喬可南哀聲求饒,也不改其作風。

  「別……你……快一點……」

  陸洐之笑了笑。「讓你嚐嚐別的滋味。」

  說著,陸洐之一手套住了他的根部,停在那兒微微使勁,另一手揉捏他雙球,指腹在他陰囊根後的會陰處施壓。

  喬可南喘息著,陰莖很熱,又酸又脹,像憋了尿。還不及反應,就被人猛地掐住了莖頭。

  「不、等一下……」

  下一秒他渾身繃緊,手指陷進沙發裡。原先還能忍得住的呻吟再不受控制,伴隨自腳根攀爬而上的快感,從喉頭裡溢出:「嗯啊──」

  跟一般射精方式不同,他的精液是用「流」的,自紅潤的馬眼處一股一股地淌出,沿著依舊挺立的肉根往下流落,在陸洐之手心裡積了一灘。

  他下肢還很酸麻,這次的快感不同以往,餘韻濃厚,喬可南眸裡都是淚,高潮的感覺遺留在他身體裡,足足徘徊了十多秒才散去。

  舒服是舒服,但……不夠痛快,他的肉莖還硬著,並沒萎弱跡象。

  陸洐之用手把他莖根上的白液,全數揩去。

  喬可南這段日子都在修身養性,極少自瀆,更遑論跟別人做。陸洐之摸了下手心裡的體液,在他眼前比了比。「這麼濃……沒找人出過貨?」

  喬可南:「……」

  他雙眼通紅,看著陸洐之惡意地用拇指跟食指「蹂躪」他的子孫,然後再緩緩將兩指分開,濃白的液體牽出一條細長的絲,最後斷裂。

  陸洐之反覆做了幾回,喬可南再看不過去。「你別玩我兒子!」

  「哈!」陸洐之好氣又好笑,從茶几上抽衛生紙,擦淨手心。「你身體反應跟我初次上你時一模一樣,該不會真沒跟人做過?」他語調裡有絲驚奇。

  喬可南心裡氣得要死,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有個專用冰櫃,裡頭全是哈根達司家族嗎?

  沒節操的東西!喬可南怒了。「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要吃便當了!」

  開玩笑。「做!」


  08.小美霜淇淋V.S.哈根達司2H

  開玩笑。「做!」

  這一聲斬釘截鐵,隨即喬可南的內褲和西裝褲,都被脫掉了。

  青年一雙堅實光滑的腿坦露在燈光下,喬可南天生毛髮少,加之長年的慢跑習慣,小腿肚形狀優美,肌理緊致,不像一般軟趴趴地。上回在Motel,滿室昏暗,陸洐之沒注意到他這項「優點」,如今……

  他眸暗了暗,盯著他腿好一會兒,腦子裡浮現了各種各樣的「玩法」。

  喬可南一無所知,但直覺告訴他,別問陸洐之在想什麼比較好。

  眼前青年全身僅剩一件襯衫、背心跟領帶,簡直是GV裡小受任人操幹的最佳狀態。他射過一遍,但莖身仍舊發燙,他猜這次陸洐之不會讓他太輕易就射,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說實話,喬可南完全沒料到今晚會變成這樣子,他分明打算發憤圖強,做個四好青年,為人生、理想好好奮鬥,怎就被人壓倒在沙發上,剝成了一隻白斬雞?

  此刻罪魁禍首的手指還在他屁股裡進出,開拓新方向呢。

  「嗯啊……你……」

  「嗯?」陸洐之專心致志,掰開喬可南兩條腿,往人家穴裡擠進潤滑液。

  有過一次經驗,喬可南明顯抓到了放鬆竅門,這次陸洐之擴張得很順利,沒一下就有三根手指在裡頭進出。

  潮潤的水聲傳至喬可南耳裡,羞恥得都快蒸發成煙。

  與他近乎赤裸的情況不同,陸洐之身上西裝始終一絲不苟,唯獨褲扣打開,露出裡頭的布料來,人家好一點的內褲是CK的,他是PRADA。PRADA啊!你個內褲穿PRADA,被搶的時候不怕連內褲都不剩?

  喬可南忿忿地想,抬手探進人家褲襠裡,說道:「我先給你揉揉。」

  陸洐之低喘一聲,隨即笑了。「真貼心。」

  我那是怕你憋不住,悍然叩關,我就死了。

  喬可南哼哼兩聲,手指隔著男人薄薄的內褲布料搓揉,描繪藏在裡頭的肉柱形狀。

  陸洐之顯然硬到極致,喬可南故意在內褲外搓啊搓,磨蹭著人家頂部,很快地,那兒有了一片水跡。他示意男人靠近一點,張嘴含了含,把陸洐之一塊布料舔濕,惡趣味地想:哼,等下看你怎麼穿這件內褲回家!

  男人很享受,隔著布料也是一種情趣,他沒催促喬可南,只一手在他發頂上摸了摸,鼓吹他「繼續」。

  喬可南哼了哼,還不知道你這東西乾不乾淨呢,隔了布還好,要他實實在在地舔,心理上多少有障礙。

  不過,人家上回替他「服務」過一次……

  喬可南嘆了口氣,把陸洐之的PRADA內褲拉下一半,怒張的性器一下子彈跳出來,撒了幾滴水珠在他臉上。

  這還是喬可南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男人的性具,很粗、很硬,顏色略帶紫黑,上頭筋根密佈,盤根錯節,飽滿滑潤的三角形頭部與其說是龜頭,不如說像蛇頭,而且是有毒的那種……

  眼下,陸洐之陽根硬挺,血管賁起,他的陽具有點兒弧度,不是全直的那種,據說這形狀的性器特別容易頂到人家敏感點,把人幹得死去活來……好吧,他不能否認。

  喬可南臉燙了燙,開始給男人做手活,他一手握不住,得靠兩手,一前一後,賣力服侍。

  陸洐之舒爽地低嘆,原先在他發裡搔弄的手滑過他耳後,撫了撫青年的臉,帶繭的拇指則抵在他唇邊,在喬可南翹起濕潤的嘴唇上磨了幾次,暗示意味濃厚。

  喬可南心下嘆息,一報還一報。他說:「保險套。」

  「嗯?」

  「我幫你帶套口交。」喬可南說得很直接,先不論陸洐之的性生活有多亂,他在外奔波了一天,那根肯定是沒洗過的,就像他上次願意幫自己咬,這次就沒做一樣。

  他沒有潔癖,但陸洐之不是他的愛人,他不會犧牲到那一步。

  陸洐之沉默了會,懂了。「沒關係,不用了。」

  他拍拍他的臉,嘴角勾起,做了一個笑的表情,但喬可南直覺他壓根兒沒笑進心底。

  「……」喬可南菊花一緊,隱約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陸洐之的手指在他腸穴裡抽動,指尖一彎,忽地戳上他前列腺處──

  「啊!」喬可南失聲尖叫,隨後掩住了嘴。這兒可是辦公室!就算全事務所的人都走光了,不代表沒人會回來取個檔什麼的,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好像不會怎樣……

  喬可南眨了眨眼,他們事務所對推動同志運動不遺餘力,還有律師專開Blog替同志發聲,同時也做了不少社福團體的法顧。相較其他地方,宇文的工作內容明顯繁重,待遇普通,喬可南卻心甘情願留下賣命,一干數年,就是因為他喜歡這間事務所對同志友善的態度。

  所以被發現了……大抵就是遭人笑話,然後被宇文老大罵一頓,說辦公室不是賓館,其他好像……還好。

  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想職場出櫃。

  他猜陸洐之更不想。

  證明是陸洐之緩下了動作,不再朝他那點猛攻。他手指在裡頭旋轉了會,確認擴張情況良好,接著把喬可南平躺在沙發上的身體扶起,讓他呈現坐的姿勢。

  青年雙腿大張,這下不管是挺立的性具還是泛著水光的入口,都在燈光底下,無所遁形。

  喬可南臉紅著,看見陸洐之轉身在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裡翻找了會,拿出一盒杜蕾絲來。

  喬可南:「……」

  他拆開外層包裝,把其中一個保險套遞給他。「給我套上。」

  喬可南默默接過,拆開塑膠套,正要給陸洐之陽具「裝備」,卻被阻止。「不是這樣。」

  喬可南:「?」

  陸洐之捏了捏他的臉。「用嘴。」

  喬可南:「……」

  他發誓自己這一輩子,絕對不再和錙銖必較的律師發生性關係!

  他眸眼一抬,恨恨瞪了一眼,他給人咬過,就是沒幫人用嘴戴過保險套(因為……大家知道的,蘇沛用不上)。他腦子裡只有大概的作法,卻不算清晰,喬可南嘆了口氣:「你確定數量夠嗎?我……我沒做過。」

  陸洐之:「我買了三盒。」

  喬可南:「……」

  他現在肯定陸洐之今晚對他所做的「惡行」全是有預謀的,但……為什麼?

  敢情是所謂的一試成主顧?

  ……算了,越想越歪,他不想了。

  喬可南把套子取出,放在手裡將潤滑液抹去一點,放進嘴裡,試圖用嘴唇跟舌頭撐住。

  陸洐之笑笑看他動作,陽根全然一副興致勃勃的跡象。

  喬可南努力將套子往他莖頭上擱,可惜用上去卻推不開,他想用手,陸洐之卻不允。「你可以慢慢試,我們有一晚上。」

  「啪」一聲,保險套掉地。

  陸洐之並沒惋惜,又給他拿了一個。

  這次很貼心,連塑膠套裝都拆好了。

  喬可南接過。有了一回經驗,他讓套子稍微展開一點,再往陸洐之莖根上套。

  套是套上了,偏偏陸洐之那根太大,尤其龜傘處,更是暴脹,保險套下襬的橡皮圈壓根兒推不下去,喬可南用舌使了幾回力,舌頭都快斷了,氣喘吁吁,累得要死。

  陸洐之恢復了往常的指導本色。「用嘴唇的力量,然後頭部使力,往下推……」

  喬可南欲哭無淚。說得容易啊大哥!

  他索性用牙齒咬,想將套子往下拉,不料──保險套破了。

  陸洐之痛哼一聲,狠狠給了他屁股一下,「啪」地一聲,很響亮。「欠打是吧?」

  喬可南很委屈啊,誰叫你想出這變態的法子折騰人,我又不是故意。

  其實到這程度,他乾脆四肢一攤,您老愛做不做。偏偏他是個實心眼的,男人上回給他的一咬之恩他銘記在心,外加平日被人指導慣了,對陸洐之有種本能的順服及敬畏。

  當然,最重要一點是他人生的座右銘是茱利亞‧羅伯茲的:Nevergiveup。抱著不服輸的心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他跟陸洐之較勁,而是在跟保險套對陣了。

  青年眼底一派勢在必得的光,陸洐之見了,心裡一陣笑意湧上。「算了,這次不行,就別再試了。」他拆了第三個套子給他。

  實在不是他好心,而是再蹭下去,他快爆了。

  喬可南將之當成背水一戰,有了前兩回經驗,這次總算順利些,他終於把套子推進了一半。

  只是一半以後,橡皮圈又卡在陸洐之脹大的莖處,再動不了分毫。

  陸洐之憋得難受,索性一把將套子拉下,拉至根部,又在外頭抹了一層潤滑液,扳開對方臀穴,盡根沒入──作家的話:每次都這麼久才插,攻君很累我也很累。囧












  09.堅固的桌子H

  狹窄的徑道猛地被男人的肉械進犯,喬可南張嘴喊了一聲,喊到最後變成氣音。

  真是……不能預告一下嗎?「啊!啊!」

  陸洐之一開始就采猛攻策略,上次是由快而慢、循序漸進,今回直接急速開始,猛操狠幹,喬可南雙腿大張,被人以健碩的腰腹頂著,腿根酸麻,動彈不得,連穴口都無法按自己的意思收合。

  他整個人陷進沙發裡,隨著抽插,腸道逐漸濕漉,一股熱意湧上,前頭的莖身脹到不行,依隨對方插進抽出的動作一下一下晃搖,滑潤的液體全數抹在陸洐之不知有多名貴的襯衫上。

  喬可南裸了大半,陸洐之卻衣物完好,只下腹坦露出性具,還有那一片粗黑捲曲的毛髮。他之前在旅館裡就妄想過陸洐之穿西裝幹人肯定很性感,沒料真的遇見了,果真催情。

  思及此,他「呃」一聲,小腹縮緊,連帶後穴也一收,這明顯情動的反應,令陸洐之看得好笑。

  「想到什麼好事了,爽成這樣?」

  喬可南不講,只「啊啊」地喘息。

  陸洐之:「瞧你,自個兒偷偷樂呢。」

  你才偷偷樂!你全家都偷偷樂!

  可憐喬可南嗯嗯啊啊地,被幹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抗辯都吐不出來。「你慢點!慢點!」

  陸洐之一笑,放緩了動作。

  喬可南好不容易能歇口氣,就感覺自己的腰腹被人提起。陸洐之:「你的腳,夾住我的腰。」

  喬可南:「嗯?」

  陸洐之提醒:「別掉下去了。」

  「欸──」

  下一秒他的腿被移到男人腰後,喬可南尚未明白,陸洐之便保持著肉根插在裡頭的狀態,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喬可南嚇得要死,連忙緊緊纏住,雙手在陸洐之腦後環繞,腿腳則夾住那人臀部。陸洐之微微躬身,陽根滑出去了一點,隨即又捅上,從下往上拚命狠頂,頂得喬可南下腹酸脹,前後都濕了一大片。

  「啊、呀、嗯!」喬可南整個下半身都麻著,又酥又熱,有了被幹過的經驗,已知妙處在哪,更能投入。

  喬可南不禁想自己一七八公分,男人居然扛得住。忽地陸洐之動起胯下,維持這樣的姿勢往前走,每走一分,那性器就往自己體內深入一分,次次都頂過他的前列腺,強大的快感劃遍全身。

  「嗯……」喬可南下身用力,欲忍住那股快洩了的感受,陸洐之卻把他的屁股撐得更開,他仰頭大叫:「不行了!我不行了啊──」

  「再忍忍。」陸洐之一手拍在他屁股肉上,「啪」地清脆一響,喬可南吃疼。

  他眼角蓄淚,被人一邊捅著一邊放在了辦公桌上。

  喬可南:「?」

  陸洐之陽根捅進,邊插邊道:「這一個月,我都在想……如何在這張桌子上幹你。」

  喬可南:「……」他到底要多遲鈍,才沒發覺自己居然和個禽獸共處一室啊?

  從前他就知道陸洐之這張桌子是特製的,說是什麼木,他沒研究,反正很貴,現在終於明白……貴有貴的好。瞧它多麼堅固,經得起考驗,承接著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卻絲毫沒撐不住的跡象,多實在啊。

  喬可南:「你這桌肯定不是黑心貨……」

  陸洐之:「……」

  有了好桌,如有神助,陸洐之大開大幹,喬可南咿咿啊啊地叫,到這地步也不管有沒人會聽見了,反正跟陸律師一起曝光,他不賠本。

  「我想射……想射……嗯啊……」喬可南喊。陸洐之操他操得讓他有種很想射又很想尿的感覺,偏偏像憋住了,還是得靠手打出來。

  他手乾脆繞至前頭,給自己打手槍。

  咕啾咕啾、噗滋噗滋的水聲增添了淫靡,陸洐之也快射了,他的肉莖脹大,把喬可南的腸腔塞得滿滿,渾身爽悅。

  男人俯身,瞅著青年。喬可南有雙大眼,此刻則因慾望微微眯起,顯得迷離,搭上酡紅的雙頰、微張的嘴,教人簡直教人恨不得往死裡幹。

  陸洐之確實也這麼做了──

  「啊!啊!不行了……要死了……嗚……」

  喊著喊著,便流洩出了一點哭聲,好可憐的樣子。

  陸洐之彎下身去,把青年的腦袋攬進懷裡,從額頭親吻到下巴,最後雙唇交疊,舌頭跟舌頭纏在一起,唾沫相遞。

  喬可南手上動作越發加快,隨同陸洐之抽送的頻率,讓自己達到高峰。「嗯啊──」這次是真的射了,不是用流的。

  喬可南不停急喘,後庭陣陣痙攣,胸前一片滑膩的汗水。

  陸洐之手在上頭撫了撫,緩解他高潮後的敏感緊繃,一邊捏著他發硬的乳頭,一邊小小地抽插,不一會兒也射了出來。

  兩個男人貼靠在一塊喘息,心跳都是猛的,喬可南的陽具總算消下去了,軟軟地垂在那兒,上頭淌下晶亮濕滑的液體。

  陸洐之抽出自身,喬可南穴肉還在張縮,從紅潤的出口吐露了不少透明的水液來。

  真是秀色可餐。陸洐之眸光深邃,指頭按了按,將那些液體全數抹在喬可南的屁股上。

  那不會又是他的……呃……

  喬可南臉紅了紅,合上腿,實在是怕了這人的淫水論。

  爽完了,腦子一醒,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在辦公室裡跟人做了!

  這要他往後如何以平常心工作?

  喬可南欲哭無淚,陸洐之見狀問道:「怎了?」

  喬可南:「往後我看到這張桌子,一定會亂想的……」

  陸洐之忖了忖,嘴角一勾。「簡單。」

  喬可南:「?」

  陸洐之親親他的嘴。「等我們在這間辦公室裡的每個角落都做過了,你就會沒差了。」

  喬可南:「……」

  你這是哪招啊!!!!!













  10.你怕菊花黑,我怕黃瓜黑微H

  在第二回情事結束的時候,喬可南確實自暴自棄,心想:隨便啦,開心就好。

  他奄奄一息,或許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清心寡慾,就是為了這一刻。

  陸洐之從他背後進入,兩個男人站著,喬可南胸膛緊貼門板,腰身往後躬起,挺翹的屁股被人握在手裡,男人粗大的性具在臀縫間恣意進出。

  門板跟隨他被操幹的動靜晃啊晃,喀啦喀啦響。喬可南全身赤裸,襯衫早已被剝開,扔到地上,陸洐之的西裝外套也脫了,領結半開,但整體打扮始終是完整的。

  這份落差令喬可南更為羞恥,他一羞恥,後穴就夾得更緊。

  陸洐之握住青年的陽根揉搓,把莖頭往門板上蹭。喬可南龜頭受到壓迫,精口翕斂,門上黏了一片滑膩的液體。等下他絕對不做清理……喬可南恨恨地想。

  等射出的時候,喬可南兩條腿都軟了,腰肢酸麻得不像話,更不要提遭人盡情開拓過的肛口,甚至有一點點合不攏。

  陸洐之抱他到沙發上躺好,扯掉保險套,半硬的性器在喬可南小腹上磨了磨,射出精水。

  此刻,喬可南身上除了自己射出的,還有陸洐之的東西,混在一起,當真是子孫滿堂、一家和樂。

  高潮過了,喬可南全身都在抖,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陸洐之抽了衛生紙給他擦拭,擦到屁股的時候喬可南臉紅了紅,道:「我自己來。」

  「嗯。」陸洐之沒反對,將整盒面紙遞給他。

  喬可南接過,抬腳正要擦,卻意識到陸洐之緊盯不放的視線。「你……非禮勿視啊。」

  陸洐之不屑地哼一聲。「你全身上下我還哪裡沒看過?」

  喬可南:「……」

  擦還是要擦的。喬可南腿夾緊,手持衛生紙擦了擦股間,不去對視陸洐之的眼,善後完了,一件布料被人扔到頭上,是他那可憐被人扯落的襯衫。

  喬可南簡單套上,看陸洐之坐在他對面,難得姿態閒適,明顯一臉爽完後的暢快,只差沒來根事後煙。

  男人失了硬度卻仍舊猙獰的子孫根敞在外頭,內褲和西裝褲上都染上了可疑的水跡,喬可南心裡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又丟臉地想:那九成都是他的……什麼什麼水啊。

  喬可南:「你……你衣服怎辦?」

  陸洐之挑了挑眉,起身走到櫥櫃前──那一般是給律師本身和來訪者掛外套的。一打開,赫然有三套西裝,最扯的是抽屜內居然有全新內褲襯衫跟領帶!

  喬可南:「……」他鄙視資本主義!

  那衣櫃他沒在用,他的外套一般都是隨手扔在辦公椅上的,喬可南曉得有西裝,卻不料連其他配備都有,PRADA的內褲啊……早知他就摸一件來穿了。

  他默默地看著陸洐之拿出一套乾淨西裝,而自己的則像破布一樣被人扔在地上,心頭頓時百感交集。

  兩個男人各自穿戴好衣物,辦公室裡滿滿一股腥臊的味道,喬可南開了窗,轉頭一看沙發上、那人的桌子上,外加門板上各種可疑痕跡,心想這些又要怎麼辦?

  陸洐之:「廁所裡有抹布。」

  喬可南怒了。「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助理。」陸洐之一臉理所當然。

  喬可南:「……」

  「而且這大半都是你的淫──」

  「好!我做!我做!讓我做!」喬可南簡直崩潰了。

  好在跟蘇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很習慣了這方面的清理。奇怪平平都是一,為何命運大不同?

  他揉著痠疼的腰,擦地板、擦桌子、擦門板,最後沙發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得先找一塊布蓋著,明天再看看怎樣處理。

  做完了,喬可南也累癱了,他抓起冷掉的關東煮囫圇塞進嘴裡。陸洐之一邊翻看他收集的書狀一邊抽煙,良久,啟唇道:「我們交往吧。」

  喬可南一愣。「交什麼?」

  陸洐之道:「炮友。」

  「……」能這麼直接了當、面無表情說出這番話來,陸BOSS心理素質果真強大。

  喬可南沒否認自己心底湧現的淡淡失望──並非他對陸洐之有什麼特殊想法,而是但凡被人說我看上了你的肉體,換誰都不會開心。

  喬可南:「我考慮考慮。」

  陸洐之抬眉。「考慮什麼?」

  喬可南想了想。「你怕菊花黑,我怕黃瓜黑。」

  陸洐之:「……」

  這意思擺明瞭就是怕他這根不乾淨,陸洐之臉微微黑了。

  「我定期都有做身體檢查。」

  喬可南:「我沒做。」

  陸洐之:「……」

  「不過,我該找個時間做一做了。」尤其蘇沛,也不曉得他挑的外遇對象乾不乾淨。喬可南難得惡毒地想。

  陸洐之臉色再度難看,喬可南明顯嫌他髒,他何曾被人這般嫌棄過?

  說實話,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跟職場上的人發展成這般關係。

  從見到喬可南的第一眼,以及之後一些相處,陸洐之著實對這陽光帥氣的小夥子有過想法,但想法歸想法,他一直沒出手,就表示理智告訴他不該:第一,他不確定喬可南是不是同類,即便是同類,也一樣不方便。

  所以在看了照片後,他原計畫要拒絕友人的「推薦」,可那天無意中看見喬可南咬筆的樣子,他就……失控了。

  失控就失控,他原打算將之歸類在一夜情,盡情享受一次,沒料喬可南的反應如此吸引人,床笫間那聲隱約的「可惜……」,是可惜這麼美好的身體,他只能嘗這一次。

  預料之外的是,他發覺了自己的再難自控。

  因為喬可南在看他,用那種嘗過了甜頭的濕潤眼神,陸洐之不可能沒知覺。

  換做一般他會直接斥責,甚或請上頭調換人員,可他不想……因為在喬可南迴味那晚的同時,他也在思索該如何將眼前的青年剝光壓倒,狠狠侵犯,讓他在自己身下哀求哭泣。

  於是今晚,見他仍滯留在辦公室裡,陸洐之辨認為這是個極好時機,在便利商店便買好了「道具」。

  喬可南沒拒絕。他一親上去就知道了,這青年同樣想要他。

  ……

  滿室沉默,氣氛低迷,尤其陸洐之表情陰鷙,一連抽了三根煙。

  雖說這不是他的責任,喬可南還是決定稍稍解釋一下:「我有個交往三年的前伴侶。」

  陸洐之抬眸。「嗯哼。」意思是叫他繼續。

  男人這副罕見鬧脾氣的樣子,令喬可南失笑,隨即目光又沉了下去。「他出過軌,估計……不只一次,人家說看到一隻蟑螂等於有三十隻蟑螂,應該沒這麼倒楣第一次就被我睹到。」何況是把人領回家裡,可見在外頭做不夠刺激了。

  陸洐之聽著。

  這是喬可南第二次跟人提及蘇沛的事,第一次是跟菊花黑。「儘管不是他單方面的問題,不過……我就是挺不喜歡的,那種你上我我上他的關係。」

  陸洐之:「所以,你想怎樣?」

  喬可南一愣,歪了歪頭,不解。

  陸洐之很犀利。「你想我們談感情?」

  喬可南沉默一陣,搖了搖頭。

  栽過一次就曉得,感情不是想談就談,軟體硬體都得相合。他跟蘇沛倘若是硬體相沖,跟陸洐之那肯定是軟體互斥,就像蘋果跟微軟,一輩子撕咬競爭,不太有機會成為同間公司。

  陸洐之見他爽快搖頭,也不知自己的心情是什麼。

  他拈熄煙,說:「不想,就算了。」

  喬可南聞言,鬆了口氣。

  他瞅著陸洐之沉定下來的臉,明白自己決定正確:他不想再讓盛竹如有機會在他腦裡做口白了。

  眼前是一個徹頭徹尾不安於室的男人,而且未來他肯定有其他打算,或許結婚、或許生子。跟這男人交往,不管是什麼關係,往後開門前他都得做好心理準備。

  喬可南自認心臟還不夠強。

  有些事,一生一次就夠。















  11.不要迷戀哥

  還好,陸洐之很乾脆。

  被拒絕以後,他沒多說什麼,隔天兩人還是維持往常上下屬的關係,公事上也沒施予任何刻意刁難。

  陸洐之依舊那般禁慾十足的打扮:一絲不苟的溫莎結、漂亮的袖扣,表情沉穩肅穆,半點看不出兩人妖精打架時曾有的淫言淫行,堪稱裝模作樣的最高境界。

  然而,即便在如此平靜的表像下,喬可南仍舊知覺:陸洐之並沒放棄。

  或者說他潛意識裡──有期待。

  期待什麼?喬可南笑了笑,轉過身,恰巧看見陸洐之在茶水間。

  他倒了一杯咖啡,瞥了喬可南一眼,遂打開奶球包裝,往裡頭倒。

  乳白色的液體由他分明指節淌落,陸洐之把沾濕的手送進嘴裡,輕輕含住,厚實有力的舌將之舔了乾淨。過程裡,男人熱切的目光正對著他的,眸裡是一片熒亮惑人的光。

  性感到了極致。

  喬可南不自覺嚥了口口水,竟沒法移開目光。

  他喉結因為吞嚥上下滾了一下,陸洐之見了,嘴角攀上若有似無的笑意,端著咖啡走了過來。「給你。」

  「……謝謝。」喬可南接過了,陸律師一向只喝黑咖啡,加了奶精的,他肯定不喝。

  陸洐之眸光一閃,回辦公室去了。在此之際,那尚有點濕意的手,若有若無地掃過了喬可南的手背,惹得他渾身一顫,一股甘美的酥麻感自腰椎湧現,差點就要迷亂了大腦。

  丁丁在一旁看著──當然是沒看到陸洐之「騷擾」的那幕。「譁,陸律師對你真好,還幫你泡咖啡咧!」

  喬可南尷尬地笑了笑。「是啊。」如果這種職場性騷擾的行為也叫「好」的話,那陸洐之確實是對他好得沒邊了。

  他瞥著那杯咖啡,心想陸洐之總不會在裡頭放春藥吧?哭笑不得地喝了一口,暖熱苦澀的液體入喉,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下次,他應該叫男人在裡頭多放一包糖。

  然而,他還是默默地把那杯不合口味的咖啡,涓滴不剩地喝完了。

  對於陸洐之的「提議」,喬可南理智上明白自己做得對,肉體上卻仍不時感到可惜。

  那男人對他來說是隸屬哈根達司的等級,那種貴得要死還拚命漲價不要人活的霜淇淋,嘴饞一次得大傷荷包,偏偏快窮死了也無法放下身段回去吃杜老爺。(其實杜老爺也不錯啦……)

  陸洐之大抵也知曉自己對喬可南的「吸引力」,才老在那兒暗暗動手腳,看他幾時會屈服。

  不過嘛……喬可南哼哼笑,一隻種馬跟駱駝比誰想先喝水,他有自信,輸的絕對不會是駱駝。

  ※

  喬可南挺宅。

  甚至在網路上都很「宅」:宅在自己的Windows裡。

  他有幾個交情好的網友,真正達到知心的,倒是只有一朵菊花,還是黑的。

  這幾年他都沒和網友單獨見過面,如今有了突破──喬可南決定和菊花黑見光死了。

  兩人約在市區的咖啡店門口,他腦裡大致想像過菊花黑的樣子,但除了一團黑黑的菊花,實在想不出什麼來。他等了一會兒,直到有人自身後拍了拍他肩膀:「嘿,Joke,是你吧?」

  聲音很清亮、很有活力,喬可南一轉身,看見一樣貌標緻的颯爽青年朝他微笑,不禁瞪直了眼:「菊花?」

  「嘿,就是我。」菊花裝可愛地眯起一眼,在太陽穴比了個「耶」的手勢,甚至還吐了吐舌。

  喬可南:「……你和我想像中的樣子不大一樣。」

  菊花黑:「哦?是不是本人更加英俊神武、俊美不凡、帥得沒邊?」他眼睛一亮,做了個花輪撥瀏海的POSE:「不要迷戀哥~」

  喬可南哭笑不得。「不,你沒我想像中的猥瑣。」

  菊花黑:「……」

  兩人一塊進了咖啡廳。

  菊花黑本名叫安掬樂。菊花:「安居樂的意思嘛!」他笑笑。「你可以叫我小菊菊,或是小花花,我都不介意……」

  喬可南:「那小黑黑行不行?」

  安掬樂:「……」早知道他不該取這網名的。

  安掬樂個性很直,講話很賤,但整體來說,是個美好開朗的青年,他氣質乾淨,身型骨架跟蘇沛差不多,五官較深,多了些靈動,確實像朵充滿朝氣的花,吐露著清透的芬芳。

  喬可南很慶倖當初沒跟菊花要過照,他的長相外貌完全在自己好球帶裡,換做過往他一定會很想跟人家多認識,或許交往看看,如今……

  喬可南暗暗撫著自個兒的菊花,風中淩亂:他已經回不去了~嗚嗚。

  好在一想到人家菊花黑,他又釋然了。(菊花:真失禮!)

  兩人在咖啡店裡喝了頓下午茶,逛了一天街,吃過飯去了安掬樂熟悉的GayBar玩耍。

  還是喬可南上次和陸洐之約見的那一間。

  安掬樂:「怎不進去?」

  喬可南:「沒事……」他只是……屁股痛了一下下。

  安掬樂顯然是熟客,兩人一塊坐在吧檯前的小桌喝酒,不遠處的舞臺上,各色妖精伴隨陣陣激烈的音樂扭腰擺臀。同志大抵天生就有很好的舞感,他們熱愛各種美好事物,深知及時行樂的道理,即便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會更改他們活躍的態度。

  安掬樂:「你跳不跳?」

  喬可南搖搖頭。「我不會。」他屬於那種沒妖氣的,直男裡的同志、同志裡的直男。

  不知道陸洐之算哪一種?

  說實話,他無法想像那人在這人群裡,一併搔首弄姿的樣子。

  不過就像他沒設想過陸洐之幹人模樣卻親身經歷了一樣,生命總是會給他帶來驚喜。

  因為,他真的看見了陸洐之……

  他打扮和往日大不相同,長方形黑色粗框眼鏡、休閒V領T、深色窄版褲,一雙咖啡色的靴,總結一個字──騷。最可惡的是那條若隱若現的事業線,昏暗的燈光在上頭折射出一片教人炫目的光,誘人極了。

  男人並沒加入那團瘋狂的舞群,仍一派自持姿態,唯獨有個人貼靠在他身上,跟隨節奏扭動,或者說在……求歡。

  喬可南下巴差點掉地。太不檢點了,這些人!

  安掬樂同樣注意到了對方,他淫淫一笑,湊近跟喬可南說:「就他啊就他啊,魔術師、百人斬!」

  喬可南:「……」他忽然很同情陸洐之被取了這種稱號。

  「唉,可惜你那天沒種跑了。聽人家說,他可是電動馬達。」

  「電動馬達?」

  「嗯哼,腰力啊。」安掬樂笑得猥瑣,菊花黑本質盡現。

  喬可南無言以對。「我認為他應該是……不斷電馬達。」

  「啥?」

  「不斷電,所以不會停的。」喬可南眼神死。

  「不會停……」安掬樂明白了,抱著他哈哈大笑:「親愛的你好死相!」

  喬可南:「……」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顯然「不斷電馬達」戳到了安掬樂的笑點,他抱肚笑了半天,忽地問道:「欸,你怎麼知道?」

  他笑得眼睛彎彎,如一彎新月,喬可南忍不住捏了捏人家的臉。

  「我猜的。」想到「馬達」實際的樣子,喬可南臉紅了,他別過頭,自顧自喝酒。

  安掬樂動靜很大,又是酒吧裡的熟面孔,很快就引來旁人注目,連帶喬可南也受到「關切」。有個壯男湊了上來,問安掬樂:「嘿,你家的?」

  安掬樂笑了笑,在喬可南臉上「啵」了一下。「是啊,不賴吧?別太羨慕我!」

  喬可南外貌條件不差,和安掬樂湊在一起,一個陽光一個妖孽,著實賞心悅目,旁人自然給予祝福。

  安掬樂興致大起,玩得更嗨,整個人都貼在喬可南身上,兩人一副鶼鰈情深的姿態。

  喬可南拿他沒轍,好氣又好笑,但沒否認。

  一是給安掬樂面子,二是這Bar他不常來,給人家說一說也沒所謂。

  眾人見狀起鬨:「交杯酒!喝交杯酒!」

  不管男女,對情侶的怨憤(?)看來都不少,安掬樂擔心玩過頭了,瞥了喬可南一眼,後者倒是爽快。「好啊來喝,誰怕誰?」

  「耶~~」

  有人立刻準備兩支酒杯,這下他們得到全酒吧人的注目,那酒倒得很滿,安掬樂也放開了,笑嘻嘻地,兩人手纏著手,給彼此喂酒。

  四周歡呼聲、吹口哨聲不時響起,喬可南一口氣喝乾,腦袋有點兒暈暈的。

  他酒量好,不易醉,一點酒精剛好助興。他開心地笑,不再拘束,只是浮光裡,某人的目光似乎一直緊盯這裡,富含侵略性,像一頭豹子,喬可南手腳發熱,難掩侷促,逐漸不自在起來……


  12.暗巷1H

  安掬樂人來瘋地鬧了一晚,喝得半醉半醒,晚上十一點,喬可南送他上了計程車。

  菊花不愧是菊花,連到了這時都不安分,大抵跟他裝情侶裝上癮了,巴上來抱住他,親了親他的嘴。「要不跟我試試?我也可以帶你做個好一號唷。」

  喬可南一愣,隨即笑了笑,短期內他還真沒這打算了。「我怕你菊花太黑,我會萎。」

  「去你的!」安掬樂笑著搥了一下他肩膀,搭車走了。

  喬可南鬆了口氣,不否認剛才被親的時候很心動,安掬樂有張好看的臉,又活力十足,加上經過陸洐之的「指導」,或許他做一功力有長進,但……

  就是不想。

  他喜歡菊花黑,是真心的喜歡,因為很喜歡,所以不想跟他變成那種關係。

  這是一種珍惜人的方式。

  喬可南深深覺得自己成長了。他勾唇一笑,打算去搭捷運,卻被人陡然拉過了肩膀,拖進暗巷裡,接著是一記翻天覆地的──深吻。

  那熟悉的氣味讓他還沒被吻上,就知道奇襲者是誰了。HugoBoss、Marbollo,屬於男人的雙重奏。喬可南沒反抗,甚至放鬆身軀,張開了嘴,兩人嘴巴裡同樣有酒味,陸洐之不知想到什麼,忽地吻得更深更用力,喬可南差點沒窒息。

  兩人雙唇膠合的程度直到一吻結束,都很難分開。喬可南猛抽氣,胸口缺氧得隱隱作疼,他被陸洐之攬進懷裡,那人低沉的吐息拂在耳邊:「看不出來,你喜歡那類型。」

  喬可南怔了怔。怪怪,他是不是聞到酸氣?「我本來就喜歡那型。」他理所當然道。

  「……」陸洐之想起,對,據說以前他是一。

  這份認知令男人頓時有點兒茫然,像是忘了自己在幹什麼,他力道一鬆,喬可南隨即掙了出來。「欸,你喝醉了!」

  陸洐之身上酒味好重!也難怪會做出這般變態狂行為。

  他決定鄙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

  喬可南眸眼上挑,一輛車駛過,車頭燈映照出他眼角眉梢,正因酒意和方才的吻蕩漾著一股風情。

  浪成這樣,是哪門子的一?

  陸洐之好氣又好笑,一下子把人攬住了。「我沒醉……我想上你。」

  喬可南大驚。「在這裡?」

  「對。」

  「你還說你沒醉!」喬可南簡直想往他腦袋「巴」下去,在他記憶裡陸洐之可不是這種不管不顧,隨地胡來的人。「別啊,環境不好,而且沒道具……」

  變魔術般,陸洐之忽地從口袋掏出一管KY,及三個加大保險套。

  喬可南:「……」這人真是不忘及時行樂,配備齊全!

  他發誓自己往後絕不同情他魔術師的封號!

  「喂,不行……」男人開始貼近,親他脖子,喬可南這次是真心掙扎,雖說是在暗巷裡,四週一片昏暗又沒人,但打野戰之類的事,還是令他心有抵抗。

  何況,他可是拒絕了陸洐之做炮友的要求呢。

  可惜他低估了男人的「手段」──陸洐之不是個會用強的人,他只是一直親、一直蹭,寬大的手按在喬可南腰後,朝他尾骨處拚命摩挲,惹得身下人下肢發軟,一陣止不住的輕顫。

  「讓我做、我想做……」陸洐之聲音濕潤,富含慾念,嘴唇在他脖頸、耳根處徘徊,甚至帶上了祈求的味道。

  喬可南腰肢一酥,在男人的撩撥底下越見動情,精蟲上腦,小兄弟有抬頭跡象。他恨恨捧住對方腦袋,咬住那人鼻尖,受不了:「你怎跟一隻發情的狗似的?」那語調、表情,顯然是服了軟。

  陸洐之覺察後一笑,用自己褲子裡鼓脹的下身頂他。「如果我是發情的公狗,你又是什麼……嗯?」

  喬可南敏感低吟,臉在瞬間通紅,好險暗巷裡陸洐之看不見。

  他不否認……在這一刻,他們都不想當人了。

  兩個人確實像極了發情的狗,迅速纏在一起,將那點兒作為人的衿持通通拋棄。陸洐之一邊狠咬他的嘴,一邊拉扯著他的上衣,手掌從領口探進去,在他乳頭上重重一捏。

  喬可南疼得尖叫一聲,陸洐之不管他,自顧自拉扯。喬可南忙討饒:「要壞了、要壞了……」

  「哼!」陸洐之絲毫沒放過他的意願。他俯下身,隔著布料咬住了他左乳,另一手則從衣襬探入,捏住了右邊,一陣擰轉。喬可南乳首本就敏感,在陸洐之幾次「開發」下更是受不住挑撥,嘴裡很快洩出了呻吟來。

  他褲子裡脹痛得厲害,伸手想給自己解放,卻被陸洐之阻止。

  「你──」還沒抗議,陸洐之忽然把他整個人翻了過去,他臉碰到冰冷的石灰牆,雙手瞬間被絞在身後,陸洐之抽出皮帶,綁住了他的手!

  喬可南傻了眼,但下一秒褲子被解開,連同內褲被徹底拉到地上,他肉莖彈出,甩在牆上,疼得一時「啊!」了聲。

  他整個下身被剝光,夜裡溫度冷涼,喬可南不自覺打了個顫,膚上冒出點點疙瘩。黑暗裡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同時也無法確認陸洐之的下一步,他緊張得雙腿打顫,前頭卻硬得厲害,甚至在無人觸摸的情況下,兀自歡悅地滲出涎體來。

  陸洐之大掌在他屁股上滑動,熱力自他手心傳導,喬可南耳根發燙,察覺自己的臀瓣被人掰開,穴口暴露在空氣之中,自然收縮。

  陸洐之按了按,遺憾道:「可惜我看不清。」

  喬可南:「……」

  陸洐之手指在上頭撫了撫,描摹著那些紋路,他一根手指探了進去,在沒有潤滑的情況下,只能插進小半截。喬可南倒抽了一口氣,很怕他就這麼辦了自己。

  他直覺今晚的陸洐之很不對勁,渾身透著一股野獸般的焦躁狠戾,好像下一秒就會用牙齒撕扯,咬爛他的喉嚨。

  喬可南聽見了拉鍊拉下的聲響。

  「咕嘟……」他嚥了口口水,一陣金屬落地聲響,顯然陸洐之也把褲子褪到了地上。喬可南股間感受到一股張揚的熱度,男人發硬的龜頭在他臀口間摩挲,馬眼處略帶濕意的液體沾在他縫隙間,喬可南心想不會吧?不會就這樣……進來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多點,還是期待多點,唯知前頭的陰莖,正一跳一跳,勃動得厲害。

  他手臂有點兒酸,肩膀逐漸發麻了。

  好在陸洐之並未失去理智到那般地步。他粗大的肉莖在喬可南股縫裡滑動,直到上頭有些潮潤,便朝他大腿縫裡一插,拍了拍他屁股。「腿夾緊。」

  「啊?」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大腿就被人按壓收攏,陸洐之的那物在其間進出,前後磨蹭。喬可南完全傻了,這……這是腿交啊!

  腿根本就敏感,如今被人以那般粗壯的物體摩擦,喬可南下肢酸酸的,對方的莖體不時從他穴口處滑過,引得他那兒一片酥麻發癢。

  腸道隱隱發熱,腦子裡回想起被人抽幹的絕妙滋味,這想像化為一股快意,自他大腦傳達至四肢各處。

  喬可南呼吸淩亂,乳頭在無人眷顧的情況下寂寞得發痛,他不覺將自己的上身往牆壁上靠,一下一下,用粗糙冰冷的石灰牆,摩蹭著自己的乳尖。

  「嗯!嗯!」陸洐之碩硬的龜頭在他會陰處研磨,撞擊在他囊袋上,喬可南在若有似無的爽快底下忍不住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蛋疼嗎……

  陸洐之手指一下子捏住他下巴,把他頭往後掰過來。「你不專心……在想什麼?」

  喬可南哈啊哈啊地喘。「你、你不知道比較好……我怕你萎。」

  一般男人在床上會因什麼話而萎?一是技術不好,二是聽見別人的名字。

  前者陸洐之極有信心不會發生,後者……男人眸光一黯,俯身堵住喬可南的嘴,牙齒一陣激烈的噬咬,堪稱瘋吻。

  即便是這樣暴躁的吻,喬可南也很有感覺。他被陸洐之帶壞了,吃太多對方的口水,導致他一見到男人就發情,辦公室就算了,好歹是個封閉場所,現今居然在暗巷裡……

  唉!









  13.暗巷2H

  陸洐之吻過了,轉而咬齧他頸邊肌膚。前兩次陸洐之極有分寸,完全沒在他身體上留下記號,但這次肯定會有痕跡。喬可南:「不行!那裡我遮不住……啊……」媽的,肯定流血了……

  他疼得蹙了眉,額角汗水溢出,從臉龐低落,恍如淚水。陸洐之替他舐去了,動作似乎變得溫柔了些,他把陰莖從喬可南腿間抽出,一手掰開他臀瓣,一手則抓握住自己的肉根,頂在他翕動的後穴上。

  陸洐之並沒貿然闖進,喬可南聽見一陣滋嚕滋嚕的水聲,像極了自慰的聲響。不一會,身後男人一聲低喘,抵在他臀間的肉根脹動,在他穴口上一連射了好幾股。

  那力道強悍得令他全身一顫,腸道內陣陣收縮,恨不得將那人射出來的液體通通吞嚥入內。

  「哈……哈……哈……」這是陸洐之的喘息,喬可南第一次在未先射的狀態裡聽見那人高潮的聲音,性感得教人心頭一麻。

  陸洐之捏著他屁股,把自己射出的液體抹開,朝喬可南身體裡送。

  喬可南終於明白了男人的意圖──用自己的子孫開道,但……Why?他記得陸洐之分明是隨身帶了KY的。

  好在男人反常歸反常,仍沒忘記穿戴保險套。不過到這地步,保險套的作用只是為了不把精液留在裡頭,不好清理,其他都沒意義了。

  喬可南淚流滿面,心想:我下次一定要去做身體檢查……

  於是就著保險套上的潤滑液及自身生產的物品,陸洐之扶住肉棍,一寸一寸闖了進來。

  喬可南吃痛,前兩回陸洐之很有耐心給他擴張,這次卻略顯草率。喬可南再度意識到男人的肉莖究竟有多粗大,尤其龜頭硬得要命。感覺像是吞了一根火棍,四肢百骸皆著了火,太多喘氣,導致喉嚨又痛又乾,導致他只能無力地靠著牆壁,哈啊哈啊地拚命換氣。

  所幸身體已經抓到放鬆的竅門,痛歸痛,至少沒受傷。

  陸洐之很好地控制了力度,他緩緩捅進,直到全根隱沒,喬可南感知到對方粗硬的毛髮在他穴肉上摩擦,不禁鬆了口氣:全都,進來了……

  「痛嗎?」陸洐之問。

  喬可南沒好氣。「廢話。」

  陸洐之低聲笑了笑,開始了抽插。

  慢慢地、慢慢地,彷彿帶有某種目的,但每一下都進去得很深。他飽滿壯實的陰囊次次貼在他會陰上,兩人下肢緊密相連,喬可南甚至要懷疑自己的腸腔已和男人的肉柱融為一體,這輩子再難分開……

  他腦裡一片火熱,只能感受那人的性具,也不知陸洐之用這種折磨人的方式抽插了多久,喬可南身後逐漸變得濕軟,有些液體伴隨男人的律動滲出,沿著他的大腿滑落,酥酥的、癢癢的。

  好……舒服。

  喬可南也不知道為何會這麼舒服,總之他就是舒服得不行了。

  「嗯……嗯……」他哼出聲來,那種甜甜的、膩膩的音調,足以使任何男人發瘋。

  陸洐之俯身親了親他嘴角,滿足地聽著他濕軟的哼聲,逐步加快了動作。

  他抽插益發猛烈,喬可南的呻吟開始變了調:「啊……啊!」

  深夜的暗巷裡,兩個男人不知恥地下肢糾纏,陸洐之抓住身下人的屁股一頓猛操,陰囊撞擊拍打的聲音回盪。喬可南小穴酥軟,腦子裡暈濛濛的,陣陣快意蓄積湧上,原先舒緩下來的肉莖再度發脹、發熱。

  他手被困在身後,不得抒解,只能拚命把莖頭往牆壁上蹭。「摸我……摸我……」

  陸洐之:「不想試試被人操到射的滋味?」

  喬可南睜大了眼,濕潤的眸裡滿是不可置信。「那種事……」

  他想說辦不到,偏仔細一想,在陸洐之手裡,沒有所謂辦不到,只有想不想辦。

  他怕極了,覺得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好像有什麼東西就會一去不回一樣……

  「不要……不要……」

  「哼……」

  喬可南軟了語調,哀求:「洐之……」

  這是他首度直接呼喚陸洐之的名字。在兩人共事的時候沒有,前兩次上床的時候更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喊了有沒有用,可就是喊了。

  就像人在脆弱至極的時候,喊出某些人事物的名諱,以求撫慰那般。

  陸洐之插在他體內的陰莖猛然一跳,隨即一記猛烈的撞擊,喬可南「啊!」地一聲,前頭等候多時的分身終於被人握進手裡,進行套弄。

  「嗯……嗯……」他音調高了,陸洐之炙熱的手讓他很舒服,龜頭處的陽筋被搓揉時,更是腦門一酥,雙腿發熱。

  後方攻勢未歇,小穴被粗物撐開到極致,喬可南用一種報答般的心態,嘴巴一張,吐出淫聲浪語:「好粗……好硬……頂到了……頂到了……」

  是男人沒人不喜歡聽這個,陸洐之哼了兩聲,朝他前列腺處猛攻。「喜不喜歡我這麼幹你,嗯?」

  「喜歡……喜歡……」喬可南說得滿臉潮紅,反正暗巷裡誰都看不見。

  「瞧你騷的!」陸洐之看來心情好了,前後各拿出了看家本事來。

  喬可南被他弄到幾近高潮,咿咿嗚嗚地,正繃緊身體要射了,陸洐之眼明手快,一下子抓住他的根部,指腹按住他翕張的馬眼。

  喬可南簡直要瘋了。「你……」

  陸洐之俯身在他耳邊「要求」:「叫哥。」

  喬可南:「……」

  陸洐之:「不叫不讓你射。」

  您老別這麼多講究行嗎!!!!!

  喬可南都要哭了。這個流氓!試想憋了一天尿,正想痛快解放的時候被人箍住小弟弟的滋味,沒天理了。

  他轉頭,恨恨一瞪,陸洐之手指在他根部摩挲了幾下,莖棍拚命往他肉穴裡戳:「叫不叫,嗯?」

  喬可南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嚷:「哥……」

  「嗯?」

  「哥哥……好哥哥,人家想射,想射啦~~」要肉麻?行,我一次送你了!

  顯然青年這招非常有用,陸洐之狼血沸騰,勇猛異常,狠狠頂戳了他好幾下,手也放開了,抓著人家兄弟往牆壁上蹭,蹭沒幾下喬可南終於射了。「啊……啊……」

  他快慰至極,品味著這得來不易的高潮,陸洐之食髓知味地舔了舔他耳朵。「再喊一次。」

  「……」

  喬可南心想Whobirdyou,老子射了是大爺!

  偏偏鬼使神差地,他喊了:「哥……」

  「嗯哼。」陸洐之很滿意,扳過他的頭部反覆吻了幾遍,肉莖數下抽動,也射了。

  巷弄間兩道低喘的聲音交疊,他們臉貼臉,急促的呼吸交融,馬路上有車經過,一閃而逝的燈光點亮了四周,只見二人眼珠對著眼珠,裡頭閃閃爍爍地,相互倒映著對方身影,驀然炫目。

  兩人柔柔膩膩地接了個吻。

  這次的吻少了慾望的味道,多了什麼……什麼呢?喬可南迷迷糊糊,分不太清,只是依稀里,他好像挺喜歡這樣的感覺。

  幾輛車過去了,周圍再度回到原先昏暗無光的狀態,但有一些東西,在兩人此刻迅然跳動的心裡,隱隱約約地殘留了下來。















  14.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唉,又做了!

  喬可南意識到身為男人竟是如此可悲的一件事,精蟲沖腦,不管不顧,居然又和自己的上司搞了起來。

  何況是在這種地方……

  不過做都做了,世上沒後悔藥。男人抽出的時候,他的後庭甚至依依不捨地啜著不放,陸洐之好氣又好笑:「看來沒把你喂飽?」

  喬可南窘得無言以對。

  他徑道內的液體在陸洐之抽離後不斷溢出,由腿根滑落。喬可南正煩惱這些該怎辦的時候,有塊濕濕的,像布巾一樣的東西擦拭了上來。

  喬可南:「……」您老真是配備齊全,堪稱性愛小叮噹啊。

  陸洐之抽了幾張濕紙巾,給喬可南做了清理。

  喬可南有種回到嬰兒時期,嗯嗯後被媽媽擦屁股的感覺,很不好意思,偏偏手被綁住,無法自己來。「放開我……」

  「嗯。」陸洐之應了,他給喬可南穿好內褲,拉上褲子,連拉鍊鈕子都給他一一用好,才把他手腕上的皮帶解開。

  喬可南臉紅了紅,使勁甩甩手,肩膀痠疼得厲害,隔天肯定難過。

  他不打算斥責陸洐之什麼,自己也是男人,真要反抗到底,陸洐之無法強上。

  他隱約看見男人抽開保險套,扔在地上,用濕紙巾擦了擦鳥,再塞進褲子裡穿戴好。

  射完了,酒也差不多醒了,喬可南心底微悶:這到底什麼跟什麼?

  三番兩次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發生關係,第一次還可說是技術指導,第二次、第三次呢?而且他很悲哀地發現,往後八成會有第四次、第五次……直到陸洐之膩了為止。

  喬可南為自己的意志不堅嘆息,這不正是傳說中的「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他的身體正直得都能去選十大青年了。

  他沒法否認,自己跟陸洐之之間,存在一種引力。

  那是肉體跟肉體的相屬契合,他猜陸洐之也察覺了,否則依他的條件,哪個床伴沒有,非要拉他進暗巷裡做?刺激歸刺激,但絕對不是陸洐之的性格會做出的行為。

  喬可南吁了口氣。算了,炮友就炮友吧,反正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的。

  喬可南:「我們約法三章。」

  陸洐之:「?」

  「我同意跟你打炮,但你不能跟別人,你要想跟別人這個……」他比了個下流手勢,也不知昏暗裡陸洐之看見沒有。「我們就切。」

  想開了,他就不打算矯情。

  只是不能接受的,一輩子都不能──例如陸洐之混亂的「交友」關係。

  陸洐之沉默了會。「你怎知道我有沒跟別人做?」

  喬可南:「……」

  是啊,蘇沛出軌,若不是傻得把人往家裡帶──或者是故意?他估計到現在都沒發覺,還在傻傻過幸福日子。喬可南嘆氣:「自由心證唄!要我說,別跟你扯上關係最好……」

  話沒說完,喬可南「呃」了一聲,陸洐之一手他抓住褲襠。「別跟我扯上關係……最好?」

  他低沉嗓音裡多了份危險的味道,喬可南頭皮發麻,連連告饒:「欸欸,別揉了別揉了,要硬了!」

  「要不要扯上關係?」

  「要……要!」開玩笑,命根在人家手裡呢。

  「嗯哼。」陸洐之滿意了,早知道對付喬可南的「手段」,就是捉住他的小老弟,他也不至於浪費這麼多時間。

  「人質」被放開,喬可南鬆了口氣。

  陸洐之:「這就當契約成立了。」

  「……嗯。」喬可南無法預料自己作法對不對,然無法逃避,他索性提一些於己有利的要求。

  反正,過一天是一天了,他篤信自己跟陸洐之不可能長久。

  先不談兩人這種不健康的關係有何未來,陸洐之有自己的事業打算,而自己……則是打算找一個宜室宜家的人,安安穩穩過夫夫小日子。

  總歸他們需要的「伴侶」,都不是對方。

  兩人離開暗巷之際,喬可南忽地想起:「喂,老大,拋家棄子是不對的!」

  陸洐之:「?」

  「你的兒子們啊!怎就扔在那裡……啊,貓!貓把你兒子叼走了──」

  陸洐之:「……」

  ※

  喬可南隔天上班,脖子上貼了一塊很大的膠布。

  昨天被陸洐之撕咬的地方,果然瘀青了。遭人狠力拉扯的乳頭也紅腫得厲害,穿背心的時候都會「嘶嘶~」地抽疼。

  於是喬可南在上頭貼了一塊OK繃……

  有點蠢,但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他早上一進辦公室,就被人用曖昧眼光看待,尤其是丁丁。「譁~女朋友很熱情哦?」

  喬可南尷尬地笑笑。「被蟲咬的。」

  「少來~老梗!」丁丁毫不留情地吐嘈:「分明是個牙印,那蟲長人臉啊?」

  「……」

  喬可南心裡恨恨把人罵上千遍萬遍,剛巧陸洐之從他們身旁經過。「哦,什麼樣的蟲?」

  喬可南咬牙切齒。「一隻混蛋又變態的蟲!」

  陸洐之眸光一閃,沒多說什麼,倒是嘴角勾了勾,進辦公室去了。

  丁丁眼睛一亮。「哇,我第一次看陸律師笑耶。」

  喬可南:「……」那叫笑?擺明就是「你給我等著」。

  果然當晚就受到「教訓」了──他再度被陸律師按在那張堅固的桌子上嗯嗯啊啊地捅,胸前的OK繃被扯掉,而且陸洐之還打他屁股!喬可南委屈得要死:「你就是蟲!混蛋又變態……」

  「哦?」

  「又大又粗的蟲……嗯啊……那裡……好棒……」

  「嗯哼。」

  「哥……求你……」

  唉!

  「我……我們再約法三章。」完事後,喬可南喘著粗息道。

  陸洐之挑眉,射完後的暢快令他很有耐心,願意傾聽。

  「以後……不要在辦公室裡做。」清理很麻煩,而且他每次看到陸洐之的桌子都會胡思亂想,這對他往後的工作效率實在大打折扣。

  陸洐之忖了下,同意了。「去Motel吧,就上次那間。」

  「欸──」喬可南表情不大樂意。「別間行不行?」

  陸洐之:「為什麼?」

  喬可南:「那間太貴了。」按陸洐之的性慾週期,他們至少一週得去一次,就算三七分,也是不小的一筆支出。

  人家陸洐之是大律師,CASE多到接不完,他則是個實習中的小菜鳥,兩人的收入自然不在一個水準上。

  陸洐之自然也明白這點。他原想說由他負擔就行,但按喬可南的性格,明顯不會同意,這就是只不服輸的犢子。他笑了笑,決定「體貼」地配合對方:「說說你的預算?」

  喬可南想了想:「一千六。」

  陸洐之:「乘以二?」

  喬可南搖搖頭:「不,除以二。」

  陸洐之無言以對。八百……

  嘆了口氣,陸洐之拉開抽屜,從裡頭掏出一樣物事來。「拿去。」

  喬可南:「?」他接過,是一張卡片,附帶一把鑰匙。

  陸洐之:「去我家吧。」雖然在辦公室啊暗巷裡做很刺激,但若一個不好,他們就得去更刺激的地方了──EX:看守所。

  喬可南暫態瞪大眼,感覺手裡的東西一下子變得沉重燙手。「喂,我不是那個意思啊!」他怕陸洐之誤會他是用這種方式,特意拉近兩人關係。

  陸洐之嘆氣:「我知道。」換做別人他可能會顧慮一下,不過喬可南這小子……完全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我家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只你一個人能來。」

  「哦。」聽到這兒,喬可南懂了,敢情陸律師的「炮友」都有登堂入室的權力呢!

  坦白說,喬可南有點兒抗拒,尤其經歷過蘇沛的事,他不想再隨便打開任何一扇門。

  他考慮拒絕,可剛提了那麼多「要求」,陸洐之通通答應了,自己再唧唧歪歪,好像太不上道。

  忖了忖,喬可南籲口氣:「好吧,謝了。」

  他接過鑰匙,決定不做不識趣之事。











  15.SexyintheshowerH

  喬可南很少到別人家裡「作客」。

  兩手空空好像不太禮貌,但想了半天不確定自己該帶什麼,保險套之類的陸洐之本身應該就很齊全,索性把自己當作一隻鴨,快入冬了,進補恰好合適。

  週末晚上,喬可南一下班就被邀請,他估量一番,看在陸洐之今天懷抱某種「目的」,幫他解決了很多事的份上,欣然同意。

  陸洐之的「家」很大,佔地百坪,屋內色調是很簡潔俐落的黑白灰,偶爾一筆張揚的藍,有畫龍點睛的功效。喬可南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客廳那台貼在牆面上的液晶電視,約莫六十寸大,最後視線停留在那張足以容納三個男人在上頭平躺的巨大沙發上。

  陸洐之:「看什麼?」

  喬可南:「……沒有。」他只是在想,那沙發清理起來,應該會要人命。

  陸洐之:「廚房在那裡,臥室在這邊。」他簡單給喬可南筆劃。房間當然不只一間,但他沒提,就代表那兒與喬可南無關,喬可南也不打算多問。

  陸洐之的臥室同樣寬敞,KingSize的床鋪,牆上電視是三十七寸的,最神奇的是裡頭一張咖啡色與白色相間的大型座椅,喬可南湊上前摸了摸,是毛!

  整個座椅外觀由一層獸皮包覆,微微帶著些野獸的腥羶氣。陸洐之:「那是馬毛。」

  「譁~~」喬可南很興奮地坐下,屁股往下按了按,挺軟。「所以坐在上頭,會不會有種騎馬打仗的FU?」

  陸洐之瞥了他一眼,片刻後答道:「試試就知道了。」

  喬可南有聽沒懂,只覺陸洐之這一刻的目光……令他尾椎那兒小小地麻了一下。

  他臉紅,下意識握住自己的領結,想想覺得自己這反應好像太扭捏,又不是沒被幹過!

  陸洐之看得好笑,他照舊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在架子上掛好,扯鬆了領帶、解開襟口處第一顆鈕子,再轉而處理手腕邊的袖扣。

  喬可南嚥了口口水。不得不說,這男人脫衣服的樣子……最是性感。

  陸洐之:「先洗澡?」

  「呃?」

  「你需要做清理。」

  「……」哪方面的「清理」,喬可南自然心底有數。

  他脹紅臉,脫了外套走向浴室,結果被陸洐之抓住。兩人親了親嘴,忽地一樣物事被塞進手裡,陸洐之拍拍他屁股。「前後都清乾淨點,我獎勵你。」

  喬可南:「……」

  他進了浴室。

  現今一般浴室通常都是乾濕分離,陸洐之家的卻沒有,只是與洗臉台做了個簡單隔間。按摩浴缸很大,足夠三個男人洗浴,他發覺自己一來到這個家,腦子裡出現的人數好像都不大對……

  甩甩頭,算了,別想了。他眼前需要處理的,是手上的「這個」。

  愛X牌浣腸劑。

  下次陸洐之一邊噹啷噹噹啷~變出什麼來,他也不覺稀奇了。

  喬可南打開浴室的通風扇,邊脫衣服邊臉紅。要命了陸洐之家的浴室居然不能上鎖!他不排斥做這些清理,但不想自己嗯嗯的時候被人看到。

  喬可南在浴室裡足足搞了三十分鐘,才終於把自己的前後徹底洗淨。

  他關水,拿毛巾擦頭髮,擦沒一會眼前的拉門就被拉開,他嚇了一跳:「你幹麼?!」

  陸洐之:「洗好了?」

  喬可南:「……」敢情您老一直在外聽我何時關水呢!

  陸洐之走進來,把門關好,他全身裝束皆已脫盡。這是兩人第五次上床,卻是喬可南第二次看到對方的裸體。男人身型依舊健壯,起伏的肌肉有力地緊貼在軀幹之上,強勢及強悍的氣息濃烈,教同為男人的他,不自禁折服。

  男人粗大的下體目前尚未勃起,伏臥在黑色的草叢之間,後頭的兩顆卵蛋十分飽滿,整個一大兇器。他每走一步,那肉根都在晃搖,喬可南看得臉紅心跳,下身漸有抬起之勢。

  陸洐之一路走近,指尖捏起他濕潤的下巴,道:「我獎勵完你,能否換你獎勵我?」

  男人粗糙的拇指在他下唇上來回摩挲,何謂獎勵,問都不必問。喬可南垂眸,往下瞟了一眼。「洗乾淨就行。」

  陸洐之笑了。「好。」

  接著換陸洐之做「清理」。過程裡兩個男人都硬了,長槍互抵,喬可南剛進來洗澡,就見陸洐之牆壁上貼了兩個奇怪的道具,高度靠近他頭部的是一個手把,在他膝蓋左右的則像是個放肥皂的小檯子,但這片牆距離蓮蓬頭,又有一些距離……

  真不貼心。

  喬可南好奇:「這些是幹麼的?」

  陸洐之眸閃了閃。「你等下就知道了。」

  喬可南:「?」

  還不及反應,喬可南就被人用抱小孩的姿態正面抱起,他失聲大叫:「喂,你幹麼──」

  他的背一下子抵到那面牆,冰冷的磁磚壁使他渾身一顫。

  陸洐之:「抓住上頭的手把。」

  喬可南:「……」他懂了。「你到底是多喜歡做愛啊還在浴室裡裝這個!!!!!」

  陸洐之:「嗯哼。」

  喬可南無言以對,內心咆哮這個色情狂色情狂!但仍乖乖抓住了手把。

  這使陸洐之抱他的動作輕鬆許多,他放下他,兩人接了個吻,陸洐之一路從他嘴角吻到胸口,照樣捏了捏他敏感挺立的乳尖,用手指彈弄好一會。「你說,它是不是長大了一點?」

  喬可南:「……」被你弄得很敏感是真的,每次摩擦到衣料就疼,他都考慮自己要不要去買乳暈貼了。

  陸洐之沒在上頭逗留,他今天有別的把戲想玩。

  他蹲下身,陽剛俊臉正對青年硬直的性具,那兒透著沐浴乳的甜香。他伸手在喬可南濕潤的毛髮上撥弄了一會,掂掂他兩顆蛋,又揉了揉他的屁股。

  對於陸洐之這般惡趣味的逗弄方式,喬可南翻了個白眼,完全懶得抗議了。

  敢情你在咕嘰咕嘰逗小狗呢!

  陸洐之明白喬可南心裡的不以為然。他薄唇微勾,心道:哼哼,等下就讓你哭爹喊娘求哥哥。

  他一手繞到青年身後,扶住他的腰,另一手則繞到喬可南膝蓋後方,抬起他的腿。

  喬可南:「?」

  他嚇了跳,下意識緊握手把,不料這幫助陸洐之動作更加順利。

  最後他兩條腿各自掛在男人寬闊的肩上,下體更是毫無保留地整個往人家臉上貼近。

  如今,他全身上下的重量,就靠著把手跟陸洐之的肩膀支撐。

  「你……」

  「說好的,我獎勵你。」說罷,陸洐之漂亮的唇含住他一邊球體,舌頭往上挑了挑,一邊吮吸,一邊故意抿住他的毛髮揪扯。

  喬可南腦袋簡直要燒了。「老天……」

  這是他第二次被陸洐之口交,上回多少有點半買半相送的味道,這回完全按陸洐之的個人喜好來。他玩過了喬可南的囊袋,轉而用舌舔舐柱身,含住他頭部的陽筋,一手握著根部,緩緩將他分身上的莖皮往後褪。

  皮被扯拉,喬可南嗚咽一聲,紅潤的龜頭無所遁形,整個暴露在空氣之中,陸洐之含了上去,舌頭在他精眼處逗弄,舔著龜傘,像在吃霜淇淋。

  喬可南腰肢酸麻,下身都快化了。

  「嗯……啊……」他雙腿難耐地在陸洐之腦後交叉,夾住了人家的頭,下意識挺腰,把肉根往他嘴裡送。

  陸洐之從喉嚨裡笑了一聲,沒拒絕,只稍稍調整了姿勢,放鬆喉部肌肉,給喬可南做起了深喉。


  16.愛妃快來伺候朕H

  陸洐之從喉嚨裡笑了一聲,沒拒絕,只稍稍調整了姿勢,放鬆喉部肌肉,給喬可南做起了深喉。

  到這會,喬可南才真的要瘋了。

  「啊──啊──」陸洐之的口腔很熱,黏膜緊密地包覆住他,莖頭處每一下都抵在人家喉頭。陸洐之咽喉伴隨吞嚥的動作一縮,喬可南爽到不行,若不是顧慮到深喉口交有其危險性,他簡直想抱住陸洐之的頭猛力衝撞了。

  他腦子一片發麻,蘇沛給他做過口交,但從沒這麼徹底。喬可南眸光渙散,嘴巴自然大張,嚥不下的涎液自他嘴角滑落,沾濕了胸口。「我……我想射……」

  陸洐之含糊應了一聲,嘴沒放開,倒是讓他的陽具往後挪了一點,在口腔處前後移動。

  喬可南又爽又急,很想把自己的性器抽出。他真的……快不行了……

  陸洐之兩根指頭在這一刻驀然插入他微張的後穴中,按在他前列腺上。喬可南毫無防備,瞳孔收縮,尖叫一聲,馬眼在劇烈的酥麻下翕張射精,居然……射在了陸洐之嘴裡。

  他快暈倒了。「你……」

  喬可南「哈啊哈啊」地喘,陸洐之吐出他半硬半軟的性器,抬頭朝他張了張嘴──喬可南臉紅似火,喬家的子孫這下全在他嘴巴裡了。

  陸洐之笑了笑,將白液朝地上一吐。喬可南:「……」誰來告訴他,這時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很爽?」陸洐之漱了口問。

  喬可南抿抿嘴,朝他比了根拇指。

  此時無聲勝有聲,陸洐之笑了。「那該換你獎勵我了。」

  說罷,他一屁股坐在浴缸邊緣上,打開雙腿,坦露出身下那根碩大粗硬的器具來。

  喬可南心知逃不過,索性乖乖上前,跪坐在那人腿間,赫然發覺兩人同樣是口交,POSE天差地遠,怎自己按在牆上好似被人玩弄,陸洐之卻一副愛妃快來伺候朕的樣子?

  喬可南心裡一邊不平,一邊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肉棒,探舌舔舐。

  一開始,多少有點兒牴觸。

  陸洐之「哈……」了一聲,沉沉的聲音裡透著舒爽。喬可南想想算了,人家剛才用那麼多祖上功夫伺候,自己投桃報李也是應該的。

  想通了,他唇舌動作得益發賣力,將陸洐之肉莖上每一處血管紋路細細舔過,雙手下滑,揉弄著男人飽滿的囊袋,在會陰處微微施力。他張嘴含住陸洐之碩大的龜頭,幾乎要懷疑自己嘴唇會裂,陸洐之陰莖很大,但他沒想到……居然大到這麼難吞!

  他先吐出,放鬆了下顎肌肉,再度吞入,這次進去了一半,再多就沒辦法了。

  陸洐之摸了摸他臉,嗓音低啞:「盡力就好。」

  好吧。喬可南吞下一半,剩下一半用手握住,使力套弄。他學陸洐之的方式,將他莖皮後褪,舌頭在龜頭下方的凹陷處遊走,把上頭略帶腥氣的黏液,通通舔了乾淨。

  那兒是男人陰莖最敏感的地方,陸洐之呼吸逐漸加重,揉了揉喬可南的耳朵。「你嘴上功夫很不錯。」

  喬可南心想廢話,他跟蘇沛插入已經有問題,要是連口活都不行,那蘇沛真是出軌有理了。

  陸洐之:「可惜……嘴巴小了點。」

  喬可南:「……」不是我嘴小,是你太大了!太大了!

  他手口並用,賣力服侍。嘴裡的性器越來越大,偶爾抽顫,看來是有射精的意思。

  他眸微微上抬,無聲詢問陸洐之的「意見」,除了吞精,他大抵都會接受。陸洐之撫著他頭髮,看進他因吞嚥而漾著水氣的眸眼,心念一動。「我想射在你臉上……行嗎?」

  喬可南睜大眼,他驚訝的點不是陸洐之的「要求」,而是那句……「行嗎?」

  試想陸洐之一直以來的高壓態度,何時這般柔和地徵詢過他人心思?

  喬可南愣了愣,沒回應,但隨即把陸洐之的肉具吐了出來,龜頭貼著自己的臉,幫人家打手槍。

  口交是一回事,吞精是一回事,顏射……也算另一回事,喬可南沒想到自己居然這般乾脆,一點兒反彈都沒有。

  他垂下眼,不敢看陸洐之的表情,覺得如果裡頭有一點兒輕視之類,他肯定承受不住,索性盯著人家顫動的肉根。

  導致錯過了陸洐之眸底,某種一閃而逝的,熱切的光。

  陸洐之龜頭的淫液分泌得越來越多,打濕了喬可南的手心。

  上頭血管賁起,肉棍一脹一縮,先是射出了一股來,接著第二股、第三股,通通噴在喬可南酡紅的臉上。

  很燙……

  像是從他的臉膚一路燙進了骨髓,濃稠的液體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開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陸洐之喘著粗氣,肌理堅硬的小腹一陣起伏,他見喬可南有點兒傻了,不禁伸手撫了撫他的臉。「起來,我幫你洗乾淨。」

  他的聲音、動作、表情……都有一種很繾綣的溫柔在裡面。

  喬可南呆呆地起身、呆呆地任由對方將自己的臉擦洗乾淨、呆呆地讓人家吻了進來。

  陸洐之很好地安撫了他脹疼發酸的嘴,柔柔的接吻很舒服,男人的舌頭軟而有力,舔過他嘴裡每一處痠疼的肌肉,手在他臉頰上按了按,幫忙緩解他的僵硬疼痛。

  喬可南心裡頭滋味很奇怪,兩人前一秒分明在做最淫穢的事,現在卻突然含情脈脈起來。過於溫情黏膩的氣氛,令他心裡隱隱有些排斥抗拒,又覺得……這樣很好。

  好得令他推不開此刻陸洐之的擁抱。

  他想,這不行。

  心臟在打鼓,體內沸騰奔流的血液告訴他:這樣下去,很危險。

  他跟陸洐之,千萬不能變成那樣子。

  他輕輕抵開了陸洐之的肩,讓兩人交合的唇部稍稍分離。

  陸洐之:「?」

  喬可南笑了笑,他轉身,將自己貼靠在牆壁上回頭,一手朝後掰開了自己的臀瓣,坦露出裡頭紅潤翕張的小穴來。

  陸洐之眸色暗了,瞅著他,裡頭溫情不再,轉而綻放出一股野蠻而具侵略性的光來。

  喬可南想,很好,這才是他要的。

  真正應該屬於他們的關係。

  他張了張嘴,維持著那樣可恥的姿勢,膩膩道:「來幹我。」

  陸洐之沒有動。

  喬可南索性把腰伏得更低,更加暴露出自己的後庭。

  他剛才做過清潔,相當於潤滑擴張,整個腸道都是濕熱柔軟的,很適合插入。「哥……」

  他目光潮潤,裡頭一片水亮誘人的光,陸洐之渾身一繃,終於走了過來,雙手捧起喬可南挺翹的屁股,用自己前一秒再度勃硬起來的性器,在他穴口外,來回研磨。

  確認了一下小穴的濕滑度,陸洐之戴上套,終於整根捅了進去。

  「啊──」喬可南仰頭,爽得大叫。

  陸洐之恨恨道:「你學壞了。」

  喬可南:「哈啊哈啊……還、還不是,被、被你幹壞的……啊──」

  喬可南轉開頭去,貼著牆,一臉的情迷意亂,陸洐之將他一條腿抬起,示意他踩在那類似肥皂架的檯子上,塑膠架子支撐了一些重量,兩人都輕鬆不少。

  陸洐之抓著他的屁股一陣狠頂,背後位本就是極適合男人做愛的姿勢,陸洐之的陽根插得又深又急,每一下都搗過他前列腺處,喬可南呻吟高亢,逐漸變調,手在光滑的磁磚壁上摳抓,抓不住施力點。

  隨即陸洐之的手掌貼了上來,兩人十指交扣,一時竟是親密無間。

  喬可南一手繞到前頭給自己抒解,身軀不斷痙攣,肩頭背脊處泛現高潮的薄紅,陸洐之俯身在他脊骨上一舔,喬可南渾身戰慄,馬眼一張,精液射了出來。

  第二次的射精顯得比第一次稀薄一些,但快意綿長,直到十幾秒,喬可南整個身體都還在抖。

  高潮感驅使他後庭一縮,同樣催動了陸洐之的快感。

  他盯著喬可南泛紅的頸後,那兒有他上週在暗巷裡噬咬出來的痕跡,如今淡化許多,只剩一點淺淺的青,不仔細看,看不出異常。他心思浮動,在即將射精之際,不禁狠狠咬住了那兒……

  「啊──」喬可南痛呼。心裡罵:陸洐之你個殺千刀的,@#$&%……











  17.半顆雞蛋

  兩人在浴室裡相互射了兩回,又滾到床上搞了一回,雙雙筋疲力盡,喬可南昏睡醒來,已是半夜。

  喬可南忍住腰酸下床,進廁所解決生理需要,再衝了個澡。

  他看著洗手台的鏡子,裡頭的男人一臉疲憊,眼角泛紅,但明顯滿臉春光,吃飽喝足了似的,白皙的脖頸處則有一塊咬痕,舊傷疊新傷,睡了一覺,已經有些狠狠發青。

  他咬齧下唇哼了一聲,穿好襯衫內褲,正待走出,換陸洐之走了進來。「你怎麼醒了?」

  喬可南:「我肚子餓了。」清空了肚子又被人操了一晚上,任誰都會被餓醒。

  陸洐之「嗯」了一聲:「去冰箱找吃的。」

  主人都發話了,喬可南自然沒客氣。他走出房外,摸到廚房,看到一個三門式全功能冰箱,不禁滿懷期待地將門打開,喬可南:「……」

  他把冰箱門關上,再打開一次,當然──還是一樣。

  喬可南臉抽了抽,不死心,拉開下麵的生鮮櫃:空的;拉開冷凍櫃:空的。整個比他還高大的冰箱裡就只有一包冰塊跟一顆雞蛋,喬可南簡直崩潰:不能這樣整人的啊!

  他抓著那顆雞蛋,氣呼呼地衝回陸洐之房裡。「你叫我吃什麼吃什麼吃什麼吃什麼!嗄?!」

  陸洐之淡淡瞥他一眼,又轉到他手裡那顆雞蛋上,表情明白寫著:「不是在你手上嗎?」

  喬可南快哭了,這大半夜的,陸洐之家又住得這麼偏,連個便利商店都沒有,太虐心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顆蛋走到廚房,心想是要煎呢還是煮呢,結果發現陸洐之家裡,沒有平底鍋……喬可南已經連吐嘈的力氣都沒了,還好至少有個鐵盆,他裝了水,把蛋擱進去,有浮起,喔耶~

  他杵在瓦斯爐旁,等蛋熟。

  陸洐之聽他久沒動靜,好奇走了過來。「你弄什麼?」

  喬可南瞟他一眼,問:「你家裡有沒有鹽?」

  陸洐之搖頭。

  喬可南怒了。去你的魔術師!「快從你的異次元百寶袋變出來!」

  陸洐之:「?」他聽不懂,只道:「我不開夥。」

  喬可南大驚:「那怎會有蛋?!」

  陸洐之:「冰箱生的。」

  喬可南:「……」他一臉鄙視,擺明瞧不起他的冷笑話。

  陸洐之笑了笑。「我會用微波爐蒸蛋。」

  這回答怎感覺比冰箱生蛋還獵奇?

  現在陸洐之在他眼裡徹底就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廢柴,只會工作的生活白痴。他抱著手臂,站在那兒等啊等,奇怪地陸洐之並沒出去,同樣也是站著,手插睡褲口袋,淡漠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喬可南沒開燈(因為他找不到),廚房裡就一點客廳的燈光,還有爐子上的火光,這些映亮了他俊氣陽光的側臉。喬可南長相不算陽剛,有點娃娃臉,剛進事務所的時候走歐美健康路線,現在則走秀氣日韓風。

  他的眼睛很精神,睫毛很翹,接吻時兩人臉貼得近了,那纖長的眼睫就會像羽扇一樣,一下一下地掃過他的臉,教人連心都發癢。

  此刻,他套著一件襯衫,簡單地扣了幾顆鈕子,坦露的脖子上是他今晚製造上去的咬痕。

  陸洐之從不在人身上遺留痕跡,對喬可南卻有這麼做的任性跟想望,大抵是看他尷尬地對事務所人員解釋的樣子很有趣。他不否認自己對喬可南充滿各種惡趣味,他的反應不矯情不造作,雖然很多話自己聽不懂,不過,就是覺得開心。

  開心到他應該有更多別的事可以做,卻只想在這兒看著他,陪他等蛋熟。

  當然,他更考慮該不該在廚房壓倒他,把他按在流理臺上做一次。

  喬可南終於意識到陸洐之逼迫人的視線,他不自在地縮了縮肩膀,忽道:「你想都別想。」

  陸洐之:「?」

  喬可南一臉正色。「就算你很餓,我也不會把蛋分你的。」

  陸洐之:「……」

  水滾了、蛋熟了,喬可南慶倖還有湯杓,把蛋撈起,弄到洗碗槽,一邊用冷水沖,一邊剝。

  陸洐之看著他一連串動作,覺得很神奇。「原來可以這樣剝蛋。」

  喬可南:「不然你平常怎麼剝的?」

  陸洐之:「等蛋涼。」

  喬可南:「……」

  喬可南把蛋剝完,忙往嘴裡送了一口,結果發現陸洐之還在盯著,他差點噎到。「你再看我也不會分你的!」

  「哦。」陸洐之應歸應,可一雙眼目始終緊眙他手裡潔白的蛋不放。

  試想一頭豺狼虎豹原先只盯著你眼放綠光,現在卻變得有點兒……傻氣?喬可南被瞧得益發心虛,這蛋本來就是陸洐之的,冰箱裡沒菜也不是他的錯,變不出鹽更沒不對,術業有專攻,人家是性愛專門……

  喬可南越想,手裡的半顆蛋就越嚥不下去,索性認了。「過來啦,給你。」

  陸洐之目光一閃,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走了過來。

  喬可南:「拿去……」

  陸洐之低頭,捉著喬可南的手,一口兩口把剩下的半顆雞蛋吞下肚。

  陸洐之的舌頭甚至意猶未盡地在他指尖上舔了一下,忽地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觸,電流一般竄進了喬可南的腦內,讓他一時呆住,無法動彈。

  陸洐之笑了笑,抬頭把喬可南嘴邊殘留的蛋黃渣子一併舔去了。「嗯,很好吃。」

  他目光閃閃,裡頭光波蕩漾,喬可南第一次見他笑得這般純粹,笑進了眼睛底。

  陸洐之說的是真心話。

  他真心覺得喬可南手裡的半顆雞蛋,很好吃,他從小最喜歡吃的就是蛋,因為那不是可以隨時吃得到的東西,在育幼院裡,每個人一星期才只有一次吃蛋的機會。

  有時候一個沒注意,就被人搶了。

  從來沒有人分過蛋給他吃,尤其在他如今一天想吃多少顆蛋都沒問題的時候,不過是半顆雞蛋,沒什麼了不起。

  可他卻覺得滋味香甜,堪比小時候每星期吃的那一顆蛋。

  有些東西在此刻的他心底發酵,陸洐之看著喬可南呆呆傻傻的樣子,一股疼惜慾望湧上,最終致使他親吻了上去。










  18.推出新口味

  天氣冷了。

  氣候逐漸步入寒冬,窗外雨勢一連半月下得那般不緊不慢,惹得人心煩。

  大抵是到了這種時候,就會特別眷戀身旁有人的溫度,他跟陸洐之的「關係」進行得很順利,至少每週末都在那個的屋宅廝混度過。

  喬可南實習成績過了,在加入律師工會及地院登記以後,得以執業,男人分派了他幾件CASE,喬可南的職稱也從實習律師,變成了陸洐之的助理律師。

  陸洐之的冰箱除了雞蛋以外,依舊空空如也。來前喬可南會先買好泡麵,或是微波食品,偶爾趁時間來得及先叫外賣,兩個男人吃完了,剩下的便是些空殼渣子,扔一扔,絲毫不多留下任何痕跡。

  有人說,看一個人生活的富足度,要看冰箱的滿度,陸洐之家雖然又大又豪華,但給喬可南的,卻是一種虛有其表,貧乏至極的空虛感。

  夜半,喬可南在那張KingSize大床上醒來。床旁沒人,陸洐之的家是中央空調,終年恆溫,可一個人睡在這種床上,還是顯冷。

  十二點多,已經是週一了。今早要上班,喬可南起床給自己做收拾,出房看見陸洐之書房門縫下傳來的燈光,他上前敲了敲門,朗聲道:「我回去了。」

  從兩人第一次上床至今,維持了三個月左右的肉體關係,始終有各自的底線。喬可南從不主動來,即便有陸洐之家裡的鑰匙,每次都一定要按門鈴,確認屋內情況無誤,才肯使用。

  陸洐之則是不曾邀他進入過書房,甚至連一點縫隙都不讓人瞥見,喬可南會知道那門裡是書房,是因為一次他要走了,卻找不到陸洐之,又不敢亂闖,只好在客廳裡大喊:「陸洐之,我走了──」

  搞得像是車站送別。陸洐之這才道:「你往後沒看見我,就是在書房裡。那一間,你敲敲門再說話,我聽得見。」

  喬可南:「OK.」

  喬可南對他書房裡的東西才沒興趣,兩人工作就在一塊了,他可不想連下班都要討論公事,儘管曾經有一次,陸洐之邊從身後幹他,邊要他背法條,背不出來就……打屁股。

  於是,他的法條功力突飛猛進……

  幾次出庭,引據得恰到好處,熟識的檢察官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不錯,進步很多,每晚都在用功呴。」

  孰不知喬可南有苦難言,只能乾乾地道:「是啊……」

  這種變態的玩法,也虧您老想得到啊!

  喬可南邊回想邊垂淚,自己曾經是個大好青年,怎短短三四個月光景,就回不去了咧?

  正感傷之際,他聽見了陸洐之的回應:「我送你回去。」

  「欸?不用了,這時間還有車。」

  陸洐之:「在客廳等我。」

  喬可南摸摸鼻子,行,您是大爺。

  喬可南默默走到客廳去等,估計陸洐之換裝也要十幾分鐘,索性開了電視看。

  唉,六十幾寸的大螢幕啊!用這台打電動,肯定很刺激。他很想把自家那台PS3搬來,他猜陸洐之從小到大一定沒打過電玩,自己可以趁機好好「電」一「電」他,哼哼……

  想著,喬可南就樂了。「嘿嘿嘿嘿嘿……」

  於是陸洐之一從房裡出來,見到的就是他對著電視里長相清秀的美少年一臉淫蕩的畫面,不禁眉峰一緊。

  瞥了一眼,電視上那明星,跟安掬樂還有一點兒相似。

  想起他跟安掬樂那般要好,甚至說人家那才是他喜歡的型,陸洐之分明知曉這沒什麼,胸口那兒偏堵堵的,呼吸不暢。

  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算怎回事?陸洐之抬了抬眉,心想:好啊,往後就把你調教到只能用後頭射精,看你怎回去當一,上這些美少年。

  最好先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哼哼。

  於是兩人各懷鬼胎,各哼各的,喬可南後頸一陣發涼,轉過頭看見陸洐之陰晴不定地站在那兒,抬手關了電視。「你好了?」

  陸洐之:「嗯哼。」

  哼什麼哼啊?

  陸洐之顯然一臉不愉,沉沉的眸眼教人讀不出其中意味。

  喬可南莫名其妙,猜他是不是被打斷了工作,所以不爽。「喂,你真的可以不必送我,我又不是女人。」

  陸洐之冷冷瞟了他一眼。「如果你是女人,現在就不會在這裡。」

  真是直接了當的同性戀宣言啊。

  喬可南服了,兩人一塊兒搭上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陸洐之有三台車,一台是黑色的奧迪,一台是灰色的捷豹,一台是紅色的法拉利,喬可南深深認為,最後那台車才真正展現了陸洐之的內涵──騷。

  陸洐之見他眼睛發亮,猛盯著那三台車直瞧,不禁一陣好笑。

  喬可南的眼光很純粹,就是那種男人看到好車的興奮,一點兒不見貪婪。

  陸洐之想了會,道:「你喜歡的話,我送一台給你。」

  「嗄?」

  陸洐之:「你挑一台。」也不知說真的說假的。

  或者,他只是想看看這小孩,會有什麼反應。

  喬可南瞬間睜大了眼,瞅了瞅那三台車,又瞧了瞧陸洐之的俊臉,想看出他有沒腦袋破洞跡象,好叫救護車。

  心動當然是有,但現實問題是他壓根兒養不起!養車比養小孩還貴,一個不小心嗑了碰了,維修的費用可不是他一個月薪津負擔得起的。

  何況陸洐之一旦送了他什麼價值高昂的東西,兩人交往的性質就變了。從炮友變小白臉,前者好歹是「友」,後者就是被包,翻不了身的。

  雖然現在也是翻不了身啦……

  喬可南神經很粗但不傻,有些東西收了是賺,有些收了是賠。他搖搖頭:「不必了,先別說我收不起,這三台車跟我的年齡身份也不大合適,謝陸老爺打賞,奴家心領了。」

  說罷,喬可南學古代仕女做了個揖,眼波含春似水,不倫不類。

  陸洐之看得好氣又好笑,喬可南的推拒在他預料之內,只是,他本以為這小孩會擺出一副士可殺不可辱,你侵犯我尊嚴的態度,沒料拒絕得這般……有水準。

  他客客氣氣,態度不卑不亢,明白說出婉拒理由,又搞笑保留贈禮人的臉面,不使大家不愉快。

  這孩子,審時度勢,有輕有重,很不簡單。

  陸洐之抬手撫了撫他的臉,嘆道:「你是個人才。」

  喬可南:「啊?」

  他以為……這句話應該用在丁丁身上?

  陸洐之想,自己對待他的選擇,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每個快走到頂點的男人,都會希望下面能有個人承繼自己的衣缽,宣揚屬於自己的想法理念,宇文律師便是這樣,才收了不少「徒弟」。

  這是從古到今都不曾改變的事,陸洐之也考慮過,尤其將來要從政,人脈那是比什麼都重要,更需要一堆徒子徒孫幫襯。只是貼心的、合自己心思的,那決計是萬里挑一,還未必挑得到。

  喬可南先前一直散散的,即便做事認真,虛心聽取各方教誨,偏仍差了一點火侯。如今他態度端正許多,對於事業變得積極,思想又純淨,陸洐之不否認自己這一剎,確實動了些改正兩人關係的念頭。

  只是……

  他發覺,不管兩人將來會怎樣發展,至少眼下,他不想停止,更不想與眼前人變成那種師傅與徒弟間,拘謹的關係。

  喬可南:「?」

  男人的手從剛剛就在他臉膚上流連不去,柔柔的、癢癢的,像是帶了某些無關乎肉體的心思。喬可南莫名其妙,不及反應,就見陸洐之瞅著他的目光,不大對勁。

  喬可南:「陸……」才開口說不到一字,就被吻了。

  男人的唇碾壓輾轉,柔柔軟軟地磨蹭了好一會,舌頭才探了進來。

  跟往常在床笫間的吻不同,這吻法不帶情慾,倒是多了纏綿意味。

  喬可南下意識閃躲,下巴卻被人揪住,他嘴被迫一張,陸洐之舌頭進得更深,口腔裡每一寸反覆被舔弄,他嘴巴裡有著Marlboro的氣息,喬可南很討厭菸味,卻覺得是這男人的話,就沒關係。

  好險他們所站位置很偏僻,陸洐之更是恰好地避開了攝影鏡頭。

  喬可南心知這吻有些不大對,仍無法抵擋地沉迷、沉醉,他胸口熱熱的,上回陸洐之這般吻他,是吃雞蛋的時候,後來幾次曖昧氣氛,都讓他避掉,甚至脫了衣服主動誘惑,讓溫情變欲情,但……他沒想到,陸洐之會在這種時間、地點,發動奇襲。

  於是他潰不成軍,一下子兵敗如山倒。

  陸洐之就是他的哈根達司,他以為自己吃了三個多月,已經起膩,不料對方不斷研發新口味,喬可南偏偏又是那種有新商品,一定要嘗試一下的類型……所以才會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地跟陸洐之玩了很多「花樣」啊。













  19.空與滿

  陸洐之吻完他,那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說:「選一台車,我送你回家。」

  喬可南心裡是很想選那台法拉利的,不過太招搖,對兩人都不是好事。「就奧迪吧,我坐慣了。」

  陸洐之沉默了會,揉了揉他的頭,沒表示其他意見。

  陸洐之家住得偏,鄰近沿海,第一次去,喬可南很驚詫:「我以為你會住在市區。」這人看起來就像是個怕麻煩的。

  「市區很吵。」陸洐之直言道。

  喬可南想想,也是啦。

  如果不是交通不便,喬可南也不排斥住在寧馨點的地方,尤其陸洐之家靠海,每每搭車過去,時間早了,總能看見一片海洋,教人心神舒暢。

  喬可南放鬆了身軀,頭抵著玻璃窗,嘴角含笑,目光熒熒。他這模樣透過映照,傳進陸洐之眼裡,男人心神一動,忽道:「要看嗎?」

  喬可南:「呃?」

  陸洐之:「海。」

  夜晚的海,說實話就是黑漆漆一片,只是靠近鬧市,週遭的霓虹點亮了一片墨黑的水,波光粼粼,遠方的天空隱隱發灰,幾艘船的燈光在黑暗裡閃爍,即便如此,喬可南仍充滿興致,像個出遊的孩子:「好!」

  陸洐之停了車,他急匆匆要下去看,手腕卻被抓住。喬可南:「?」

  「天冷,遮一遮。」

  一條圍巾,被繞在他的脖頸上。

  喬可南萬萬沒料到陸洐之會來這招,他略顯尷尬地道:「就說了,我不是女人……」

  陸洐之瞪他一眼,真想拿手上圍巾勒死他算了。「難道只有女人會感冒?」

  喬可南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最終沒推拒。

  這帶經過規劃,有一片專供遊客看海的堤防,大抵天氣冷,又是平日的深夜,四周並無其他旅客。

  喬可南靠著磚牆,撐住下巴,海風吹得他臉面有絲發涼,脖頸處卻很暖,於是心裡某些不那麼平定的東西,在海潮搔拂底下,又隱隱騷動起來。

  轉頭一睞,陸洐之正在車旁抽煙,一點兒熒亮的火光,襯得他淡薄的嘴唇很有魅力,喬可南看著看著,就走了上前。

  他一把奪過陸洐之指上的煙。

  陸洐之:「?」

  就著男人含過的地方,青年抿進嘴裡,深吸一口。

  苦辣的菸味嗆得他整個喉嚨都發癢,喬可南咳了幾聲,緩過去之後便覺腦子裡有些酩酊,高中時曾因同儕鼓吹,抽過幾根,之後不了了之,這傷身的東西,他總不懂有人為何能每天一根接一根,無法間斷。

  現在,卻好像有了理解。

  他把煙熄了,挑起陸洐之的下巴,在那人尚未反應之際,嘴唇疊了上去。

  兩人嘴裡都是菸味,漸漸地交融在一起,喬可南扯著那人衣領,將男人按倒在車頭蓋上,舌頭攪動的力道絲毫不輸給男人平時用的那幾招。

  遠方一台車一閃而過,卻無法破壞這一刻的綺情。

  陸洐之難得地沒反守為攻,他任喬可南很侵略地吻,隨他發洩,直到嘴裡的唾沫嚥不下了,兩人才稍事歇息。

  喬可南從臉紅到了耳根子,好在先前早被榨乾,否則肯定要出醜。

  剛才那吻,最開始是被引誘,再後來是不甘。喬可南以為自己防守得很好,但到頭來,只要男人一點不經意的撩撥,就能令他土崩瓦解,一塌糊塗。

  就跟抽煙一樣,一開始,你不在意它,到頭來卻被它控制,一天沒抽,渾身都不對勁。

  他揪著陸洐之的領口,在黑暗裡,迎視那人沉沉的眼。

  他開口:「陸洐之。」

  「嗯?」

  「我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你要給我個明白。」喬可南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說。

  蘇沛那樣的事,他不想、也不能再歷經一遍。

  陸洐之沉滯了會。「……好。」

  得了答覆,喬可南像是安心了。

  他頭靠著男人的肩,蹭了蹭,這臣服的姿態令陸洐之心房一震,他手腳略顯僵硬,隨即本能似地,抬手撫上了喬可南的後腦杓。

  那黰黑如墨的發,感觸如他這人一般,很細緻、很柔軟。

  於是他又說了一次:「好。」

  陸洐之開車送他回家,喬可南家住鬧區,車子不方便開進去,便要陸洐之停在大路上。「這兒就行了。」

  「嗯。」陸洐之停車。

  喬可南解開安全帶,朝陸洐之笑了笑。「謝了,明天……不,今早見啊。」

  他下車,走了一段才轉身朝陸洐之車頭方向揮了揮手,接著再沒回頭。倒是陸洐之下了車,倚著車門,點燃了一根煙,隱隱嘆息:分明說好只是床伴,卻讓他的心思越來越重,棘手的是兩人還有白天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

  或者,根本也是不想剪斷。

  陸洐之眸眼一沉,他不是個遲鈍的人,這些日子喬可南在自己心裡的比重逐步增加,他不是沒知覺,只是有意無意地放任了那樣的狀態而已。

  他一直有自己的理想跟目標,為此拚盡了一切,然而在實現以前,獨自一人,煢煢獨立,難免空虛,所以之前才會渴望找人擁抱,讓自己過得有溫度一些。

  喬可南的存在,很好地填補了他各方面的需求。

  他明理、曉事、知情知趣,又懂分寸。說實話,兩人現今能「交往」得這般順利,著實都靠他。

  所以在不危及底線的情況下,陸洐之願意盡力對他好,甚至未來若有需要,事業上自己多少也能幫襯一把。

  但……就這樣了,不能再重了。

  陸洐之拈熄煙,有點兒用力,彷彿要將今晚某些突然而生的念頭掐滅,踅身坐回了車子裡。

  喬可南迴到家裡,裡頭一片屬於單身男人的亂象,以前和蘇沛在一起時,都是那人負責收拾,總是保持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他至今還是會常常想起蘇沛這個名字,只是沒先前那般恐慌、想逃。那是他人生裡的一段,三年歲月可長可短,但足夠在人心裡烙下痕跡,何況喬可南也不算是薄情的人。

  他打開燈,疲累地坐在窄小的沙發上,環視四周。陸洐之家倘若太空了,他這兒,就是太滿了。

  過與不及,都不好。

  他摸了摸頸上的圍巾,很軟、很暖,不否認陸洐之娘娘腔的行徑,還是令他很受用。

  陸洐之給了他溫暖,所以,他也想多少回報一點。

  所以……就這樣吧,他決定把自己的「滿」渡給他,不再讓他露出那般亟需人疼愛似的,複雜難辨的眼神。

  否則這樣子防來防去,未免太寂寞了。


  20.盛竹如躺著中槍微H

  約莫是這個冬天太冷了,導致兩個男人分明知曉原先的平衡正在脫軌,卻仍無法說放手就放手,甚至每分每刻,都恨不得要緊緊抱在一起取暖才好。(最後是摩擦生熱……)

  等春天到了,或許就好了吧。

  ──這是兩人不約而同的想法。

  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喬可南倒是看開了:既然ㄍㄧㄥ也沒用,在不動搖國本的情況下,他不排斥與陸洐之親膩一點。

  他自認做好了各種準備,連小說裡那種對方悄悄跑去訂婚、結婚,他看新聞報紙才發現的情況都設想好了。

  當然,他多少相信陸洐之不會這麼……沒品。

  何況男人答應他了:要給他一個明白。

  這天,寒流來襲,喬可南一走出看守所就不自覺打了個顫。媽的現在的冬天真是越來越難挨了,他拉緊脖子上的圍巾,先前只覺陸洐之送的東西真實在,禦寒功力超好,後來看標才發現材質是喀什米爾的,好險他沒衝動扔洗衣機,否則就慘了。

  眼看已是下班時分,喬可南考慮要不要回事務所一趟。天氣太冷,只想回家裡去窩棉被,最好還能吃上熱騰騰的火鍋……

  他心裡想到某人,躊躇了會,終究發了簡訊過去:「晚上能不能去你那?」

  他本以為要等一下子,沒料陸洐之很快就回訊:「好。」

  有夠簡潔有力……「那你快到家跟我說一聲。」

  「你先進去。」

  喬可南:「……」

  他考慮該如何婉拒,陸洐之卻早猜到他那點心思似的,又傳來一句:「天氣冷,我家裡暖。」

  他這話,一下子敲在他的心坎上,喬可南發覺自己完全沒法再說「不」了。

  於是他回:「好,我知道了。」

  喬可南在到陸洐之家前,先去了一趟超市買火鍋材料,想了想又買了鍋子跟電磁爐,附帶啤酒。這些東西重量不輕,一路上提得他要死要活,心想等會辦事,他張腿就好,其他部位都不動,叫陸洐之自己想法子。

  這麼忖著,手上重物好像也變得可親了點。他進到陸洐之家裡,把東西提到廚房,分門別類塞進冰箱,看著原先除雞蛋外空無一物的冷藏櫃被塞得滿滿,他心情很好,頓時有種成就感。

  也難怪大賣場裡總是人滿為患,一台推車滿過一台,昭告的都是心靈上的富足啊。

  陸洐之今天去和當事人面談,估計不會太早回來,喬可南利用按摩浴缸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可憐他跟陸洐之打炮到今天為止,這浴缸才派上正常用途,他抱著浴缸邊緣感嘆:你我都辛苦了~

   洗好澡,他整個人紅通通地窩在寬大的沙發上,開了電視,轉了幾台,剛巧看見《玫瑰瞳鈴眼》,六十寸螢幕上的盛竹如充滿氣勢,儼然站在他面前:「愛嬌想: 『欸,就這樣吧!和志強在一起很快樂,過一天算一天。』,但愛嬌萬萬沒想到,她的一念之差,竟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噹啷噹啷噹啷噹啷~《玫瑰瞳鈴眼》習慣在盛竹如一段危言聳聽的口白之後,進入廣告。平常喬可南總看得津津有味,今兒個卻不大對勁,他換了台,看了好幾個別的節目,就是看不入眼,盛竹如剛才那段臺詞,一直不停在他腦內Repeat──

  欸,就這樣吧!過一天算一天。他的一念之差,竟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

  萬劫……

  「靠你個盛竹如,每天恐嚇別人算怎回事!」喬可南從沙發上跳起來,可憐盛竹如,躺著也中槍。

  喬可南明白自己的心慌來得莫名其妙又沒道理,他平復了會心神,又打開電視,改看別的頻道。剛好星爺電影在播,喬可南一下子就專心了,隨著星爺妙語如珠,哈哈大笑。

  陸洐之一回家,看見的便是這般情景。

  喬可南穿了一件寬鬆帽T,腦後略長的頭髮半乾,透著濕潤的水氣。他纖白的脖頸被暖氣熏出淡淡的紅,隱約看得見脖子邊的咬痕──那是他咬上去的,每週咬一次,好了又咬咬了又好,逐漸變成一塊烙痕,像是再抹不去。

  喬可南看電視看得東倒西歪,笑聲響亮,充滿精神,陸洐之心想有這麼好笑?他湊近想瞧瞧,青年聽聞動靜,回過頭來,朝他一笑:「你回來了?」

  陸洐之:「……」

  他點了點頭。

  喬可南揩淚。「哈,每次看都這麼好笑……笑死我了,你要不要一起看?」他屁股往一挪,實際上沙發夠大,壓根兒不必這麼做,只是他下意識地,就希望陸洐之坐他旁邊。

  陸洐之沒令他失望,在他騰出來的空位上坐下。

  那熟悉的HugoBoss氣味讓喬可南陰霾的心情好了些,他自然靠著陸洐之,指著電視道:「別看它是搞笑電影,內涵可多了,尤其是女主最後那段臺詞,有夠發人深省──『我猜中了這前頭,卻猜不到它的結局!』」

  喬可南說得激動。他目光閃閃,裡頭是因笑意而產生的水光,如一塊溫潤美好的玉石。唇角上挑,黰黑的發伴隨他好笑的動作晃啊晃,一粒水珠自髮梢落下,滲進了他頸子裡。

  喬可南很專心在看電影,而陸洐之,卻在看他、想他。

  看他滿懷笑意,快活悅樂;想他剛才那般純粹無暇地朝自己施放微笑,開心地說:「你回來了」。想他長年恆溫,卻始終暖熱不起來的屋子,像一下子有了人氣,不再空蕩。

  忽地,喬可南轉過頭來,熒熒的目瞅向他:「欸,你怎不看──」

  陸洐之猝不及防,心中最堅硬的一塊,就在這一刻,被眼前人敲落。

  碎了一地。

  「……怎麼了?」意識到他的怔忡,喬可南問道。

  「沒事。」陸洐之略顯狼狽地別開眼,起身道:「我先去洗澡。」

  「好。」喬可南應,壓根兒沒注意到陸洐之匆忙進房的背影,竟似一種落荒而逃。

  他繼續看電視,直到看完了,陸洐之身上帶著水氣回來了。他外頭罩了件浴袍,明顯一副很方便好脫的樣子,喬可南見狀笑了笑:「小妞兒來,讓爺疼你。」跟陸洐之上床上了幾次,喬可南Level大Up,已經能很坦然地說這些調戲語言了。

  小妞兒?陸洐之挑了挑眉,走了過去。「你想怎麼疼?」

  「嘿嘿~」喬可南淫淫笑,扯開陸洐之浴袍的袋子。衣襟敞開,男人赤裸健美的身軀赫然在目,古銅色的肌膚在熱水浸潤下滿是誘人光澤,形狀完美的腹肌更是硬梆梆地,惹人垂涎。

  喬可南坐在沙發上,陸洐之站在他面前,他鼻尖正對男人下腹部毛髮生長的那一塊,喬可南嘴巴湊上去親了親。「就這麼疼。」

  陸洐之笑了,大掌撫上他腦後,往前按了按。「那你多疼一點。」

  喬可南手握著囊袋,舔上他半硬半軟的肉根,直到把人家舔硬了,才一口含住飽脹的莖頭,在鈴口處狠狠吮吸了一下。「啜」地一響,陸洐之渾身一激零,這喬可南的嘴上功力日益增高,即便無法將他全根含入,也能給他不少痛快。

  「腿張開。」陸洐之道。

  喬可南邊吸邊動作,陸洐之手抓著他肩膀,一腳踩上沙發,正踩在喬可南腿間。他腳底板刻意按著人家的敏感處,上下移動,喬可南呼吸明顯亂了,腰往後縮起,腿間的器官開始有脹大發硬的跡象。

  陸洐之靈活的腳指往上,把他的運動褲往下扯拉,隨即眸色一深。「你沒穿內褲?」

  「忘了帶……唔,乾淨的……」喬可南臉蛋發紅,原來如今仍然有讓他不好意思的事。

  「你可以穿我的。」陸洐之腳掌繼續動作,喬可南龜頭泌出黏滑的液體,沾濕了男人的腳。

  老大,您連內褲都是PRADA的,我小老百姓,哪敢亂穿?

  喬可南往上瞟了一眼。「反正,還不都要脫……嗯唔……」

  「說得也是。」陸洐之嘴上同意,內心計畫給這小孩兒買幾套換洗衣物回來放著,尤其內褲,喬可南屁股渾圓挺翹,皮肉緊實,應該很適合穿丁字褲,下次就要他穿著,撩開布料就幹……

  陸洐之腦裡滿是邪惡妄想,喬可南渾然不覺,只一心幫人吹好喇叭。

  陸洐之覺得夠了,拍拍他的臉示意先停下,彎下身將喬可南的運動褲徹底褪掉。

  只見喬可南上身穿了件寬鬆帽T,下身雪白赤裸,一副招人幹的樣兒。

  喬可南要把上衣也脫掉,卻被陸洐之阻止:「穿著。」

  喬可南:「?」

  陸洐之坐在茶几上,朝喬可南招了招手:「過來。」

  他中間的肉柱硬挺,龜頭暴張,上頭滿是晶亮濕滑的液體,多數是喬可南的口水。

  喬可南臉紅了紅,走過去,樣子有點兒不安:「這桌……撐不撐得住?」

  陸洐之:「跟我辦公室裡同個材質的。」

  喬可南:「……」

  行,他立刻就相信這茶几有多「堅固」了。











  21.堅固的茶几H

  喬可南雙腿打開,兩邊膝蓋頂在茶几上,陸洐之的大掌幫忙扶在他背後,兩人面對面貼靠得很近,呼吸都交纏在一塊兒,身下的肉棍更是緊密相貼。

  陸洐之一手撐著他的背,一手同時抓握兩人的性器,上下套弄,那皮貼皮、肉貼肉的快感,令喬可南嘴裡不自覺溢了不少呻吟。

  陸洐之瞅望他沉醉其中的表情,擱在他背部的手感受到他身軀一陣輕顫,男人手裡使了勁,滿意他這樣敏感的反應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甚至連哀求高潮時的那聲「哥」,甜膩柔軟,全是自己最喜歡的音調。

  他想,大抵是因此,自己才更無法放手,只能一直沉淪……沉淪。

  「嗯……嗯……」喬可南上身傾靠著他,手掌無措地在對方堅實的胸膛上滑動。

  陸洐之被他胡亂摸得慾火焚身,道:「你沒事的話,就幫我個忙。」

  喬可南迷迷糊糊應:「嗯?」

  男人一笑,擱在他背脊上的手往下,探進了他的臀丘裡。「幫忙把這裡準備好,嗯?」

  喬可南這一下連耳根子都熱了,他哼哼唧唧,內心嚷罵這個不要臉的!還是把手繞到身後,剝開臀穴,自個兒探了進去。

  喬可南不太想承認,但自從跟陸洐之勾搭成習慣以後,他體內的濕滑度增加了,那被男人說成是淫水的叫腸液的東西,已經讓他們不必非使用潤滑液不可,只是擴張的時間需要久一點,等液體慢慢分泌,要不多少會痛。

  他咬牙,往裡伸進一根指頭。剛泡了個澡,做了適當的清潔擴張,外加早熟悉了放鬆的竅門,進入得不算太困難。喬可南食指在裡頭淺淺抽插,直到產生了些濕滑感,才緩緩地探進第二根。

  「弄鬆點,別讓自己疼。」陸洐之咬住他耳根,放進嘴裡一陣吮吸,手上動作逐漸放緩,抒解兩人激越的欲潮,不使慾望發作得太猛烈。

  否則他怕自己會一個不受控制,狠狠地捅進去。

  「唔……」自己來多少有難度,一根手指還好,兩根就勉強了。

  喬可南發覺自己再怎樣都無法深入,濕潤的眼瞟瞟陸洐之,意思是:「喂,來幫忙」。

  陸洐之嘴勾了勾,舌頭在喬可南耳洞裡進出。「要我來?那代價可是很高的……」

  你不是小叮噹嗎!小叮噹就該伸出援手啊!(冷~~)

  顯然這是陸洐之不懂的梗,所以喬可南也只能在心裡想想。「快點……快點……」他用自己的下體蹭人家,嘴裡喊:「好哥哥……」

  喬可南越來越懂陸洐之的竅門在哪,膩著嗓音喊人家哥哥是很娘,但心底有正氣,嘴巴上給人家一點便宜不痛不癢,又能增添情趣,何樂不為?

  陸洐之哼了哼,手拍了下喬可南的屁股。「起來。」

  「嗯。」喬可南腿往下放,站起身,結果一下子就被陸洐之轉過去,背貼胸地坐在人家身上,男人勃發的肉根正夾在他挺翹的臀部中間。

  「上下動。」

  「唔……」陸洐之在性事中的「指令」即便喬可南應了這麼多回,仍能全身羞恥地發燙。他按那人的意思動了動屁股,感覺他脹硬的肉杵夾在他臀肉裡,像另一種性交的方式。

  咕啾咕啾的水聲從背後淫蕩地傳出,陸洐之肉根淌出水液,全數沾染在他股間,最後他就著那些液體,一口氣朝他體內插了三根手指進去,狠狠按在他前列腺處。

  喬可南雙目瞠大,瞳孔急縮,又痛又爽,長長地「呃──」了一聲。

  陸洐之手指在裡頭轉了轉,確認小穴足夠柔軟,可以容納他的粗根。「你裡面越來越濕了。」

  他低低一笑,胸膛裡的振動自喬可南背脊傳達進來,伴隨那根粗熱的物事,撐開了他柔潤的穴道。

  「嗯──」由上往下坐的體位總是能進得很深,喬可南拉直了背,細緻的黏膜早已習慣男人的侵入,先是淫蕩地張嘴歡迎,繼而貪婪地包覆上去。

  這回陸洐之沒戴保險套,兩人都是最原始的姿態,喬可南腸壁收縮顫動,幾乎能在腦裡描繪出男人性具的形狀,以及攀附在上頭蜿蜒的經絡。

  不戴套事後清理很麻煩,但喬可南不得不承認,這真的很舒服。

  那種毫無阻隔地與另一個人貼合的感受,彷彿連對方身體裡血管的溫度都能傳達進來。

  「嗯……嗯……」喬可南被插得滿臉通紅,表情恍惚。

  陸洐之在他背後看不見,聽見哼聲,低頭親了親他耳朵。「很舒服?」

  喬可南:「嗯……」

  陸洐之:「那讓我看看你有多舒服。」

  喬可南:「?」

  下一秒他雙腿被陸洐之抬起,男人帶著他轉了個身。喬可南一下子坐到了底,臀下是男人茂盛濕亮的陰毛及脹硬的卵蛋,他後穴下意識一縮,身後的男人「呃」了一聲,道:「別夾太緊,我會痛。」

  誰、誰害的啊?!

  陸洐之放下他的腿,拈起他下巴。「喏,抬頭,往前看。」

  喬可南:「?」

  不看還好,一看,眼前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外頭正屬黑夜,窗戶在夜晚的襯托底下化為鏡子,清晰地映照出兩人交媾的身影。

  陸洐之一笑。「看看你,多淫蕩。」

  喬可南:「……」

  他無法辯駁。

  裡頭的人滿臉迷醉,上身好好地穿了件帽衫,下身卻不著一縷。他雙腿微張,坐在赤裸的男人身上,對方粗壯的肉根隱沒在他囊袋後方,淫靡地進出,而他身前硬直的肉柱,更搭著男人的動作一上一下,不停晃搖。

  過分羞恥的畫面使他下肢一軟,脹滿的後穴裡酸酸麻麻的,前頭的陰莖更是酥熱至極。

  「嗯……」他雙唇翕合,後穴縮緊,整個人沉迷得厲害。

  青年沉浸在慾望裡淫亂的樣子,全烙印在面前的窗子上,陸洐之看見了,身下同樣碩硬髮疼,恨不得能幹他幹得更深,最好連睾丸都一併干進去。「……把上衣撩起來。」

  喬可南:「……」
















  22.痕跡微H

  陸洐之:「……把上衣撩起來。」

  喬可南:「……」

  他臉熱,無奈現階段壓根兒是嗯嗯啊啊隨便你了怎樣都好。青年把帽衫撩起,露出雪白而緊實的腰腹。

  陸洐之:「不夠,再往上。」

  喬可南聽話地繼續,將兩顆堅挺翹立的乳頭坦露出來。在陸洐之連日的調教底下,那兒確實有長大跡象,甚至連顏色都有一點兒偏紅,綴在白皙的胸膛之上,十足地誘人拈弄。

  「看得到這兒的顏色變成怎樣了嗎?」陸洐之抬手捏了捏,喬可南的腰狠狠地抖了一下,穴口又再一次縮緊。

  「就叫你不要夾那麼緊。」陸洐之低笑了兩聲,顯見也不是真的責備,他將喬可南帽T下襬往上提,道:「把衣襬咬住,自己捏乳頭……看著窗戶捏。」

  喬可南:「……」

  「不做就不讓你射。」

  喬可南絲毫不懷疑他這句話的含金量,陸洐之有千萬種手法在床上摺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自認道行比不上這只千年老妖,尤其下身脹到極致,都到這般地步了,他也豁出去了。

  「嗯……」他咬住衣料,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才緩緩用指腹碾壓住乳頭,調音量似的左右擰轉。

  自己的手跟別人摸感覺不太相同,少了那份刺激,卻多了羞恥迷亂。到最後他已沉浸其中,搓揉彈弄,將兩顆乳首玩得紅紅腫腫的,儘管窗子照不出實際的顏色,但自己那樣可恥的模樣,倒是完全清楚地映了出來。

  視覺刺激對陸洐之來說也很受用,他抽插的力度加大,狠狠撞擊著喬可南收合顫動的腸道,龜頭好幾次變換角度,增高了喬可南身上溫度。他泛濕的眸看著男人的肉莖在他體內一進一出,分身更是酥麻疼痛。

  在他腦裡,陸洐之的性器好像跟他身體化成了同部分,他能感應到男人此時有多爽快。

  前列腺被頂到,喬可南「嗚嗚」地喊,陸洐之看來是快到頂點,他雙手掐住身上人的腰肢猛烈抽送。青年被不留情地貫穿,拍打聲隨著濕漉的水聲如同柴火一般,幫助兩人燃燒。

  喬可南內部被男人蹂躪得一塌糊塗,濕滑的淫液不斷被送入搗出,啪答啪答地落在茶几上,積成了一灘。

  喬可南握住了自己的肉具,幫助高潮,隨即他像是想到什麼,朝後喊:「你……不能射裡面……」

  「怎,怕懷孕?」

  喬可南:你才怕懷孕!你全家都怕懷孕!

  陸洐之稍稍停下動作,頓了一會,嘆了口氣:「哥拜託你,嗯?」

  喬可南:「……」

  「我不會射太深的。」他又開始動起來,討好地在喬可南肩膀跟耳後落下好幾個吻。「讓我射……好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內射對承受方來說百害而無一利,雖然有些零號喜歡被射精的感覺,但他不確定青年是不是。他在床上一向強勢霸道,追求的卻是讓兩個人都爽快的作法,他不想讓喬可南身體難過,可是……

  他想射,射在他體內,想讓這個人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通通添滿他整個人的氣味痕跡。

  這大概是古來雄性一種佔有伴侶的渴望。

  「好不好?」他又問了一次,瀕臨高潮使他不得不先緩下了抽插動作,喬可南也差這臨門一腳,忽地不緊不慢的,兩人都不好過。

  他想了想,自己也曾對蘇沛提過這般要求……索性吐了口氣,道:「那就射吧,但不能射太深,還有……等一下你負責清理。」他瞥了眼地板。

  陸洐之眸眼一亮,扳過喬可南的臉,親了親他嘴。

  居然……這麼開心啊。

  喬可南覺得好像也不壞,陸洐之的愉悅感染到他,他下身熱熱麻麻,兩人各自動作,配合無間,陸洐之再度律動,原先中斷的快感一下子堆積上來,把二人的欲潮推到了高處。

  喬可南「啊」一聲,先射了,陸洐之肉棍脹大,退出了一半,在青年射出第二股精液的同時,也射了出來。

  「哈啊哈啊……」兩人的喘息疊在一塊,被人體內射精的感受很微妙,喬可南本以為會沒知覺,但男人比想像中要強大的力道沖刷在他內壁上,一股一股,帶來了另一種微妙的酸熱感。

  陸洐之半脹的陰莖徐徐抽插了一陣才離開,喬可南後穴張合,有些黏熱濕滑的液體逐漸從裡頭淌了出來。

  他還不及忍住,整個人就被翻轉,壓到了地上。

  陸洐之把他雙腿拉開抬高,喬可南惶惶猜他不會要插第二次吧?就見男人用一種深沉滿足的目光,緊盯他紅潤微張的洞穴,看著那灘乳白色的濁液被自然排出。

  「好厲害……吃了這麼多啊。」

  陸洐之口氣有種歎服之意,喬可南臉皮再厚也經不起被人這般瞧。他抬腳踢了踢男人的頭:「起來!你……」

  下一秒他滿臉通紅,徹底無言,陸洐之那根居然又……又捅了進來。

  陸洐之單純只是想讓自己的東西在青年體內久點,既然它們一直溢出來,那再堵上就好了。

  那兒已經被幹得徹底發軟,第二次的進入更是順暢無礙,陸洐之射了一次,性器的硬度剛好,喬可南被插了幾下,不是不舒服,也就算了。

  這一次,兩人正對面做,產生了一種相互依偎的溫暖。

  陸洐之插了很久、很慢、很緩,快感的累積方式是一點點、一點點,恍若積沙成塔,再被席捲。高潮來襲的時候,喬可南全身酥軟,四肢抽搐,綿長地溢出呻吟,緊緊箍住了陸洐之的腦袋。

  不知不覺,他竟落了不少淚。

  陸洐之第二次射精,依然在他體內,喬可南沒抗拒,被沖刷的感觸不如第一次激烈,倒也有種被浸潤的快意。

  他想,他不討厭。

  甚至有一點兒貪戀上這種感覺。

  ※

  喬可南累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累,兩人翻雲覆雨不是第一次,最高紀錄曾一晚做三次,那次他累歸累卻也沒怎樣,今天只是被插了兩次,他就覺得整個人從腰到腳都是軟的。

  陸洐之確實有遵守他的作法,兩次內射都很淺,不過還有其他液體混入,清理上費了不少功夫。喬可南邊洗邊疑惑自己究竟怎會答應?鬼上身?抑或是曾經同為一產生的幾所很欲施予人的心態?

  喬可南越想越不懂,總之,爽都爽了,人在精蟲上腦的時候總是會做一些違反大腦理智的選擇,也許當下自己也想嚐嚐那種滋味吧。

  何況現階段有個最大問題──他肚子餓了。

  去看守所前,他僅在事務所的茶水間吃了點餅乾,再加這樣那樣的原因,讓他不得不保持空腹,喬可南走出浴室,朝準備與他換手洗浴的陸洐之問:「要不要吃東西?」

  很慣常的詢問,一般喬可南會問就表示他買了兩個便當,或者泡麵,陸洐之也一晚沒吃飯了,遂點點頭。「好。」

  陸洐之不挑食,這點在兩人同處辦公室一個月,喬可南就知道。

  他起身走至廚房,把預先準備好的材料拿出來洗洗切切,鍋子盛水倒入高湯,加入柴魚片及其他湯底。

  畢竟是在人家家,他不敢買太多瓶瓶罐罐,做菜的手藝他一般,不過對於火鍋湯頭,喬可南自有一番講究。

  趁著湯底入味的空檔,他把那台電磁爐搬出來,擱在陸洐之那張大餐桌上。

  這桌喬可南第一次來時,上頭擺滿全套西式餐具,就像間高級餐廳,桌邊卻隱隱積了層灰──代表主人從未使用過。

  喬可南覺得有點兒礙眼,好像自己在一間樣品屋,索性趁著陸洐之「興致高昂」的空檔,把那些玩意撤了下去,兩人在桌子上搞了一炮。

  可見陸洐之挑的桌子,個個並非凡物!

  湯鍋開始咕嘟咕嘟響,香氣四溢,喬可南嘗了一口,煮了約三十分鐘,儘管不夠透徹,大抵算可以了。

  陸洐之聞到味道,走了過來。「你在弄什麼?」

  「喔,你來得正好,幫我把湯鍋放到電磁爐上。」他腰酸又背疼,短期內是沒法再幹體力活了。

  陸洐之:「……」

  他瞥見流理台那些喬可南預先切好擺好的食品,瞧這陣仗,應該是要吃火鍋了。















  23.「不會」→「會」

  男人把鍋子放好,看喬可南一樣一樣把肉啊菜啊火鍋料啊等食材拿出來,附帶醬料和兩顆雞蛋。「我記得你好像沒特別不吃的?羊肉我沒敢買,還有海鮮,你對蝦過敏……」

  陸洐之:「我對蝦過敏?」為何他這當事人不知道?

  喬可南瞥他一眼。「不是嗎?我看你前一天便當裡有蝦子,隔天就會忍不住包餃子……喔,擤鼻涕啦。有次員工聚餐,我們不是去吃上閤屋嗎?你吃了一堆炸蝦,後來幾乎包掉了兩包衛生紙!」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格外注意陸洐之是不是對蝦類過敏,往後替他買飯,儘量避免。「我朋友疑似有乳糖不耐症,吃了跟奶類有關的東西馬上就跑廁所,不過他一直否認,說要承認了他活在世上的樂趣就沒了,還不如懵懂無知地吃。」

  所以他猜,陸洐之應該也是這種情況。

  陸洐之聽著,很沉默。

  他確實有過幾次過敏反應,但始終沒特別去找源頭在哪──反正死不了,他沒想過會發現這件事的人,居然是個外人。

  陸洐之記憶力很好,推理能力強,一旦給他個線頭,他就能找到整顆毛線球。幾次事務所裡叫外賣,海鮮類一定是大熱門,但喬可南每次端來給他的,從不是那些口味,他還以為……那是青年對他這傲慢上司的幼稚報複方式。

  湯水滾了,喬可南連忙把手裡材料往下放。「吃火鍋的順序呢,是先吃菜,讓菜裡的甜味融進湯裡,然後再丟丸子粉絲,等喝一碗湯,就可以把肉扔下去,這樣才不會吃得太油膩……」

  他講解得很認真,甚至比上班時多了一份自信得意。「別的我不敢講,這吃火鍋,我講究可多了!可惜時間不夠,不然最好先拿骨頭熬湯,加入中藥材,包準你吃得全身都暖呼呼的……」

  他看陸洐之始終沒動筷,不禁問:「怎麼了?料熟了喔!」

  陸洐之抬眼,幽深地看了他一會兒,道:「你對每個人都會做這些嗎?」

  喬可南:「呃?」

  陸洐之:「注意對方吃什麼會過敏,特意買一堆材料跑到人家家裡煮火鍋?」

  喬可南一下子睜大了眼。

  話講出來,陸洐之也明白自己口氣沖了。

  事實上,喬可南根本沒做什麼,甚至是體貼、對他好的,但陸洐之就是覺得很奇怪。

  順手幫忙買飯、大約知曉對方口味,是一回事;然而連當事人都不清楚的過敏食物,是另一回事。還有這一些食材……陸洐之願意照顧他,是因為公事上肉體上,他對他皆有所求,問題是,喬可南呢?

  他公事上明顯不打算多上層樓,看他對自己這上司態度擺得多端正自然,就知道名利並非他追求;肉體上……陸洐之苦笑,他們之間確實有張力,可只要自己放棄不親近,喬可南壓根兒不會想主動。

  甚至一開始,他是那般排拒,跟自己變成這種關係。

  他一世追求──傾力追求自己所要的,也被別人傾心追求,卻第一次遇上了喬可南這般人種。

  這使他略微地手足無措。

  他不喜歡被人毫無目的地溫柔相待,乃至細細一想,喬可南不論床上床下,總任他予取予求,幾乎算是寵的。

  以前以為自己是他上司的緣故,後來發覺不是。他不習慣,覺得棘手,無法處理。

  湯鍋裡的食料滾了,咕嘟咕嘟,一個個肥滿地浮起。喬可南沒說話,把那些東西撈起來,逕自沾醬吃了。

  他咬了一口白菜,煮得剛好,半軟半脆,吸收了柴魚湯的香氣。又吃了香菇、蘿蔔、蒟蒻片,最後兩根筷子恨恨地插進魚餃上,噴出了些許熱湯來。

  兩人都在沉默。

  喬可南大概明白陸洐之的意思:自己越界了,於是就討嫌了唄。

  他戳完了魚餃再戳蛋餃,戳完了蛋餃再戳魚丸。於是魚丸不依了,離家出走,投奔自由,落在地板上彈了一下,最後咕嚕咕嚕地滾到了陸洐之腳邊。

  你個不守婦道的魚丸!跑去渣男身邊做什麼,小心他把你踩得只剩渣!

  喬可南暗罵,他告訴自己別在意,陸洐之本就是混蛋,跟混蛋上床是他的選擇,死了沒人同情。

  更何況他沒必要難過,他對陸洐之又沒感情上的期待,如今被嫌了,也是他把事情看得太樂觀,以為他們是炮友,好歹……是個友。

  事實上,他們壓根兒啥都不是。

  人家火鍋友電影友發燒友崔智友(冷~~),哪個會傻傻地在寒冷天搬鍋子爐子材料,沖人家家分享自己最喜歡的溫暖?想吃火鍋,營業到大半夜的多得是,他這麼興沖沖地自己煮,就是因為他已把陸洐之劃分到自己這一邊,否則他不會讓他不戴套進入,不會讓他射精在自己體內。

  很多「不會」,在陸洐之這兒,慢慢地變成了「會」。

  那麼……下一步呢?

  身體開放了,情感是否困守得住?

  ──我「不會」喜歡你。我「會」喜歡你。

  ──我「不會」愛你。我「會」愛你。

  喬可南腦裡一陣噹啷噹啷噹啷噹啷~《玫瑰瞳鈴眼》的配樂響起,盛竹如:萬萬沒想到,他的一念之差,竟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喀啦」一聲,喬可南猛地站了起來。

  他眼神裡有種顯而易見的狼狽,隨即掩去,換上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開口:「陸洐之,你誤會了。」

  陸洐之:「?」

  「我不是特別為你這麼做。」喬可南手插腰,擲地有聲地道:「你知不知道當零號很辛苦?前四個小時最好都別吃東西,我餓得要命過來給你操,難道連頓飽飯都不該吃?」

  陸洐之一下子就愕了。

  「你縮你縮你縮啊~我只是想吃飽點,有錯嗎?嗄?!」喬可南氣勢驚人,嘩啦嘩啦地把料往火鍋裡猛倒。「媽的我下次就吃飽到連腸子都塞滿了再過來找你,哼!」

  連腸子都塞滿……

  陸洐之一聽,隨即抖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喬可南瞟他一眼。「所以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一切只是順道、剛好、我需要,你就是這腳指……」他抬腳,朝他眼前晃了晃。「上頭的指甲片,而且是最小那根。就算它在我身體上佔的面積很微小,我吃飯仍會餵養到它,懂不?」

  陸洐之好氣又好笑,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比喻做指甲片──還是最不起眼的腳小指。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鬆口氣……抑或感到另一種矛盾的在意。

  「好了,快吃吧。」喬可南招呼他,把碗裡的東西拚命往嘴裡送。

  實際上他喉頭酸楚,每次吞嚥都很辛苦。

  他不想讓陸洐之探知自己這一面。

  他說的是實話。

  陸洐之就像他腳小指……上的指甲片,不理的時候不知存在,一旦撞到了,足以疼得人飆淚。

  一如此刻。

  陸洐之抬箸,同樣吃了,只是氣氛依舊尷尬。良久以後,他說:「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話說了出口,又覺得單薄到不行。他只是不希望喬可南真對他產生了什麼,在他的人生裡,那種情感上的牽絆,無疑是致命且困擾的。

  喬可南恨恨想:那你是什麼意思?但決定不把話問出口。

  不論如何,陸洐之今晚的態度證明了一件事:兩人只是性關係,沒必要為了太深層的事,搞得雙方不愉快。

  合則來,不合則去。

  僅此而已。

  喬可南悄悄地把自己的邊地收攏了,不再讓陸洐之踏進來。這令他感受好了些,可心底始終有一處,悶悶地,像是纏了個結,梳理不開……


  24.喝茶不找碴

  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喬可南心情很不好。

  他鬱鬱寡歡了好些天,正好陸洐之接了一樁外地的CASE,出差去了,喬可南則因手上還有案子得處理,沒一併去,兩人各自分開,也算是多了相互冷靜思考的機會。

  事到如今,確實是該降降溫了。

  喬可南在MSN上遇到菊花黑,最近不是在忙公事,就是和陸洐之廝混,堪稱見色忘友,頭像發灰多時,上線的時候果不其然被虧了一把。

  菊花黑:「喲,這誰啊,老子還以為出現幻覺了。」

  Joke男:「那你繼續把我當幻覺吧。」

  菊花黑:「行,咱們兄弟倆就來一場幻覺的對話。」

  於是兩人插科打諢,廢話連篇,好不愉快。喬可南一邊閒扯一邊把BBS各大熱門板的紅點消完了,終於吃飽沒事幹地在MSN視窗上敲打出一句:「我朋友跟一個人上床了。」

  菊花黑:「我今早吃了海帶湯。」

  Joke男:「?」

  菊花黑:「你剛那句話的爆點程度跟我這句差不多。」

  Joke男:「……」兄弟,我不是要爆料,我是要拿你當知心姊姊啊。

  喬可南重拾心神,這回索性一鼓作氣地敲道:「總之,我朋友跟那人這樣那樣那樣這樣以後就……跟人奸在一起了。」

  菊花黑對喬可南差勁的敘述能力早懶得發表感想了──當初他提自己跟蘇沛的事時也差不多,一堆這樣那樣,誰知究竟是怎樣?!

  他送去一張挖鼻孔的洋蔥頭,問:「然後?」

  喬可南想了想。「我朋友把那人當炮友,那人把我朋友當炮人。」歸根究底,這才是他感到糾結的緣故吧?不管是怎樣的情感,達不到平衡,總叫人苦悶。「我朋友……有點難過,雖然上床確實不用感情,但一點兒情分都沒有,好像很空虛。」

  菊花黑:「不愉快就分了吧,互相打炮而已,誰不能找?」

  Joke男:「可我朋友覺得跟那人打炮最爽。」他沒比較依據,但若還能比跟陸洐之上床更爽……原諒他見識淺薄,真的想像不出來。

  菊花黑一聽,奇了。「哦,有多爽?爽得過魔術師嗎?」

  ……你真相了。

  不過這話,喬可南可不敢跟菊花黑說。

  他也不是特意要隱瞞菊花,菊花這人猥瑣歸猥瑣,生平嗜好是圍觀他人八卦再津津樂道,但凡喬可南不想提的事,他從不多問,維持量好的界線,給予人適當尊重。

  他只是明白這事……肯定不會得到菊花多良善的回應,何況他跟陸洐之的姦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喬可南不否認,自己下意識還是挺維護那人的。

  大抵是做一做習慣了,即便現在肉體上他是被人壓的那個,仍舊不會改變他男人的本質。

  菊花黑:「既然這樣,就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咩,那人把你朋友當炮人,你朋友把那人當炮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就得了?」

  菊花黑的提議一向彪悍且一針見血。喬可南一看,霍然開朗:原來有這招啊。

  誰都不把誰當回事。

  他籲口氣,想來陸洐之也會比較開心這樣吧?

  三天後,陸洐之出差回來了。

  喬可南笑笑。「陸律師,你回來啦。」

  陸洐之瞥了他一眼,意外喬可南態度轉好:至少說的話不再是「嗯」、「是」、「好」單個字了。

  喬可南把一週累積的事項一一跟他報告,陸洐之卻心不在焉,目光緊盯那人一張一闔的唇瓣,又一路瞧到他俊朗眉眼,察覺自己一週累積下來的疲憊,逐漸消褪了許多。

  這種感覺,即便在兩人相隔一星期之後,仍舊存在。

  喬可南:「陸律師?」

  陸洐之斂下眸眼。「沒事,我知道了。」

  「哦。」喬可南收了手上便條,想回位置上,只聽陸洐之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忽地拿出一樣物事給他。「人家送的茶葉,說是什麼花的茶,我喝不上,給你了。」

  喬可南一愣,看了下外盒,應該不是太名貴的東西,索性收下了。「嘿嘿,謝謝陸律師。」

  喬可南迴到座位,把那盒茶外頭的標示瞧了一瞧,頓即哭笑不得。這可是菊花茶啊……

  是叫他喝哪裡、補哪裡嗎?

  「我出去泡茶。」到底是人家一番好意,喬可南拿著茶葉出去了。

  熱水一澆上去,菊花淡雅的香氣便飄散在室內,丁丁探頭進來聞了聞:「譁~好香啊,喬律師你這是什麼茶,哪來的?」

  「菊花,陸律師出差帶的。」他在茶裡加了些蜂蜜,分給丁丁一杯。

  「嗯嗯,真不錯。」丁丁喝了口,把茶葉盒拿起來瞅瞅。「哪兒買的?剛好我家裡茶葉喝完了。」菊花加枸杞養眼睛,對他們這種長久盯電腦螢幕的人來說,太需要了。

  「陸律師說是人家給他送的禮。」喬可南啜飲,茶香醇厚,隱隱回甘,確實不賴。

  丁丁:「欸~不是吧,我看是陸律師特地買給你的。」

  喬可南:「蛤?」

  丁丁笑了笑,指著茶葉罐底部的價位標籤,道:「哪個送禮人這麼沒眼色,連價標都不懂得撕?」

  喬可南:「……」他看著丁丁不意指出的地方,臉上表情驀然變得複雜。

  手裡喝了半杯的茶依舊熱燙燙的,彷彿藉由指尖,一路燙進心底,熨平了很多複雜起伏的縐折。喬可南心想:陸洐之,你這是算什麼?

  為何你總要做一些,讓我沒辦法拿捏好分寸的事呢?

  丁丁:「欸,喬律師,你臉紅了耶!」

  喬可南乾笑兩聲。「喝了熱茶,血液都迴圈起來了。」

  丁丁不疑有他。「嗯嗯,這倒是真的。喬律師,謝謝你的茶,記得替我問陸律師找茶啊。」

  她說得雙關,喬可南好氣又好笑。跟陸律師找碴?他又不是嫌活得太安逸了!

  茶水間裡又僅剩他一人。他把茶杯捧在手心,握了一握,唉,自己居然這樣就被收買了!不過一罐茶葉……喬可南順手把茶罐子倒過來一瞧,差點沒噴茶:靠,還沒幾百塊!

  喬可南忍不住咬牙,偏不可否認,陸洐之這禮物選得實際:第一,他確實愛喝花果茶;第二,價錢要高了,自己肯定得回禮。這幾百來塊,大家方便愉快,不會太牽掛,又剛剛好地撫順了他的毛,真是……真是……

  唉!

  喬可南自知這會再硬不起來了(當然不是那裡硬不起來),他把手裡的茶喝完,想了想又倒了一杯沒加蜂蜜的,端進辦公室裡。

  陸洐之一聽到開門聲便抬起頭來,神情有些微妙。

  喬可南大抵猜到他想了什麼,遂道:「花茶不錯,給你倒了一杯,嚐嚐。」

  「嗯。」陸洐之一般不喝,但心下明白這算是喬可南拋來的橄欖枝,不順著桿子爬,他就枉做這麼多年律師了。

  一時間,大家各自喝茶,誰都沒找對方的碴。

  陸洐之:「茶……不錯。」

  「欸。」喬可南:「下次送人家禮,記得把標籤撕掉。」

  陸洐之:「……」

  喬可南眨了眨眼。呃,不是說菊花有明目作用?為何他現在眼花了?陸洐之這是……臉紅了?

  陸洐之膚色較深,喬可南不敢確信自己看得對不對,只見男人下一秒佯咳了一聲,隨手抓了一份文件睞。

  喬可南曉得了,男人確確實實在害羞。

  因為他的耳緣,居然淡淡地紅了一圈。

  喬可南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該講什麼,雖然他的確有點兒心軟,但上回的火鍋事件給他造成了不少疙瘩。青年摸摸鼻子,回到座位,兩人各做各的事,又各自掛意雙方動靜,然後……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陸洐之手指在桌面上叩打,聽似隨意敲打的音節,聽久了,卻聽出了慣有的節奏來。

  喬可南愣了。

  陸洐之一共敲了三次,不再敲了,辦公室內再度一片沉寂,喬可南內心卻一片震盪,無法抑止。

  多年後,他回過頭來想今天這事,不由感嘆:或許,這就是命數。

  他不信命,但往往上天註定了很多事,如果今天他沒理解陸洐之表達的意思,他們之間,應該就會漸行漸遠,慢慢散了。

  也就沒了後來的那些折騰。

  ……

  這一刻,喬可南好氣又好笑:您老能再拉不下臉一點嗎?

  迂迴成這樣,誰懂?

  偏偏,他懂了。

  他高中在童軍社混過,研究了好陣子的摩斯密碼。男人嘛,對間諜啊、情報戰之類的,難免熱血,偶爾還會複習:陸洐之敲出來的音節,湊一湊,是個Sorry的意思。

  Sorry──對不起。

  這下他是徹底軟了。陸洐之這樣的人,不會隨便道歉,甚至那天男人並沒做錯。他如今這般,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傷著了他的心──如果……如果不是在意了,又怎會把他的心思情緒,放在心上?

  還是用這般驕傲又略帶卑憐的方式,跟他「說」抱歉。

  喬可南嘴裡像喝了杯柳橙汁,又甜又酸,又有一點點苦。他食指曲在桌子上頭,想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敲下音節。

  叩叩叩。叩──叩、叩──

  OK.

  他敲了三次,也不管陸洐之明不明白了。

  陸洐之詫異地抬了抬眉,看見喬可南收回手指,不敲了。

  良久,陸洐之掀掀唇:「火鍋很好吃。」

  喬可南:「……」

  其實陸洐之這輩子從沒在家裡用過火鍋,都是在外頭跟人應酬時才吃,每次都得拿捏份量,外加看沾了老頭子口水的筷子在湯鍋裡攪啊攪,更是胃口盡失,沒滋沒味,毫不痛快。

  上次……是他糟蹋了。

  有些事情,他倆心底都有數,不該那樣講出來的。

  陸洐之又道:「今晚來我家吧。」

  喬可南沒應,過了一晌,他才像是放棄什麼似的,低低說了一聲:「好。」













  25.我這麼容易愛人

  兩人足足有一禮拜沒見,喬可南原先以為一進門就要乾柴烈火、這個那個一番,沒料陸洐之只是抱著他親了會兒,道:「我累死了,想先睡個覺。」

  出差又不是去度假,何況陸洐之還是一早風塵僕僕趕回來的,疲累程度可想而知。但……喬可南撐圓了眼:既然您老累了不想做,找我來做啥?

  喬可南:「那我先回去……」

  陸洐之瞥他一眼:「回什麼去!橫豎都是上床,動態跟靜態有差?」

  有,差多了!

  動態那是兩人各有需求,靜態就……不大對勁。想到自己和這男人啥都不做,窩在同個被窩裡的畫面,喬可南就覺得心裡亂亂的,很彆扭。

  見他一臉不大樂意,陸洐之嘆了口氣:「那等我睡了幾個鐘頭,醒來再幹你。」

  喬可南:「……」這樣我並沒比較開心好嗎?

  不過陸BOSS氣場一直是強大的,喬可南拗得過初一拗不過十五,最後被男人打橫抱上了床。他試圖掙扎,陸洐之一個手臂橫過來,把人攔腰狠狠箍進懷裡。「別再蹦了,像尾活蝦似的。」

  喬可南:「……」

  陸洐之看來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呼吸就變得沉穩綿長,喬可南躺了一陣,原想等男人睡熟了再掙身,卻漸漸地又不想動了。

  這屋、這床、這人,他都太熟悉了。

  熟悉到這一刻,光是被人抱著,就覺得暖和舒心,好像天底下所有的煩惱都被蒸發掉了──事實上,當然沒有,反而問題更多了。

  他憶及自己喜歡上蘇沛那時,像被雷打到一般,滿心只想對那人好,想跟那人過日子,想跟那人躺在同一張床鋪上,迎接日出日落,縱然什麼都不做,也好,也很好。

  跟現在這樣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

  不一樣。

  他閉了閉眼,數度否定自己,喬可南想用行動證明自己沒錯,卻發現身體一點都動不了──他捨不得,怕自己不小心動靜太大,陸洐之就被弄醒了。

  他甚至心疼他的疲憊,就像蘇沛有次趕稿趕了三天,睡倒在他懷裡,他想上廁所,卻又想:忍忍,再忍忍吧,把人家吵醒就不好了。

  蘇沛、蘇沛。這名字他還是會想,但如今想起,竟是為了跟另一個人做比較。

  很久以前,香港歌手黃耀明唱過一首歌。他唱:我這麼容易愛人。

  仍然被過路人的對望吸引,很需要驟眼的緣份。仍然為了葉兒就間戀森林,裝飾最空白的時分。

  ……背叛我,別帶著仁慈和側隱,我這麼容易愛人。

  我這麼容易愛人。

  喬可南只覺自己好像從一個坑裡掉入另外一個坑,坑爹的是,明知是坑,還一步一腳印,堅持往下踩的自己。

  死在裡頭,他真怪不了任何人。

  喬可南心思兜轉,慢慢把自己縮成一團,哀聲嘆息:他上輩子真是欠誰了。

  陸洐之向來淺眠,喬可南動作再輕,多少擾到了他。

  他咕噥一聲:「想什麼……怎還不睡?」

  青年瞅著他睡眼惺忪的模樣,良久,捧住他臉頰,親了親他嘴。「沒事……睡吧。」

  那吻裡包含了多少寵愛之意啊,可惜有人感受不到。

  可男人確實安了心,他「嗯」一聲,闔眼睡了。

  他眉頭舒開,樣子比方才放鬆更多,喬可南心底卻很苦……很苦。想什麼……我在想我上輩子是殺了你爸還是砍了你媽,或者兩個一起解決了。

  孽障啊孽障。

  喬可南吁了口氣,闔上眼,最後一併沉沉睡去。















  26.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喬可南是被身後的一陣騷動給擾醒的。

  他皺了皺眉,察覺頸脖那兒濕濕癢癢又有點兒疼,迷糊的大腦只知道自己被什麼咬了,忍不住伸手一推。陸洐之:「醒了?」

  「呃?」喬可南眨眼,回頭瞧見男人裸著上身,發上、身上滿是水氣,鼻間是熟悉的沐浴露香味,看來陸洐之先醒一步,連澡都洗好了。

  喬可南起身。「現在幾點?」

  「快六點了。」

  原來自己挺能睡的……不過令喬可南真正打擊的是,他居然在那樣的情境之下睡著了,一般不是應該糾結苦情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百轉千回一番嗎?!

  他這毛毛蟲一般的神經啊!!!!!

  陸洐之:「怎麼了?」

  「沒事。」喬可南暗暗嘆息,在陸洐之臉上親了一下。「我去洗澡,要做嗎?」要的話他就把自己清理了。

  男人像被他自然而然的舉動怔住了,還不及反應,就聽喬可南肚子「咕嚕~」一響,陸洐之再禽獸也沒辦法在這般情況下把人折騰下去。

  「不用了,去吃飯吧。」這時間早餐店應該已經開門營業了。

  喬可南臉熱了熱。「謝了。」

  「晚上你得還雙份。」陸洐之勾唇,笑得很壞。

  你XX咧。喬可南鬱悶了,不能這樣累積的啊!

  不用做「深度清潔」,青年很快衝澡出來,陸洐之原打算開車,喬可南問:「欸,很遠嗎?」

  陸洐之算了下距離。「還好。」

  喬可南:「既然這樣,走路去吧,早晨空氣好,每天坐辦公室,骨頭都快生銹了。」

  陸洐之一般最討厭這種浪費時間的事。他有健身習慣,但連跑步踩腳踏車都得一併看文件,如今面對喬可南的提議,他居然覺得挺好,鬼使神差便同意了。

  兩人一塊兒踏上清晨的街道,冬季時分,天還濛濛亮,天邊一點魚肚白映亮了街道,兩個男人肩並肩走著,一時誰也沒說話。

  喬可南一直都很居家,他不愛那些轟轟烈烈的浪漫,認為天下最美好的事,就是跟心愛的人在天氣好的時候散散步,冷的時候相依偎。相比不切實際的「我愛你」,他更喜歡情人在天冷之際,遞上一件外套,微笑說:「加件衣裳,別感冒。」

  某方面來說,他這人很知足、很好擺平。

  早餐店裡很熱鬧,滿是趕著上學及第一波上班的人潮,櫃檯裡的兩個老闆都是中年人,老闆手腳俐落,一個翻炒就煎好了蛋,老闆娘立刻接去添菜加料,一個三明治轉眼形成。

  「要吃什麼?」店裡小妹笑嘻嘻地問。哇,帥哥耶,還一次兩個。

  「培根三明治加蛋、起司蛋餅、薯餅、一個漢堡、蘑菇鐵板面……還有一杯熱豆漿。」說罷,喬可南轉向陸洐之:「吃什麼,我請客。」當是回他茶葉的禮了。

  「黑胡椒鐵板面加蛋,一個蛋餅,同樣一杯熱豆漿。」

  喬可南:「欸,你就吃這樣?」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是吃貨?「我怕吃垮你。」

  喬可南完全不臉紅。「說得好!咱們這種的又沒法養兒防老,年輕時省一點是一點。」

  陸洐之:「……不如我請你吧。」講得好像他在剝削他養老金似的。

  「那再加一碗玉米濃湯。」

  陸洐之:「……」

  「開玩笑的,說了我請就我請。」喬可南眸眼一眯,笑了。

  他這笑像一隻偷腥的貓兒似的,陸洐之差些忍不住抬手揉下去的舉動,只是眼下的時間、地點,都不合適。

  這時候的早餐店多是外帶人潮,內用的不多,兩人一坐下,喬可南便道:「其實我沒想好將來要怎辦。」他摸了摸鼻子,說:「以前跟我那……前男友在一起,我告訴自己得多照顧他,他寫作,那行沒勞保健保,一點兒保障都沒有,我甚至想給他買份保險,以防……」

  陸洐之挑眉。「謀財害命?」

  「對……不對!去你的,我想買的是儲蓄險不是意外險!」喬可南吹鬍子瞪眼。

  小妹把他們點的東西送上來,陸洐之拆開竹筷,掐破了荷包蛋上的蛋黃,沉沉道:「你真傻。」

  喬可南:「……」

  「你這麼挖心掏肺,幫人著想,最終落得什麼也不剩,一點都不值得。」陸洐之吃了口面,道:「人不能太無保留,總要留幾分給自己,更何況,施與受需要平衡,你之前那位或許還嫌太多。」

  喬可南:「……」

  男人這麼說,是帶了私心的。

  他不否認聽到喬可南對先前那人的照顧,多少有一點心煩,更多的,是真心希望這人能為自己多打算,而非總是傻傻地,人家給了一塊糖,他就種了整地的甘蔗,甚至附帶白菜。

  不是天下所有人都喜歡被無條件付出,就像禮送大了多半造成困擾,而非喜悅。

  陸洐之心情很複雜,喬可南這樣子,他……心虛。

  偏偏又不是不受用。

  男人心思紛亂,把筷子底下的面攪亂。

  喬可南怔忡了會,大略領悟了陸洐之的意思,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道:「……你說的沒錯。」

  陸洐之抬眼瞅他。

  「可是那麼做,我覺得沒意思。」喬可南紊亂糾結了一晚的心思,伴隨自己這句話,逐漸平復。他坦然道:「或許你會說這是我的自我滿足,我不否認,但我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我這輩子……也沒別的可拚了,如果連一個想掏心掏肺對他好的人都沒有,活著幹什麼?」

  他像是說給陸洐之聽,又像是講給自己,有些本來放不太開的東西,慢慢地淡了。

  這下換陸洐之噎住了。是啊,活著幹麼?「活著可以做很多別的事。」

  喬可南吸了口豆漿。「例如?」

  「例如──」為自己拚搏,走到高位,獲取自己想要的。但話到喉嚨,睇著喬可南那雙圓潤漆黑得摻不進雜質的眼,陸洐之那些俗儈自私的話,一下子講不下去。「做大事。」

  「茄~你當你國父啊。」喬可南一臉鄙視。

  兩人言語繞了半天,最終靜默下來,各自吃各自的早餐。

  喬可南戳了戳盤子裡的薯餅,一陣鬱悶,他們的人生觀從一開始就是兩條平行線,自己是走錯了,才會到他這一處來。

  他跟陸洐之,註定不是同路人。

  喬可南為彼此達不到同步而酸澀,他想,這大抵就是傳說中世上最遠的距離了。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你坐在我面前,我們一併吃早餐,卻遲早要分道揚鑣。

  ──喬可南心之徘句。

  許久,喬可南問道:「喂,你那茶罐上的標籤是真的忘記撕?」不是他要懷疑,是陸洐之作風向來嚴謹,心思又縝密,不至於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陸洐之:「……」你當我心機梗塞嗎?

  他不想承認,自己在買禮的時候心煩意亂,惦著兩人間不愉快的事,導致恍神了。

  「吃你的早餐。」

  喬可南碰了個釘子,索性吃東西。「哦。」














  27.菊花黑的不是菊花

  喬可南是一個不管不顧的人。

  他忠於自己的人生選擇,不橫衝直撞,也絕不過度小心,有些事逃避不了就坦然張開雙臂迎接──包含他對陸洐之產生的「感情」。

  因性而愛,說來膚淺,然而當你能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奉獻出去的同時,心呢?至少喬可南做不到完全分離。

  這不是他想像中的愛情,可它確確實實地存在。

  有些事情,否定一次兩次還行,否定三次四次,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了。

  張愛玲說: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蘇沛背叛他們三年的感情,喬可南苦悶歸苦悶,也沒反悔過自己曾經的付出,如今對陸洐之,他也打算比照辦理。

  喜歡就喜歡了唄!相處一天是一天,人生在世,求的不過是一個痛快,唧唧歪歪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不只是錢財,感情亦然,哪天閉上眼,一片漆黑,奈何橋上一碗湯,啥都沒了。

  喬可南跟菊花說:「我朋友決定繼續跟那人當炮友了。」

  菊花黑:「O」

  Joke男:「我朋友發現……他挺喜歡那人的,既然捨不得切,就湊合湊合,反正是不指望天長地久了。」

  這一句話,喬可南打得很慢很慢。

  他想自己這麼做,到底是錯是對?

  喬可南不抽煙,現在卻非常有抽一根的想望。「菊花,哪天我死了,你會給我收屍嗎?」

  菊花黑沉默了一陣,終於忍無可忍,回來一句:「呸你個晦氣的!你非要自己往坑裡踩,死了活該。」

  喬可南見了一笑,菊花不愧是菊花,綜觀大菊,早就知道什麼你朋友我朋友的,全是幌子。

  畢竟喬可南在圈子裡的朋友,菊花黑哪個不認識?

  Joke男:「我這人其實很貪生怕死,偏又不想沒滋沒味地活,非要自己去找個死法。蘇沛那一次若是一槍打在我心臟上,這次大抵就是活埋,還是我自己慢慢挖的坑、填的土。」

  菊花黑送來一張嘆息表情,道:「你有準備了,或許就不會死得太痛苦。」

  Joke男:「我也是降子想。」

  菊花黑:「這事……你想好就好。只是別真死了才等我去撿骨,但凡你還剩一口氣,就記得給我求救。」

  喬可南笑了。「嗯,我知道了,謝謝。」

  ◎◎◎

  安掬樂和喬可南認識了兩年。

  一開始注意到,是覺得這人ID很有趣:JokeMan。

  喬可南的ID如同其人,充滿歡樂,老在Gay板PO些夫夫文章,傻頭傻腦,甚至一看就是個剛破處的……像是:「潤滑劑要油性還水性的好?」、「不小心射在裡面拉肚子了怎辦?TT」

  諸如此類,零零總總,教人好氣又好笑。後來顯然因為PO了這種問題,被騷擾了,到下次PO文的時候便說:謝謝大家我有老婆了這輩子打算忠於他一人,請不要再問我一夜情了~QO

  安掬樂一見,奇了,一個男人是禽獸,兩個男人是畜生,圈裡幾乎沒人像他這般在守身的,何況幾次板聚裡,大家都說這個傻小子長得不錯,願意「調教」他的不管一號零號,通通排到了天邊去。

  不過,安掬樂對這種人一向過敏,道不同互不為謀,沒打算招惹。

  兩人真正熟稔,是因為安掬樂的朋友遇上了一點法律問題。他朋友和伴侶共同買了一間房子,掛在伴侶名下,沒料那人負心,結婚去了,朋友傷心歸傷心,房子的問題還是得解決,只是同志不若男女有婚姻契約的保障,真要打官司,得找個可靠又沒偏見的律師……

  Gay板臥龍藏虎,他PO文詢問,沒料喬可南主動丟來水球,道:「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喔,我現在工作的事務所對同志挺友善的。」

  安掬樂嚇了一跳,雖然他真正驚嚇的點是這傻小子念的居然是法律,人不可貌相啊……

  朋友之後真的去了喬可南上班的事務所,得到不少幫助,他給喬可南迴去訊息:「謝了。」

  JokeMan:「嘿嘿~沒什麼。」

  安掬樂瞬間好像看見了他在螢幕彼端傻氣微笑,不由起了猥瑣心思,回道:「介不介意我以身相許啊?」

  只是笑語,網路上這樣半真半假的曖昧與言可多了,不料喬可南迴了一句:「我介意!我有老婆了!」

  安掬樂沒氣,「噗嗤」一聲,再接再厲。「不要告訴他嘛,我可以做備胎的唷~」

  JokeMan:「你你你……不可以這樣!你要好好愛惜自己,潔身自愛,天地有正氣……」

  吧啦吧啦吧啦吧吧啦……以下正正經經,省略若百字。安掬樂看得下巴都要掉了,忍不住敲了另一個據說和喬可南「交過手」的ID:「這到底是哪來的天然寶藏啊?=口=」

  該ID:「真的很神吧?大家都被他默默治癒了唷~>///<」

  真的。當晚安掬樂本來跟人約好去酒吧獵豔,卻為這小子一番豪情壯闊的守身宣言決定修身養性茹素一回,往後看到喬可南的ID他都想在前頭挪抬,當然多少也抱持了「哼哼看你自愛到哪時」的諷刺心態。

  後來他有事沒事就會去逗弄他,調戲成習慣,直到在幾個較為嚴肅的社會議題上抱持相同見解以後,兩人才真正深交。那時喬可南和蘇沛交往兩年,仍是那般蜜裡調油,親密得很。

  安掬樂不否認自己人生觀刻薄,他歷經太多事,導致無法像個天真小孩,相信世上有純粹幸福,人類天生就不是從一而終的動物,愛情是一種輕薄的假像,如同興奮劑,嗑的時候很嗨,嗑完了,回憶自己迷幻姿態,只覺荒謬。

  然而安掬樂的心態逐漸有了改變。他喜歡喬可南,真心祝禱他跟蘇沛可以好上一輩子……說真的,他上次產生跟誰渡過一輩子的想法,是五歲的時候,看上了隔壁花花班的阿勇……

  時光荏苒,他跟喬可南結識兩年,不算長的時間,卻也見證了這小子在情感上的重大轉折。

  曾經那樣一個堅持為伴侶守身的人,居然會在被背叛以後同意和人419,喬可南雖然沒表現出來,仍可見蘇沛劈腿一事,給他造成的打擊有多大。

  安掬樂連捏死蘇沛的心都有了。

  好好一個天然寶藏被你糟蹋成這樣……本想過要不要接收吧,但他深知自己只會是第二個蘇沛,畢竟對於他來說,愛一個人是道德,愛很多人是本能。

  尤其他的愛只侷限在肉體上。

  喬可南也知道,兩人有默契,不想讓彼此變成難以收拾的關係。

  後來,喬可南又栽坑了。

  那小子骨子裡就是個重情義的,乍看之下很堅硬,實際上週身都是破綻。蘇沛的事雖傷得他躲進殼裡,卻沒毀損他相信美好的本質,所以不管遇誰,先愛上的註定會是他,這點菊花黑早就有預感了。

  每個人一生裡總會死過幾次,安掬樂自己也不例外,那就像是鳳凰自燃,一種褪變的過程,順利的話最後能變成鋼鐵人。可是對喬可南,安掬樂是真的捨不得。

  在未來的若干年以後,他曾不只一次後悔:自己不該放任喬可南去死。

  那人本質不變,一條道路走到黑,即便深知走的是錯路,在真正撞牆、頭破血流以前,他不會回頭。

  他死過一次,貪生怕死,卻不願苟且偷生。

  所以這一刻,安掬樂不多說了,他依然祝福,期待喬可南可以幸福。


  28.聖誕夜H

  耶誕節到了。

  四周是歡鬧的過節氣氛,連他們事務所也不例外,上禮拜就在門前放上了聖誕樹,被女職員佈置得美輪美奐。

  十二月二十四,聖誕夜,分明是耶穌誕生的日子,卻莫名其妙變成另類情人節,往年這時喬可南都是跟蘇沛渡過的,蘇沛廚藝很好,買了全雞抹上一層厚厚香料,送進烤箱烤至外皮金黃酥脆,裡頭肉質鮮嫩,一咬下去,熱呼呼的肉汁便在嘴裡生香……

  今年……唉!他是沒這福份了。

  難得聖誕夜,大家手裡堆積的工作都不多,喬可南把手裡的事大致上處理完了,朝陸洐之那兒瞥去一眼。兩人今天並未相約,他不知道陸洐之是有別的計畫,還是……

  吶,我晚上去你那兒──這在平常能很隨意說出的提議,擱到了今天,卻有一點兒講不出口。

  或許,是自己動了心思的關係,他……心虛。

  陸洐之像是注意到他的視線,瞅了過來。「幹麼?」

  喬可南哼哼兩聲。罷了,誰希罕。「我想下班。」菊花黑邀過他出席圈內的Party,他乾脆去買個禮物,跟大家一塊熱鬧熱鬧。

  總好過全世界狂歡,他一個人孤單。

  「哦。」陸洐之眸眼一眯,眼神裡有種沉沉的因數浮動。他當然知道今天這種日子,圈裡活動很多。

  他相信喬可南有分寸,不會搞到太不可收拾,偏生這小孩的性格也很隨波逐流,說好聽是隨和,說難聽就是意志不堅,那些人一般玩鬧得很瘋,一個不好有人拱著拱著就……陸洐之想起上回他跟菊花黑的交杯酒,臉色不禁越來越沉。

  陸洐之:「過來。」

  喬可南:「?」

  他走過去,還不及反應就給男人攫住了唇。

  喬可南駭了跳,猛把人推開:「你瘋了?這裡是辦公室,門沒鎖!」

  陸洐之心想也對,可他現在滿腦子全是折騰得他動不了,沒力去跟人狂歡的念頭。他捏了捏喬可南的下巴,目光灼灼道:「去上鎖。」

  喬可南:「……」

  陸洐之顯然發了情,雙眼綠光,自從喬可南說別在辦公室以後,陸洐之真的沒在這兒動過他,沒料今天……

  他嚥了口口水,尾椎處一陣麻麻感湧上,不否認陸洐之的提議,同樣讓他很興奮。

  尤其男人注視自己的眼,那麼熱。

  以前沒動情的時候他就無法拒絕男人在床事上的索求,如今動了情,那更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他纏膩在一塊兒,把每一天當作末日度過。喬可南伸舌潤了潤自己乾燥的唇,扯鬆了領帶:「……我幫你。」

  「哦?」

  喬可南勾勾唇,走上前,一把將陸洐之推回辦公椅上,在他腿間跪了下來。

  那意思很明確,陸洐之有點兒意外,喬可南從來不在他沒洗澡前幫他含,如今卻如此主動。儘管這和他要的「效果」不一樣,但看著喬可南臉上明顯很情色的表情,陸洐之胸腔一怦,倒是很期待他接下來的「作為」。

  他甚至起了惡趣味的心思。「到桌子下頭……你忙你的,我繼續我的事。」

  喬可南哼哼兩聲:看你能ㄍㄧㄥ到幾時!

  青年喀啦喀啦地解開陸洐之的皮帶,拉下拉鍊,見男人的物事伏臥在貼身內褲裡。陸洐之尚未勃起,喬可南手先在外頭磨了磨,再將布料往下拉,男人粗大的陽具便落在眼前,透出一股男性獨有的腥羶氣味。

  喬可南不以為意,先用手幫他擼了擼,直到性器有半勃跡象,才探舌在莖根外頭舔舐,把整根肉具舔得水亮,再掂起下頭的囊袋,含進嘴裡一陣啜吸。

  陸洐之呼吸亂了幾分,性感的小腹縮緊。

  喬可南心裡有幾分得意,益加賣力地舔弄,從兩顆小球中間的凹槽,一路舔到莖頭,用嘴唇夾住龜頭和陽具相連的筋,輕輕一抿。只見手裡的肉根一下子脹大許多,陸洐之粗黑的陰莖徹底發硬,外頭猙獰的血管一根一根突起,顯見充血得有多厲害。

  喬可南張嘴吞入,一邊用手輔助,舌頭一邊在他精口處頂弄,嚐到了微澀的液體。

  滋嚕滋嚕的水聲在桌子底下響蕩,青年臉腮通紅,察覺自己的小腹以下也在發熱。他會提議幫陸洐之咬,就是不想自己被他幹得滿臉春情,腳步虛浮地走出辦公室,現在卻……

  「唔……」他含出了一點兒聲音,顯然身體有了感覺。

  陸洐之聞聲更加脹硬,他一隻手滑到了下頭,按了按喬可南的後腦杓,指尖在他後頸處摩挲。那兒是喬可南的敏感帶之一,他難耐地縮了縮,轉頭咬了陸洐之手指一口,惡狠狠道:「別搗亂!」

  陸洐之呵呵一笑,把手抽回來。

  喬可南轉回去繼續舔。他手握著陸洐之的粗莖,將皮往後褪,看著他紅潤飽滿的龜頭,吮了吮。陸洐之陽具尺寸不小,龜傘更如鴨蛋般碩大,他馬眼處一張一闔,喬可南忍不住用指尖在上頭戳了一會,他以前曾聽人提過尿道的玩法,不如……

  他手伸到口袋裡摸了摸,隨即一笑:有了!

  陸洐之被他戳莖頭的時候就覺得下體發酥,偏偏喬可南手法越來越奇怪,他先是揉了揉他的莖身,拇指在陽筋處滑動,陸洐之感覺自己的龜頭被人捏開,微疼間,一樣東西撐開了尿道。他渾身一顫,眼目瞠大,不敢置信:「你……」

  他正欲起身阻止,下一秒辦公室外傳來敲門聲。「陸律師,我進來了。」

  居然沒上鎖!

  兩人剛才都忘了這一事,陸洐之這下動都動不了,他深呼吸好幾口,腳在喬可南膝蓋處踢了踢,示意他別亂來,咳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是事務所另一個年輕女律師,她是宇文律師的繼女,為人良善,陸洐之平日再不苟言笑,也會賣對方幾分面子。「呂律師,什麼事?」

  「噢,有個案子,我想找你討論……」

  「呃……那你等等,我收拾一下,我們去會議室談。」

  女律師一笑。「不用了,一小部分而已,我這樣講就好。」陸洐之業務繁忙,她哪好意思特地請人空出時間指教?

  可惜女律師一番貼心,陸洐之內心叫苦不迭。「好,你說。」

  喬可南窩在桌子底下,原先也有一點兒緊張,後來想想陸洐之這桌夠高,外頭的人絕對看不見他,於是安了心。他抬眸看著陸洐之的硬根,心生佩服:您老真行,這樣都沒萎!

  妙的是,男人莖頭處還插了一根棉花棒,是較細的那種,喬可南先前去洗頭,人家給的,他順手放進口袋了。

  這畫面實在夠淫靡,喬可南伸手,把棉花棒朝裡頭推了推,陸洐之肉根抖動,嘴裡喊:「你──」

  女律師:「?」

  「沒事,繼續。」他一手伸到下頭,阻止喬可南動作。

  偏陸洐之那種極度隱忍的反應取悅到他,喬可南索性破罐子破摔,握著陸洐之的陽根,慢慢將棉花棒推進深處,只剩另一邊的棉頭暴露在外。

  陸洐之氣得握拳,眼前發黑,雖不知那是啥玩意兒,但若動作過大,一個不好斷在裡頭或拿不出來,都不是開玩笑的。

  看我待會怎麼整治你!













  29.懲罰1H

  那頭女律師還在提問,陸洐之忍住尿道里那股被侵入的灼熱疼痛感。說實話……好吧,很刺激,習慣以後,陸洐之心裡的不愉快消散了些,沒料下一秒他雙手握拳,恨恨打在桌子上:「你別鬧!」

  女律師:「?????」

  「不,不是說你……」陸洐之快瘋了。喬可南居然用那根管子,在他尿道里進出起來!

  原先的脹痛在濕意輔助下轉化為一股強烈的刺激,他整條硬根酥酥麻麻,有種憋尿到極致的酸脹。

  青年彷彿嫌這樣還不夠,舌頭又靈巧地舔了上來。他動作很輕,不敢用出聲響,嘴唇在他莖皮上吮吸,不時戳戳被塞滿的精口。

  這渾小孩。陸洐之覺得自己快爆了。

  「陸律師,你感覺如何?」

  「很好……」

  「嗄?」

  「我是說……」陸洐之深吸一口氣。「你的想法很好,我認為沒有任何問題。」他壓根兒沒聽清她後來講了什麼,只巴不得她趕緊出去,他好教訓這膽大包天的小子。

  難得得到陸洐之這般直接了當的肯定,女律師受寵若驚。「可是我認為……」

  「不!就這樣……相信你自己,我保證一點兒問題都沒有,非常完美。」

  女律師:「是、是哦。」

  「是。」所以你快走!

  「好,我知道了,謝謝陸律師。」她展顏一笑,轉身離開,陸洐之鬆了口氣,不料又轉身。「陸律師,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臉很紅,可能是感冒了,等下最好去樓下的診所看看……」

  「謝謝,我會的。」這話陸洐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女律師終於走了,門「砰」一聲關上,兩個男人各自緩了口氣,又覺刺激得要死。陸洐之腳在地上一踢,椅子往後退,當他看見自己肉莖上插著的玩意時,差點沒暈倒:棉花棒!這小子居然拿棉花棒戳他陰莖!

  「你找死!」陸洐之咬牙切齒,把棉花棒抽出,一股滑膩的液體從鈴口處滲出,淌了一地。

  喬可南嘿嘿笑,笑得既討好又淫蕩。「爽不爽?」看陸洐之沒軟,他就知道答案了。

  陸洐之冷笑。「何不自己試試?」

  「我先幫你射。」看陸洐之陰莖不停顫動,看來是憋得很辛苦。

  喬可南維持蹲在桌下的姿勢朝陸洐之招了招手。陸洐之籲口氣,男人在高潮的關頭都不會思考太深層的事,反正他已經想好等下要怎樣「回報」這小子了。

  陸洐之把椅子推回來,喬可南繼續幫他口交,被刺激過的莖身變得很敏感,尤其是馬眼處,被青年舌尖一頂,他便控制不住地全身痙攣。

  喬可南手在他陰囊下方的會陰處施力,舌頭從兩丸舔到陽筋,最後看差不多了,便把陸洐之龜頭含吮進去,手在剩下的半截肉柱上滑動,陸洐之下腹一緊,低啞道:「要射了……」

  「嗯。」喬可南嘴沒離開,留頭柱在嘴裡,重重一吸──

  陸洐之渾身抽動,濃濃的精液吐了出來,酸麻的快感傳遍全身,暢快度竟比以往要高了不少。

  男人射精力道太強烈,喬可南差點被嗆到。

  大約射了三股,陸洐之背靠座椅喘氣,只聽下頭「咕嘟」一聲,像是某種吞嚥聲響。他嚇到:「喬可南?」

  「唔。」喬可南應了一聲,陸洐之低頭一睞,身下人手捏著他半軟的肉根,邊把上面殘餘的淫液通通舔了乾淨,這繾綣迷戀的姿態令陸洐之胸腔一陣震動,青年嘴角甚至沾了些白濁,淫穢到了極致。

  陸洐之捏了捏他的臉。「味道如何?」

  喬可南吐舌。「好難吃。」腥氣重,又鹹澀。可一想到那是傾心之人的一部份,就覺甘之如飴,恨不得融進體內,化作自身血肉。「據說這蛋白質成分挺高的,吃多了不知會不會痛風。」

  陸洐之哭笑不得,抽了桌子上頭的紙巾,給他擦嘴。

  喬可南擦了嘴,跑回自己的桌邊喝茶,把嘴裡那股精液的味道驅散。

  陸洐之也嘗過那味,卻從未吞進肚子裡過,喬可南做到這一步,他很驚訝,不否認剛才被他整到差點出醜的怒氣,一下子散了許多。

  真是……拿他沒轍。

  他把自己平復下來的性器塞回褲子裡,重新穿戴好,抬手招了招喬可南。「過來。」

  喬可南:「?」

  陸洐之親了親他的嘴,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盒子。「原先不打算在這裡用,不過基於你剛才上房揭瓦的行為,我認為應該讓你記一記教訓……放心,不會疼的。」

  喬可南顫了顫,看著那盒子,像裡頭藏了隻怪物,會把他一口咬掉。

  「去,上鎖。」

  喬可南:「……」

  陸洐之目光森森。「你敢趁機逃跑試試看。」

  喬可南欲哭無淚,早知眼前這人是個記仇的,他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心知躲閃無望,喬可南乖乖給門上鎖──這回再有人進來,出醜的估計是他了。

  他走回去,陸洐之已把桌上物品收拾乾淨,騰出一片空間。「趴在上頭,彎腰,屁股抬高。」

  喬可南:「……」

  他聽令,陸洐之手繞到他前頭,解開他皮帶,把他西裝褲連同內褲一併往下拉。

  陸洐之大掌在青年光滑緊翹的臀部上摩挲了一會,拿出潤滑液往他穴口塗了塗,伸進一根手指,做了些簡單擴張。

  接著,打開盒子,裡頭擱了一個約莫兩個指節長的粉色物品,喬可南:「?」

  陸洐之瞥他一眼。「這是前列腺按摩器。」

  喬可南:「……」誰來告訴他,為何男人在抽屜裡準備了這個?

  那東西不大,陸洐之沾足了潤滑液,頭部一下子滑了進去,喬可南呻吟一聲,下腹一陣酸麻,感覺那微翹的圓頭處頂住了他前列腺的位置。

  陸洐之把那玩意兒塞好了,又拿出一根皮條,扣在喬可南大腿上。

  青年還沒搞懂這些門道,陸洐之就把震動器開關打開,按摩器在甬道內一陣震動,喬可南「啊」了聲,雙目驀地瞠大。

  陸洐之很滿意他的反應,把控制器塞在皮條上固定,然後給全身無力的人穿好了內褲和西裝褲,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喬可南滿臉通紅。「你……」

  陸洐之笑了笑,親親他的嘴。「電池沒用過,作為你『棉花棒』的回禮,你得嚐嚐它的滋味直到沒電為止。晚上別亂跑,我們去Costco買些吃的,慶祝聖誕夜。」

  喬可南一聽,差點暈倒。「你殺了我吧!」















  30.懲罰2H

  陸洐之說到做到,真的一路上都讓他塞著那玩意兒,震動始終沒停。

  喬可南原本打算自己偷偷關掉,不料陸洐之送來一眼。「有種你關了它,改天我讓你帶著它出庭。」

  喬可南:「……」

  兩人一塊到Costco,過節前大型購物中心的人潮總是洶湧,兩個男人直接走到熟食區,以往喬可南還有心思四處逛一逛,現今是巴不得越快走越好。

  倒是陸洐之難得地蘑菇起來:「你想吃什麼?」

  喬可南:「隨便。」

  陸洐之:「雞肉卷?」

  喬可南:「好。」

  陸洐之拿起來,想了想又放回去。「這跟烤雞重複了,換別的吧。」

  喬可南:「……」

  靠你XX的雞!!!!!

  震動器在體內嗡嗡嗡地,剛開始習慣了覺得還好,後來前列腺一直被蹭,快意逐漸累積,那種想上廁所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尤其伴隨每一次走動,那玩意兒便按得更深,喬可南雙腿發軟,內褲裡濕了一大片。

  他雙目含淚,委屈地朝陸洐之送去一瞥,男人才收斂了,一改剛才唧唧歪歪的態度,啪啦啪啦一下子挑好東西,放進推車裡。「走吧。」

  Costco的生鮮食品都很大包,別說兩人不會下廚,份量實在太大,喬可南只能望洋興嘆。

  最後買了提拉米酥、鮭魚卷、凱薩沙拉、紐澳良烤雞、蛤蜊濃湯,陸洐之又挑了香檳,兩人才大包小包,結帳離開。

  大街小巷,各色各樣的霓虹燈交錯,過節氣氛很濃郁,在這種時候不是一個人,不可否認,喬可南內心充實不少。

  ……當然,屁股裡更「充實」。

  剛在Costco忍耐用掉他不少力氣,一上車,喬可南奄奄一息,哼哼啊啊,雙腿不自主蹭了蹭,最後終於憋不住,解開皮帶,伸手撫慰。

  陸洐之邊開車邊睇了他一眼,提醒道:「注意風化。」

  喬可南瞪他。「最好讓員警抓走,我就告訴他們東西是我隔壁這位大律師往我屁股裡塞的,哼嗯……」

  喬可南手探進內褲,捉住自己的硬根上下蹭動,這發情模樣令陸洐之下腹一陣邪火竄動,可他表面上仍裝得冷靜。「運氣好的話,你或許還能嚐嚐警棍的滋味。」

  「噢,那肯定比你的大傢伙還爽,我可以嘴裡塞一個,下面再塞一個,雙手各自抓一個……」五劈!

  陸洐之想像了下那畫面,喬可南被四個男人包圍,同時操幹,邊含著別人邊哼哼唧唧扭動屁股的情形,真是……

  他踩下油門,加快車速,心想絕對不能讓他被抓走。(員警先生:……)

  車身一陣顛簸,青年一陣痙攣,射了出來。因為忍太久,導致精液是用流的,汩汩淌進手心裡。

  喬可南雙眼濕潤,靠在椅背上哈啊哈啊地喘氣,後庭裡的震動器按在敏感點上,又催射了一股。

  喬可南:「這……這玩意兒何時會停……」

  陸洐之:「說明書上寫,二十個鐘頭以後。」

  喬可南:「……」

  陸洐之大人有大量。「你關掉吧。」

  喬可南大鬆口氣,手連忙探進去把開關按掉,整體拿出來得等回家以後了。

  陸洐之:「爽嗎?」

  這次換喬可南冷笑。「不如你試試?」

  陸洐之哈哈笑了兩聲。「把窗子打開,車子裡都是你那味。」

  喬可南不依。「靠,別人聞到了怎辦?」

  「大馬路上,除非那人是哮天犬。」

  最終喬可南還是開了窗戶,那氣味一直在車裡,他也受不了。

  兩人來到陸洐之家,喬可南扔了東西,急急忙忙衝進浴室,脫了褲子把按摩器拿出來。

  陸洐之睇望他狼狽的身影,不禁好笑。

  喬可南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把食物擺好了,滿滿一桌子菜,教人看了心情很好。

  陸洐之見他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不由吐嘈:「敢情你下午沒吃飽?」

  下午?下午……啊靠!「你能靠你那洨讓我吃飽,我這輩子就不吃別的東西!」

  陸洐之抬眉。「要不試試?」

  喬可南扔下叉子,學李小龍抹鼻子。「來啊來啊。」反正精盡人亡的不是他。

  兩人鬧啊鬧,把一頓飯嘻嘻哈哈吃完了,僅剩一點兒香檳,陸洐之倒在青年杯子裡,喬可南一向喜歡這種甜甜香香的飲料,他朝陸洐之笑了笑,舉杯道:「聖誕快樂。」

  陸洐之一怔,沉默了晌,斂下眸眼。「嗯,聖誕快樂。」

  「鏘」一聲,兩人碰杯,又急匆匆分離。

  一如他們此刻關係,脆弱、短暫──

  一撞即碎。













  31.末日之前H

  情侶們看到耶誕節三個字就會發情,即便他跟陸洐之不是那種美好關係,但似乎也無法免俗。

  誰都不想在這喧鬧的日子裡被落下,就算只是短暫的一夜激情,溫度仍有不少份量。兩人吃飽喝足了,移師臥房,脫乾淨外衣,如同新生兒般,赤裸地滾在一起。

  喬可南下午被按摩器弄了一陣,甬道里還是濕的,陸洐之從背後按著他,先插進三根手指在裡頭轉了幾圈,確定不會受傷,才解開褲扣,掏出陽器擼了會,一口氣捅了進去。

  「啊……呀。」陸洐之堅硬的肉具一挺入,喬可南腰肢便敏感地發顫,嗓音柔膩,像支小毛刷,撓得人心裡都癢癢的。

  當然,青年身下的肉棍,則是脹到不行。

  實在是太習慣陸洐之的「大傢伙」,那小小的按摩器只能算小菜一碟。喬可南內裡柔潤,黏膜貪婪地包覆著陸洐之的粗根,一陣一陣收合翕斂,像是餓了很久。

  陸洐之低笑,抬高喬可南的臀,惡趣味地將他兩片肉瓣掰開,只見那被撐到極致的殷紅小穴,正歡快地吞食著自己的肉莖。這淫靡景象,致使陸洐之下腹一燙,忍不住幹得更深。

  於是那穴口外,便只剩一叢墨黑色的捲曲毛髮。

  「啊──太深了,肚子難受……」剛吃飽,胃裡猶沉甸甸的,陸洐之肉根太粗太長,即便在空腹的情況下,喬可南都「吃」得很辛苦,何況肚子裡還積了食?「別、別插得這麼深……嗯……」

  「我怕你上面吃飽了,下面沒飽。」陸洐之俯身在他耳邊淫邪地道,邊咬他泛紅的耳根,邊將硬燙的肉具抽出了些。「哥就靠這天天灌飽你,好不好?」

  喬可南根本沒法回答。

  拔出的莖具上沾了喬可南體內的淫液,又濕又滑,晶瑩地反射屋內的燈光。陸洐之就著那些液體淺淺地插了一會,喬可南似乎得趣了,抱著枕頭,哈啊哈啊地直喘。

  青年的肩膀線條很漂亮,勁瘦結實,尤其蝴蝶骨那兒,更是標緻如真有一雙翅膀,隨時破繭而出。陸洐之很受鼓動地抬手摩挲,彎身在上頭柔柔地落下親吻。

  他邊插邊親,喬可南的背骨很敏感,被咬上的時候,他呻吟聲不自覺地拔高,悅耳至極。

  「嗯……啊……」

  喬可南被用背後位插了一陣,這次陸洐之動得很慢、很淺,但這樣徐緩的摩擦累積出來的快感,爆發起來卻很巨大。他爽得整個腰都麻,龜頭酥酥的,忍不住動腰,在床鋪上揉蹭。

  床單太軟了,蹭不出效果,喬可南伸手想給自己抒解,雙手卻一下子被陸洐之拗到身後。

  「啊!」他叫了聲,歪了身軀,怨怨地轉頭瞪他。

  陸洐之一笑,此刻喬可南雙眼濕潤,面頰被情慾蒸騰出潮紅,這一瞪,可謂春情四溢,除了增加男人的嗜虐欲外全無殺傷力。他用力頂了頂喬可南的屁股,說:「走,下床。」

  喬可南:「?」

  他還不及反應,兩條手臂就被猛地往後拉。

  青年整個上半身被迫仰起,而陸洐之便在肉根深入的情況底下,催促著喬可南下床。

  喬可南低低嗚咽幾聲,兩條顫軟的腿邁下地,他整個下身酸麻到不行,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只能挨了陸洐之,勉強站住。

  陸洐之挺胯,彷彿把自己那物當成了馬鞭,拍打在喬可南腸壁上。「走。」

  走去哪啊?喬可南被頂得全身抖顫,話都講不出,只得顫顫邁步,每走一點,陸洐之的肉根便緊追在後,往前插入。

  到最後喬可南根本是被男人頂著走,走到了房裡那奢華漂亮的馬毛沙發邊,陸洐之讓他上半身靠在上頭,提起他的腰,俯身道:「你之前不是問坐在上頭,會不會有騎馬打仗的FU?」

  「……嗯?」

  陸洐之一笑:「今天,我就讓你在上頭,嚐嚐被騎的滋味,如何?」

  別……別來吧?

  喬可南嘴巴驚恐張大,像重新領會到陸洐之的色情程度。「你……啊呀!」

  不同於剛才在床鋪上那種緩慢的抽插,這次陸洐之是發狠地捅幹。喬可南上半身伴隨身後劇烈的衝撞,在那柔軟又帶點粗硬的毛皮上一陣摩擦。

  馬毛相比一般動物毛要顯短,且刺,那感覺像有一把毛刷,在他胸前刷啊刷,兩顆肉粒在這般刺激下,很快地腫脹發癢,色澤鮮豔。

  為了緩解那股撓人心肺的酥癢,喬可南只得更加用力地蹭,蹭得乳頭又紅又麻,這時陸洐之伸手一捏,青年難挨地低叫一聲,腰腹發軟,雙腿難受地夾緊。

  「喜歡?是不是很舒服?」陸洐之反覆揉著他的乳頭肉,故意擰住朝那毛皮上擦。「這樣爽不爽?」

  喬可南叫都叫不出來了。腰際麻得厲害,陸洐之的陽具還拚命朝他前列腺頂,前頭早已暴脹的肉器更是可憐兮兮地抖動著,滲了不少淚珠在地板上。

  「好可憐的樣子。」陸洐之輕輕握了握他顫動的性器,不敢太用力,怕喬可南一下子射了。「這兒想不想一併試試馬毛的滋味?」

  「嗚──」喬可南嗚咽,眸目失神,嗯嗯啊啊地進入了隨便啦怎樣都好的階段。

  陸洐之當他是同意了。他一邊捅插,一手邊捉住喬可南的莖皮,將之往後拉扯,露出青年飽滿紅潤的龜肉,用指箍住,在毛皮上來回滑動。

  喬可南簡直要瘋了,原就酥麻難當的馬眼被這般一弄,淫液不斷滲出,很快便在沙發上落下一片深色的水痕。

  青年前頭的性感帶被馬毛刷著,後穴則被男人捅著,一擦一插間,配合默契,毫無罅隙,這過分強烈的快感令他頭皮發麻,太陽穴一顫一跳,很快就被頂上高潮。

  「啊嗯、啊嗯!」酥脹的肉根前端噴出了白液,在沙發上濕了一片。他整片胸口都是麻的,略帶刺疼,陸洐之一手在他乳尖上揉捏,一手撫著他猶在排精,一陣一抖的莖傘處,幫助他延長這股足以燒人神智的快意。

  陸洐之親親他紅得像發燒的臉。「是不是很刺激?」

  喬可南:「……」

  「比騎馬打仗更爽吧?」陸洐之邊捅插邊道。「下次可以考慮真的搞匹馬,我一邊騎馬,一邊幹你……」

  別吧!您老會被人告虐待動物的!

  喬可南射了精,身體的熱度尚未消褪,陸洐之的肉根便在他後庭裡猛插。

  他今天射了兩次,兩次都玩得很猛,要勃起第三次看來有點兒難度,喬可南陰莖雖軟垂著,後穴仍感酥麻,被陸洐之操得很是舒暢,索性嘴巴一張,嗯嗯啊啊地吐出一連串淫靡的喘息來。

  陸洐之就喜歡看他被自己幹得這般春潮難當的樣子,喬可南在床上一向放得開,該淫則淫該蕩則蕩,絲毫不扭捏;害羞的時候更可愛,連鼻子都紅通通的,整個人像塊柔滑的巧克力,充滿誘人香氣,讓人恨不得將之放進嘴裡,恣意品嚐。

  最好融化了,化作一體,這樣不管現實如何,都不會分開了。

  陸洐之為自己難得文藝的想像苦笑,扳過青年的臉親了親。不同於上身展現出來的溫柔,他下身狠辣,加速搗幹,隨即屏了氣,將肉具抽出些許,在喬可南穴口處噴出了精。

  因為射得很淺,有一些濃液從他們結合的邊緣溢了出來。男人抽身,只見紅潤的小穴邊沾了一圈白濁,喬可南甬道仍在收縮,貪饞地把那些液體往內吞。

  這畫面令陸洐之看得很爽,不禁嘻笑道:「哥沒喂飽你?」

  「飽……了啦!」喬可南整個下體都麻痺了,僅剩的感覺就是體內那股潮潤,很燙、很熱。

  「真的?別跟哥客氣……」說著,陸洐之還未完全軟下的肉根又往裡捅,噎住了青年接下來的抗議。

  喬可南真是快哭了。

  陸洐之這晚興奮得很,不知是不是為報復他下午的「把戲」,直到大半夜他陽根都沒離開過喬可南的身體。

  兩人回到床上,男人從他背後把人摟緊,用側躺的姿勢,不急不徐地緩慢抽插。

  陸洐之今天也射了兩次,這第三次做得很慢,慢得喬可南都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時又射了,只舒服地淺淺呻吟。

  這樣溫柔的作法也別有一番滋味,兩人不時舔舔吻吻,唾沫相遞。這次的性愛,做得算是既甜蜜、又綿長。

  堪稱末日之前,最後的一晌貪歡。

  至於那被自己射髒的沙發要怎樣清理,喬可南實在是沒法管了。


  32.小偷

  喬可南被陸洐之折騰了一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反倒是陸洐之抱著他,逐漸地失去了睡意。

  他撫了撫小孩兒泛紅的眼角,心知這晚,他有些失控,做得過分了。

  他爬起來,赤著上身,拿了床頭櫃上的Marlboro,走到陽臺。

  他不畏冷,事實上,他現在極度需要冷靜一下。

  男人想,自己去年的聖誕夜是如何度過的?在PUB裡,喝了一堆不知名的酒,與素不相識的人身體交媾,發洩了慾望,精神上卻很空虛,隔天上班,有個傻小子還拿了自家制的糖果餅乾分送,一臉沉浸在幸福裡的模樣,扎眼得要死。

  陸洐之不吃甜,縱慾加宿醉,讓他心情很不好,罕見地上了脾氣,冷冷道:「你就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喬可南一愣,尷尬地抓了抓頭髮。「打擾你了,陸律師。」

  陸洐之事後想想,其實有點兒後悔,青年畢竟是一片好意。

  偏他拉不下臉,又不想承認自己羨慕嫉妒恨,他走出辦公室,想給自己倒杯熱的,舒緩頭疼,剛好又遇到喬可南。他像是不計前嫌,走了過來:「陸律師你宿醉對吧?我這兒有解酒藥,你吃一顆,會舒服一些。」

  陸洐之怔怔地,喬可南的態度完全不像巴結討好,只是自然而然的隨手之舉。

  他接過了藥片,不可否認青年的行徑,柔軟了他某些長久以來,很堅硬、很冰冷的部分。

  那天他吃了藥,頭痛緩和許多,心裡頭堆積的陰暗,也稍稍地,得到了緩解。

  像是長年蝸居在陰濕角落的人,忽然見了陽光,雙眼刺痛之餘,周身泛暖,不禁讚嘆:世界上,原來有這般美好的東西。

  簡直差一點,就想將之禁錮,據為己有。

  後來他的助理離職了,宇文律師問他要招人還是想調誰過去,陸洐之想了一秒便答:「讓喬可南過來我這邊吧。」

  宇文博很意外:「那小子?他散散的但做事挺認真,又是事務所的吉祥物,你別把人家用跑。」誰不知道陸洐之在事務所內,是最難伺候的主子?

  他脾氣乖戾,喜怒不揚,扭曲陰暗,即便做了他這麼多年的老師,對於學生這一部份,宇文博始終很無能為力。

  好在這孩子本質不錯,沒往利慾薰心,最不堪的方向走。

  陸洐之笑笑,沒多說。

  學生的要求,做老師的總是願意滿足的。於是喬可南便在眾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目光下,轉到了他的辦公室來。

  那一天,喬可南朝他笑了笑:「陸律師,往後請多指教。」

  乾淨清爽的笑意,彷彿教人喝了一杯溫溫的蜂蜜水,甘甜滋潤。

  這時候,陸洐之尚沒有其他念頭,他只是想把這顆小太陽放在身邊,離得近些,或許他就不會再老是覺得冷。

  兩人共事半年,他曾聽見喬可南與其他實習律師的對話,那人說:「欸,沒想到你能從陸魔頭手裡存活下來。」

  喬可南愣了愣。「我覺得陸律師挺不錯的,嚴是嚴了點,可教人都挺仔細的。」

  陸洐之默默聽著,嘴角勾了勾。傻小子,換做別人,我才沒那般閒心。

  總之一整天,陸洐之心情都很好。

  好到那小子還呆呆問他:「欸,陸律師,你發票中頭獎了嗎?」而得了他一枚爆栗。

  ……

  陸洐之指尖一陣微疼,眼看煙頭就要燒到手指,他抽了最後一口,把煙拈熄。

  連同回憶。

  身體在冬日夜風底下涼得厲害,他退進了室內,吁了口氣,走回臥室。

  喬可南躺在床上沉睡,四肢慵懶伸展,呼吸綿長。

  陸洐之看了一會兒,掀開床被,躺了進去。

  床鋪裡很溫暖,他剛吹了一陣冷風,整個身軀凍得像冰塊一樣,喬可南顫了顫,終於被冷醒。「你怎麼……這麼冰?」

  陸洐之看著他睡眼惺忪的模樣,親親他的眉角,道:「剛出去抽了一根煙。」

  「哦。」喬可南迷迷糊糊地應,伸手把陸洐之凍冷的上半身抱入懷裡,拍了拍他背。「抱一抱,就不冷了……」說著,又睡了去。

  抱一抱,就不冷了。

  可你分明被我給凍到發抖。

  陸洐之偎在青年懷裡,汲取他的溫熱。這一瞬,眼眶竟微微地燙了一下。

  那感覺忽然而來,又忽然散去。

  他想,明天耶誕節,喬可南不會像去年那樣帶著滿滿一袋的餅乾糖果,一臉幸福地在職場上發送了。

  但自己也不會再拖著頹廢糜爛的身軀,滿心空乏地上班。

  他是個小偷。

  他從喬可南身上攫取了幸福、溫暖,卻沒同等地填補回去。

  陸洐之抱緊那人的腰,微微嘆息:等這個年過完吧。

  等這個年過完了,他該做什麼做什麼,兩人該如何就如何。喬可南值得更好的物件,更值得的人。

  而那個人不是他……也不會是他。













  33.二○一二

  轉眼又過了一個年,二○一二到了。

  傳說中二○一二是世界末日,有些人惶惶不安,有些人繼續過活,喬可南很顯然是後者。

  新的年份,對他來說也沒帶來多少展望,反正每天照例要吃喝拉撒睡,上班下班,日復一日,差異不了多少。

  聖誕夜那天他沒赴菊花黑的約,跨年前事務所諸事繁忙,更是無暇他顧,終於在二○一二他騰出了時間與菊花黑看電影,菊花黑一見他便不忘調侃:「您老簡直比財神爺還難請!」

  喬可南毫不羞恥地笑了笑。「我不介意你把我供起來拜。」

  安掬樂:「我不如去養隻豬!肥了還能宰來吃掉。」

  喬可南哈哈大笑,兩人相偕進了戲院。

  等電影散場,外頭天色已黑,兩人在戲院附設的美食街吃飯,喬可南:「我去上個廁所。」

  安掬樂:「去。」

  喬可南手機擱在桌子上,安掬樂怕不小心被人摸走,便幫他收進手裡,不一會兒手機傳來震動及音樂聲響,耳熟能詳的小叮噹主題曲讓安掬樂噗嗤一聲,太寶了,這人是誰?被設了這樣一個鈴聲。

  安掬樂低眼一瞧,陸洐之三個字在畫面上,他皺了眉,奇怪這名字好像有點……眼熟?

  他沒動喬可南電話,鈴聲ㄤㄤㄤ響了一會,終於停止。

  對方沒再打來,倒是喬可南迴來了。安掬樂完璧歸趙:「喏,你的手機,我知道它很高級,但也不用擱在那兒顯闊。」

  喬可南感激地笑了笑,按開來看了下,臉上表情瞬間變化,安掬樂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有絲驚訝。

  喬可南朝他示意,回撥了過去。

  「喂?哦,我去跟朋友看電影……不了,跟朋友在外面吃,嗯,不過去了……好,明天見。」他一笑。

  從頭到尾,喬可南並沒說任何勁爆的話,但安掬樂光看他那眼神模樣,就覺夠勁爆的了。

  有句老話說,世界上有三件事無法掩蓋:一是貧窮,二是咳嗽,三是愛。

  喬可南從不是個善於隱瞞的人,他臉面上每一個細節,乃至微笑的弧度、深度,都在實實在在地傳達:他喜歡電話裡的那個人,甚至那個喜歡應該是單方面的──因為此刻喬可南的眼裡,並沒有兩情相悅的光。

  喬可南掛了電話,迎上安掬樂探究的目光,他直問:「你的坑?」

  喬可南點點頭。「嗯。」

  安掬樂:「你跌慘了。」

  喬可南苦笑,沒否認。

  安掬樂沒多說,那不是他可以干涉的事,就算喬可南是他最好的朋友,感情事依然要自己去經歷,即便頭破血流,鼻青臉腫,滿地心碎,不過求仁得仁。

  只是──

  陸洐之……陸洐之……陸洐之……安掬樂一直覺得這名字耳熟,偏偏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實在很折騰人,像有把刷子在心上刷啊刷地。他一晚上都在想,直到和喬可南說掰掰了還在想,安掬樂獨自一人走在歸宅路上,忽地福至心靈,像是被雷劈到,停步大喊:「啊!魔術師!」

  他這喊聲響徹街道,路邊有人奇怪地看過來。

  是啊是啊魔術師!安掬樂會知道這人的名字,是因為他是他堂哥的男友的甥女的男友的朋友。那人和喬可南一樣都是律師,對了,Joke工作的事務所叫啥來著?

  安掬樂越想越臉綠:天啊,要死了!

  安掬樂連忙掏手機,打給喬可南:「你那坑的名字是不是就叫陸洐之?」

  喬可南:「蛤?」他剛到家,莫名其妙接了這通電話,他原本就沒計畫隱瞞菊花到底,只是不解他怎會突然猜到。「你怎知道?」

  安掬樂:「別問我怎會知道……他就是魔術師,對不對?」

  喬可南滿臉黑線。「我說啊……這稱號真的很聳……」

  安掬樂咆哮:「別管聳不聳,你現在就離開他!立刻!馬上!Rightnow!」

  喬可南一頭霧水。「蛤?我現在又不在他旁邊……」

  安掬樂:「你懂我意思!你們分手,別再往來……我掛電話,你打過去,三分鐘後我再打給你……」

  三分鐘分手,你當在煮泡麵?

  喬可南點點點,他第一次見菊花這般激動,語無倫次,亂七八糟的。「那個啊,我們並沒交往……所以無所謂分手,何況他還是我上司呢。」

  安掬樂猜到了,正因為猜到了他才會暴走。陸洐之是個坑,但這坑一直都在,它本來跟喬可南相安無事,直到他這個推手把喬可南推到坑邊,然後……喬可南就毫無懸念地跌下去了。噔隆噔噔隆隆噔~

  安掬樂深呼吸。「你分不分?」

  喬可南安撫:「菊花,你別激動……」

  「我別激動?我他媽的不激動?」安掬樂大吼:「媽得我兄弟都快被我害死了,我能不激動?!Joke,你在玩火!」

  喬可南:「……」

  「陸洐之是誰?坑王之王!死在他這坑裡的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好吧我誇飾了,總之屍體很多,他根本就是個藏屍洞!」

  喬可南一時噎了,菊花黑講的他不是不明白,但……「你先前沒反對。」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對手是他!」安掬樂簡直要抓狂。「我還以為你了不起跟人搞個兩敗俱傷,但這人不行,你玩不起,情況完全是一面倒!」

  喬可南沉默了。

  「我當初介紹他給你,就是他夠冷漠無情,不是東西,一夜爽過了大家好聚好散,從此蕭郎是路人──」

  「其實他……沒你講得這麼糟。」喬可南終於回話了,說出的內容卻讓安掬樂心裡一陣涼。「他一直都挺照顧我,給了我不少幫助,做人也挺坦白,偶爾有點冷漠,但絕不是無情……」

  安掬樂佇立在路邊,夜風吹涼了他。心想如果這是網路遊戲,他現在立刻就會去開個小號,積攢各種復活和補血技能,預先做好準備。

  但現實生活不是遊戲,很多傷一旦受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即便癒合了,醜陋的疤痕依舊會在那兒,消磨不去。

  安掬樂俯首瞧了瞧自己的左手腕,這不正血淋淋地擺在這兒嗎?

  那一道淺白色的疤痕,猙獰刺目,提醒他這輩子曾經有多傻、多犯賤。

  從此,他被剝奪了一部份生為人的能力,再無法好好去愛一個人。

  「Joke,你死定了。」安掬樂說道,他語氣裡有絲蒼涼。「你看你,已經在幫人說好話了,蘇沛的事還沒完全過去,你打算置自己到何種地步?」

  喬可南噤聲,像一下子啞了。

  「你死了我一定幫你收屍,但你也得有屍體讓我收。」

  喬可南:「……」

  安掬樂閉上眼,沉沉道:「我不想你死無全屍。」

  這晚,喬可南掛上菊花黑的電話,心情沉重。

  他坐在空蕩蕩的屋裡,表情虛無,目光沒有焦聚,有些事他本來就心底有數,只是選擇了不面對,就像很多人在吃不健康食品時,都只顧享受當前的美味,而不願深思之後會產生的病痛。

  陸洐之是他的哈根達司,他欲罷不能,一口接一口,如今菊花黑指著他鼻子詛咒──或者說是預言:「吃!再吃!遲早有天吃死你!」

  喬可南好氣又好笑,忽地一陣作嘔,大約是冰吃太多,他胃疼。

  他搖搖晃晃起身,在藥箱裡翻出胃藥,擱進嘴裡咬碎,吞服,接著看見另一盒普拿疼,不知多久前買的,外盒以簽字筆被人寫了:親親,藥別吃太多,頭疼我給你揉。

  是他的字跡。

  寫給蘇沛的。

  「喀嚓」一聲,喬可南眼前一黑,闔上了藥箱。

  菊花黑說的沒錯:他在玩火。

  一把能將他燒得連骨灰都不剩的火。

  34.不過是一個分手而已

  時間是流動的,它無牽無掛,從不停駐,就算不想迎接明天,該來的還是會到來。

  好像前一秒才在歡慶新年,後一秒就過了一個月。他跟陸洐之的關係依然這樣,過年期間兩人都無鄉可回,索性窩在陸洐之家裡從除夕幹活到初一,兩人都在燃燒身上殘餘不多的熱情,誰知過了這個年,他們又會如何?

  何況這個年實在太冷,冷到沒天理,冷到他還不想離開這個人。

  於是到開工當天,事務所主持律師宇文博召開開工大會,大夥兒拜過天神,宇文老大給每個律師、助理、人員都發了紅包,接著一臉喜色地宣佈道:「喬律師這半年進步很大,跟著陸律師學習也差不多了,今年就安排你一間獨立辦公室,往後就要自立自強了。」

  這突來的喜訊打懵了他,一旁同事們先回神,歡欣鼓舞,擊掌熱烈,有人喊:「喬律師,往後小的靠您提攜啦!」

  大家駭笑。喬可南在這間事務所待了三年,從小助理一路拚到律師,人緣極好,每個人都很看好他這位後進。

  喬可南迴神笑了笑,下意識瞥向陸洐之,他還是那般孤僻,不喜參與人群,獨自一人站在邊角,但這次他沒手插口袋,而是伴隨眾人鼓掌,祝福意味濃烈。

  喬可南有一點受寵若驚。

  「咳!還有一事。」宇文博打斷眾人,朝陸洐之那兒看了一眼。「陸律師在我們事務所服務多年,往後他會轉去章世國的辦公室服務,這是他個人職業生涯的一大轉折,相信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眾人皆一愣,章世國是自民黨不分區立委,聲望極高,與宇文博為多年故交好友。沒意外的話,章立委如今計畫入閣,投入下屆首都市長選舉,這空出來的位置……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心下都有了了悟。

  從宇文博這兒出去從政的人不少,何況陸律師一直有相關計畫,他們並不太意外。

  包括喬可南。

  他隨眾人微笑拍手,心裡淡淡地想:這一天,終於來了。

  宇文博又說了些激勵大家的吉祥話,會議散了,喬可南被好幾人團團圍住:「喬大律師,別忘請客啊!」

  喬可南一笑,大方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好,一定一定。」

  丁丁揚手。「那我想吃上閤屋~」

  喬可南怔忡,轉頭看了眼陸洐之──他跟宇文律師貌似在談事,並沒離開會議室。

  他吁了口氣,道:「別挑海鮮多的,吃多了容易痛風。」

  他還是習慣,習慣不自覺地為他想。

  不論那人需不需要。

  眾人嘻嘻笑笑,各自散開做各自的事。喬可南迴到辦公室裡,他下個星期就有自己的辦公室了,得趁早收拾,何況往後陸洐之也不在……

  不知之後是誰會接手這間辦公室。

  喬可南苦笑,他得找時間拿漂白劑把這兒全清乾淨了才行。

  胡思亂想間,陸洐之就進來了。

  男人把門關上,朝他這兒看,喬可南同樣瞟去,兩人四目在空中交會,倘若一個人的眼睛最能顯現出本質,那麼,陸洐之從頭到尾就是黑的。他的黑摻不進任何雜質,所有明亮的色彩混到了他,都免不了被染黑的下場。

  他就是個坑,而且是菊花黑所說的:藏屍洞。

  陸洐之瞅了他好一會兒,那眸光……很複雜,彷彿在等他說點什麼,喬可南無奈地想:你又能讓我說什麼?

  他淡淡地垂下了眼,陸洐之走了過來,淺薄的嘴唇碾壓在他唇角,炙熱綿軟。

  喬可南睜眸,很意外此時兩人間還會有這般溫情脈脈的舉動。

  陸洐之唇片移轉,在他眼睫上蹭了蹭,開口道:「晚上去我那兒。」

  喬可南:「喔。」

  他猜,陸洐之應該是要說分手了。

  喬可南想自己到時會有什麼反應,大抵就是平靜接受,從最開始和陸洐之牽扯的時候,他就沒盼過兩人會有未來,他的心思只是這場交手中的一點……意外,陸洐之完全沒必要對此負責。

  他對他,大抵符合那句:我愛你,與你無關。

  喬可南來到男人的家,任由他白天做好了萬般準備,卻沒料到是這一種──

  兩具早已嫺熟雙方溫度的身軀,很自然而然地疊在了一起。

  男人吻得很強勢,在西裝外套及襯衫被人剝除的時候,喬可南僅是想:啊,原來你還沒膩啊。

  他不清楚自己內心深處為此湧現的感覺,究竟是無奈苦澀抑或喜悅,所有的知覺伴隨慾望被攪得一塌糊塗,喬可南好似被拉進了黑洞裡,接下來整個人就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天空的藍,白雲的白,青草的綠……他生命中一切美好瑰麗的色彩,都在這一刻被塗抹至晦暗,僅剩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那是陸洐之的世界。

  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你何苦不放過我,用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溺死我。

  喬可南苦悶地想,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沒一下就被床鋪給吸收。

  這一晚,喬可南身體疲憊,神智卻很清醒。

  事後陸洐之在房間視窗抽煙,臉上訊息深沉難明。二月的天,外頭溫度始終很冷,喬可南隱約想起去年的聖誕夜,男人也凍得像冰塊一樣,他那時又是用怎樣的心情表情,在思考關於兩人的事?

  喬可南撇了撇嘴,心想:不過是一個分手而已。

  ◎◎◎

  陸洐之計畫三月離開。

  儘管大家都有點忌憚這位陸律師,但仍風風光光地給人辦了場歡送會。

  會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玩鬧起來不管不顧,身為主角的陸洐之依舊沉穩地坐在席邊一角,跟宇文律師默默品酒,沒加入他們這些小輩的歡鬧。

  喬可南酒量一向很好,他和幾個年輕律師湊在一起,跟男人所在位置顯然徑渭分明。有人喝高了起鬨要玩冒險遊戲,誰輸了就得聽人號令,一開始比新人裡誰能背出的法條最多,這點喬可南要稱第二,真沒人能稱第一。

  原因……咳,不解釋。

  「那現在比誰能背出的三國武將多!」發話的律師是個三國迷,無雙系列的忠實擁護者。「大家輪一圈,一個喊完下個喊,不能喊到重複的,喊不出來就罰酒!」

  大家拍手說好,一開始劉關張上陣,趙雲曹操孫家人通通喊了一遍,喊到最後受罰的人越來越多,突然有人喊:「幹!蔣幹!」

  眾人大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網路上那則流傳已久的笑話。「喬可南,該你了!」

  「呃……」身為專業宅男,喬可南對三國遊戲多少是有認知的,只是一下子要想出來,不容易。

  「快點快點,不喊要倒數了。五、四、三──」

  「萌……好萌!」喬可南福至心靈,驀地大喊。

  聽得懂這梗的某律師故意裝一臉嬌羞,偎靠在喬可南身上:「哎呀,討厭,你怎對著奴家這般喊,羞死了~」

  喬可南:「去你的!我喊的是三國武將,郝柏村的郝,萌……萌芽的萌。」

  一群人再度笑成一團,那律師還朝喬可南送了枚眼波,在他臉面上親了一下:「嗯~小娘子皮膚真嫩。」

  喬可南拿這群醉鬼真是無可奈何。「來,再親一個,我好拍照存證,告你個傾家蕩產。」

  「哈哈哈……」

  嘻笑聲傳了很遠,宇文博看著這些平素嚴謹的徒子徒孫們玩鬧,好氣又好笑。

  他拍拍陸洐之的肩,說:「你推薦得挺好,喬可南確實不錯,我看他進退有據,該靜則靜該動則動,假以時日應該能獨當一面,成為不錯的律師。」

  陸洐之沉默著沒接話,僅一雙眼目緊盯著喬可南的方向,今天是他的送別會,青年卻能跟別人玩得這般開心……是他低估了那人的應變能力?

  想著,陸洐之嘴角隱約鬱悶地翹起,再垂下時卻添了自嘲般的苦澀:他在想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

  唯一不好的,是他沒辦法果斷下來,好好釐清兩人的關係。

  男人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是一個分手而已。

  偏偏,誰都講不出口。


作家的話:本篇不涉及任何政治立場,大家可當平行世界看文,基本上也不會講到政治的事~











  35.盛竹如你別來

  陸洐之走了,雨開始下了。

  這兩件事並沒絕對的關係,純粹是三月正值清明時節,那濕雨每天淅瀝瀝地下,不乾不脆地下得人心情煩悶,彷彿連腦袋都要潮濕生黴。

  在陸洐之離開事務所後的這一個月,他們藕斷絲連,一共上了五次床。

  約莫是下個不停的雨教人心情悶燥,需求一個安定切實的存在,他很意外陸洐之還會繼續找他,只是肉體堆疊出來的快感卻一次比一次空虛,就像一杯涼掉走味的咖啡──

  不過,身為小市民及夜市攤販愛好者的喬可南,更偏愛冷掉的臭豆腐這樣的形容──熱的時候還能有滋有味,冷著吃那真是滿嘴臭味,教人作嘔。

  喬可南覺得,是時候了。

  就算讓男人射精在自己體內,吃了那麼多對方的種子,不會留下的東西就是不會留下,如果他是女人,或許還有可能懷孕……喬可南低頭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我可憐的兒喔~往後就只有你跟著爹了。

  想著,青年在電梯裡抱肚猛笑,笑得眼淚都噴了出來。

  只是因為太好笑了而已,沒有別的緣故。

  喬可南拿著男人給的鑰匙開門,不得不說陸洐之對待床伴還是不錯的,給了自由進出的權力。裡頭一片漆黑,陸洐之不在家,喬可南事先問過了。

  他提著手上的空行李箱,朝屋裡鞠了個躬。「打擾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不受邀請的情況下,進入陸洐之的房子。

  大抵也會是最後一次。

  他晃晃手裡的鑰匙,直接走到臥室,他一直想找個時機收拾行當,當著那人的面太刻意,而自己也不想面對那種曲終人散似的荒涼。

  「怎麼、怎麼,情願一起沉沒,也不欣賞泡沫,不願立地成佛,寧願要走火入魔。」

  是啊,為何不願立地成佛,寧願要走火入魔?

  喬可南哼唱王菲的〈阿修羅〉,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牙刷之類淘汰式的就扔,即便如此,原先充滿餘裕的行李箱仍舊被徹底塞滿。他很意外,當初想兩人不會持久,所以他始終不敢進駐太多在這兒,沒想到最後累積出的數量,遠比想像中的多。

  就像感情,分明不想投入,卻還是不知不覺一分一分加重了法碼,直到天秤徹底傾斜,都沒知覺。

  該走了。

  這裡不是他的家,他甚至沒去過陸洐之其他房間。男人就像藍鬍子,可他卻不是那個傻裡傻氣的新娘──或者他更傻,傻到寧可維持幸福的假像,沉浸在自以為是的HappyEnding當中。

  喬可南提了行李,從陸洐之臥房走出,同時聽見了大門開啟的聲響。

  他下意識往後退,隨即好笑地想自己又不是賊,遇到就遇到了,看來老天註定他們得正式做個告別……早晚而已,喬可南一開始也沒打算默默走人,而是另行安排時間,歸還鑰匙。

  想著,喬可南探出頭,卻駭然睜大了眼。

  ──他看到兩個男人在門板上接吻。

  那種火熱的,不帶感情,慾望四溢的吻。

  一個他不認識,另一個,自然就是陸洐之。

  ……

  盛竹如又在他腦內做口白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陸洐之背對屋內方向,完全沒察覺裡頭有別人。

  還是那……姦夫?姘頭?注意到,戳了戳男人肩膀,一指他身後,陸洐之才一臉驚醒,猛地推開身上男子,按開大燈。

  燈閃了兩下,映出喬可南僵硬呆立的輪廓。一室透亮,屋內是荒謬的三人劇場……男人一臉好似偷腥被抓包的慌,喬可南心想:何必呢?

  歷史總是不斷輪迴重演,用一種料想不到的方式。先前他在門外發現蘇沛出軌,這次在門內……嗯,他跟陸洐之不是那種關係,所以盛竹如你別來,我才沒有萬劫不復。

  他很好,非常好。

  喬可南深呼吸,平復下胸中湧動的寒潮,提著行李上前,將手上鑰匙遞了過去。「我來收拾東西。」

  陸洐之瞅了眼那隻行李箱,整個人都愣了。

  喬可南心懷抱歉地覷了隔壁那位男士一眼,嗯,長得挺不錯的,不愧是哈根達司家族,換他都想幹。「陸先生,我不該在未經邀請的情況下擅自跑來,希望沒有讓你跟你……朋友太掃興。」

  那陌生男露出一臉很神奇的表情,他瞟了陸洐之一眼,這情況明顯喬可南是原配,就算同志之間劈來劈去很常見,可當面目睹出軌現場還能這般鎮定自若的,實在奇葩。

  陸洐之始終怔怔望著他,並未接過喬可南手裡的鑰匙。

  喬可南不以為意,把東西擱在鞋櫃上,抓好行李朝陸洐之道:「讓開。」

  陸洐之:「……」

  他沒動。

  好吧。喬可南心想,或許自己太沒禮貌了,畢竟對於陌生人,媽媽從小教育我們要保持距離、妥善有禮。「請讓開。」

  陸洐之:「……」

  喬可南瞬間一身疙瘩,很想吐。你有完沒完?把人帶回來爽的是你,現下露出這般苦大愁深的樣子是怎樣?「當初我們約法三章,你要跟別人那個,我們就切……所以……嗯,就這樣。」

  喬可南很冷靜,冷靜得字正腔圓,可他整個眼眶都是紅的,手指在顫抖,這一切反應出賣了他,他其實很想學馬教主咆哮大吼:放過我吧!我快撐不住了!

  陸洐之沉默了很久,終於從門前移開。他說:「對不起。」

  恁娘咧。

  對不起是世上最沒用的語言,對不起要有用,就不需要員警了。

  喬可南哼哼地想,但表面上仍只一笑。「是,我收下了,早講好的,你違約,確實該給我一句抱歉。」

  陸洐之:「……」

  喬可南:「謝謝你這段期間的照顧,不管於公於私……我都學到很多。」

  媽的,還是哽嚥了。

  喬可南扭開門把,用的是一種落荒而逃的姿態,他想逃離這個令他心碎的空間,壓根兒無法顧及姿態好不好看。結果走沒兩步就被人攬住了腰,喬可南往後跌,差點破口大駡,卻迎上了男人那雙深沉黑潤的眸。

  好像此刻被甩被劈腿的,是另一個人。

  「別走。」陸洐之說,眼裡帶了祈求。

  「別走。」他說,眼裡帶了祈求。

  「你想三劈?」喬可南冷笑。

  他一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想的哪樣?喬可南覺得人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心虛了。

  他心說陸洐之你又是何必?看我多深明大義給我倆找了那麼漂亮的臺階,我下完換你下,皆大歡喜,從此你做你的立委市長總統宇宙王,我通通沒意見,為何非要繼續糾纏不清?

  至少,他是真的累了。

  喬可南也是男人,一下子掙脫了陸洐之的箝制。他說:「看在我這段期間盡心盡力,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你給我個全屍吧。」

  陸洐之錯愕了。

  喬可南沒再管他露出怎樣的情緒反應,提了行李就走了。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走出陸洐之的公寓,喬可南走在街路上,情不自禁又文藝了一把。

  天氣很好,難得地沒下雨,夜風送爽,分明是春季最讓人感到愜意的氣候,喬可南卻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摸摸自己的小手臂,上頭點點疙瘩,又冰又涼,甚至帶點微微刺疼,這才恍悟自己剛才冷得究竟有多厲害。

  不過在這一刻,喬可南心裡想的是:真好,我還活著。


  36.拳四郎的一指

  喬可南不想追究那天陸洐之跟別人是怎一回事,也許是誤會,也許是怎樣都好。

  「反正,不是這一個,往後也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他算是徹底了悟了。

  當晚喬可南和菊花黑提了一遍自己遇到的事,用的依然是很差勁的敘述能力,最後他搖擺地跟菊花黑說:「你看,我沒死。」

  菊花黑風馬牛不相及地送來一句:「你看過《北鬥神拳》嗎?」

  Joke男:「?」

  菊花黑:「裡頭有個主角叫拳四郎,他的北鬥神拳可以讓敵人在瞬間不知自己死活,直到他手指一指:『你,已經死了。』然後敵人的身體就『砰』一聲爆炸,死無全屍,跟渣一樣。」

  Joke男:「……」

  菊花黑肯定道:「你現在差的就是這一指。」

  喬可南覺得菊花黑真是太黑了,他好不容易從坑裡逃脫,沒貼心安慰就算了,給他的居然是這句話。

  喬可南關了MSN就去估狗「北鬥神拳」,在YouTube看了那經典畫面,只見拳四郎雙目炯炯地從螢幕裡盯視著他,斬釘截鐵道:「お前はもう死んでいる。」

  喬可南心想,自己真的死了嗎?可他活得好好的,每天照樣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如今他有了獨立的辦公室,雖然小小一間但他很滿足,他到茶水間給自己沖茶,看見檯子上那罐菊花茶,茶葉已經喝完了,只剩空罐子擺在那兒,他很文藝地想:自己眼前的狀態,是不是就是那樣?

  外殼還好好地,可是裡頭卻完全地空了。

  日子漸漸流逝,天候轉暖,喬可南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有天走在陽光底下,他卻一點兒都感受不到溫暖,像個活死人,他想他真的在等待拳四郎的那一指,告訴他:「你,已經死了。」

  然後他就可以置之死地而後生。

  ※

  很多狗血的事發生的時候一點兒都沒預兆,也許可能好好地在享受A片打手槍,突然有人衝進來大喊:「志強,你媽中風了!」

  ……這到底什麼例子,那志強也太可憐了,估計這輩子都會陽痿不舉。

  總而言之,老梗說來就來,不給理由,更不需要大雨滂沱的背景。

  這天喬可南在麵店吃麵,老闆的太太生了,老來得子,老闆很開心,所以內用的每碗麵裡都多半顆滷蛋。喬可南真心覺得:這就是幸福啊。

  他津津有味地一邊吃麵一邊看電視,小吃店播放的無非都是些新聞台。他一直很奇怪為何那麼多人喜歡看新聞配飯,裡頭儘是些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教人難以下嚥的東西,何苦來哉。

  對他這般說法,菊花黑表示:「你不懂,人類喜歡藉由別人的不幸來慶倖自己的遭遇不算太悽慘,這是一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獵奇心理。」

  好吧,喬可南不懂。

  畫面一轉,他赫然看到那張熟悉的俊容出現在電視上。章世國正以內閣官員的身份下鄉巡視,好像有民眾陳情,當街下跪,鎂光燈頓時閃個不停,陸洐之站在旁邊,接過了民眾的陳情狀,冷俊的臉容透露出幾分虛假的溫情。

  他好像瘦了,分明在溫和微笑,給喬可南的感覺卻是陰陰沉沉,很不協調。

  遠不如辦公室裡那一聲「嗯哼」配冷笑,有人氣多了。

  他身後有一對情侶,女的緊盯電視,看直了眼:「哇~這人是誰啊,好帥喔,是候選人嗎?我下次投他好了。」

  男方很不爽地道:「臉好看有屁用啊,這些政治人物都嘛只會作秀而已,噁心死了……」

  喬可南聽著,勾了勾唇,再度瞥了眼電視:這就是你寧可殺死我也要去做的事?

  他不屑地哼哼,把麵湯喝完,走到櫃檯。「麻煩結帳。」

  「好。」店員笑眯眯地接過單子,在電腦上敲敲打打。電視新聞換了一條:「行政院政務委員章世國的侄女章茗雨,日前宣佈喜訊,將與章世國旗下幕僚陸洐之舉行訂婚典禮,兩人郎才女貌,堪稱佳話……」

  記者開始報導章茗雨的生平,說她素有氣質名媛之稱,與唐朝唐家、定邦蔡家千金關係良好,俗稱千金幫,又正又多金,哪個男人娶到其中一個,都是修了三輩子的福氣……

  主播後來講了什麼,喬可南沒仔細聽。坦白講,這早就是他預料之內的消息,喬可南身在法界,深知從政最需要的便是人脈跟背後勢力,從古到今人們都喜歡用連姻的方式證明雙方合作誠意,今天陸洐之就算不是跟章小姐,也會有王小姐、李小姐、X小姐。

  他不該在意,何況兩人都分手……三個月?喬可南數了數:哇,有三個月了哦?

  時間過得真快……喬可南感嘆,等待店員找錢,此時聽見記者貌似在訪問章小姐:「您跟陸先生是從何時開始交往?」

  章小姐:「交往一年了。」

  交往一年了。

  喬可南瞪大眼,轉頭緊盯電視螢幕,店員找的零錢叮叮噹當掉在地上。

  「欸,先生,你的錢!」

  記者又問:「什麼時候求的婚?」

  章小姐甜甜一笑:「情人節的時候。」

  情人節的時候。

  情人節,那是二月啊。

  喬可南渾渾噩噩收了零錢,走出麵店,開始估算所謂的「一年」:現在是六月,他跟陸洐之何時勾搭在一起的?那時就有章小姐了嗎?情人節那天……他記得他在陸洐之家裡,兩人做了三次,三次都射在他身體裡。

  那男人是怎樣分身的?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鳴人吧。

  剛剛吃下去的面和那半顆幸福的滷蛋在他胃裡翻攪……他想吐。

  喬可南木木地在街上發了好一會呆,他想把這事當笑話跟菊花黑說,連開頭都想好了:「呴,我跟你說,這真是太扯了,扯掉一個翻掉,比扯鈴還要扯。」

  他打了電話過去,菊花黑接了:「愛卿准奏。」

  喬可南張了張嘴,突然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他好幾次試圖發聲,喉嚨卻像噎住了。

  安掬樂意識到不對:「喂?Joke?怎麼了?」

  喬可南抽了一口氣。一下子,真的是一下子,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體內崩坍,兵敗山倒,潰不成軍,淚開始流,蘇沛背叛他的傷,陸洐之帶給他的痛,層層疊疊,全數積累在一塊。喬可南握著手機,蹲在地上,忽地聲嘶力竭慟哭了出來。

  喬可南心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那樣盡心盡力,想對一個人好,想那人無病無痛、無災無噩,只求兩人過一天便開心一天。可是一連兩個人都不要他了,甚至用最不堪的方式對待他,好像他不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存在……為什麼?他哪裡做得不夠好?

  他腦子裡浮現明哥哀怨婉轉的歌聲:我這身通通濕透,拚命在顫抖……愛比死更冷。

  愛比死更冷。

  更冷。

  ……

  喬可南哭了很久,從原先的嚎啕大哭轉為啞聲低泣,安掬樂始終線上上,沒掛電話。他說:「你在哪?我去找你。」

  喬可南說了地方,脆弱地祈求:「不要掛我電話……」

  「好。」

  良久以後,喬可南對著電話那端說:「你說的都是對的,我看見拳四郎的那一指了。」

  然後,他的身軀從五臟六腑開始爆裂。

  他死了。

  被殺死了。
















  37.MyHappyLife

  安掬樂搭計程車趕來,一下車便看見喬可南握著手機蹲在路邊。他嚎哭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滴眼淚從那空洞的眸子啪啦啪啦往下落,路邊的夜燈映照出他落魄身影,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可憐小狗。

  安掬樂心一下子就擰了,他示意司機等他,走過去。「我來了。」

  「嗯。」喬可南吸吸鼻子,低垂著頭,除了這聲應答以外再沒說話。

  安掬樂:「去我那裡。」

  喬可南沒反對。

  他步履蹣跚,被安掬樂攙扶上車,系安全帶的手數度不穩,最後是安掬樂幫的忙。

  絢爛的霓紅自窗邊略過,喬可南眼淚停了,只一路上哽咽,安掬樂的手拍撫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帶來了不少溫暖。

  喬可南來到安掬樂的住處。

  那是一間十五坪左右的套房,安掬樂的職業是美術設計,這點完全展現在他個人品味強烈的屋房裡,就連樑柱都被人精心佈置過。喬可南看得一時發怔,道:「你家……真漂亮。」

  「嗯哼。」安掬樂脫下外套,任他參觀,他走至吧臺式的小廚房,給喬可南衝了杯薰衣草茶,自己則灌下滿滿一杯濃咖啡。這一晚,他必須比誰都清醒。

  喬可南在看他工作臺前的那面牆,上頭貼了各式各樣不同照片,但每張主題都是相同的──接吻。安掬樂在照片裡跟一個個不同男人親吻,有看似玩鬧的,有看似認真的,看似激情的……一張一張,層層疊疊,無法細數。

  喬可南睜大了那雙兔子眼:「你……這……」

  安掬樂:「我稱這面牆叫MyHappyLife。」

  喬可南:「……」分明就是一張淫蕩的牆。

  安掬樂把倒了薰衣草茶的馬克杯給他,勾唇道:「我用這面牆提醒自己,我的人生還有更多美好選擇,不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你死了不是被人圍觀,就是要被人收屍,不管哪個,都很不光彩。」

  喬可南無話可說地接過了茶,喝了一口。

  熱燙的液體刺得剛才過度乾嚎的喉嚨有點兒疼,他繼續看那些照片,明知自虐,卻預想從裡頭找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掬樂明白他的舉動,直言道:「裡頭沒你那坑。」

  喬可南:「……」

   安掬樂:「我比你更貪生怕死。」說著這話,他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左腕,隱隱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來。「來,親愛的,我跟你說:這張、這張、這張,這三人是 三角關係;這張跟這張,兩個人交往七年了,七年之癢,嗯哼;這張……他死了,嗑藥死的,這是他人生裡最後一張照片,他父母不知道;喔……還有這個人,他女 兒現在估計都上小學了。」

  喬可南已經不只是目瞪口呆,而是歎為觀止。

  他跟菊花黑好像在同個世界裡,又像在不一樣的地方,如果用OREO餅乾比喻,菊花跟陸洐之是外層那片黑色巧克力餅乾,而自己則是裡頭白色的餡。

  「這些人……看到照片,不會打起來嗎?」

  安掬樂笑了。「要拍照的先決條件自然是保密義務啦,我從不帶人回來,這面牆只有我自己看過,嗯~現在還有個你,要不要也來拍一張?」

  安掬樂本以為喬可南會拒絕,沒料他居然說:「好啊。」

  於是安掬樂把他那台立可拍拿了過來,夾進相片紙。喬可南主動問:「誰親誰?怎樣親?」

  安掬樂沉默了會,把喬可南拉過來,兩人臉貼臉,就是沒親在一起。「來~茄子。」

  「啪!」閃光燈一閃,過一會照片吐了出來,安掬樂拈起,在空氣中甩了甩,漸漸地兩張年輕的臉顯了像。喬可南眼睛紅紅的,拍出來自然不好看,他:「真醜。」

  「下次等你美了再拍一張。」

  喬可南:「親吻的?」

  安掬樂:「……不。」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把你跟我那灘污泥攪和在一起。

  我希望你維持那個天真的樣子,不要變。

  他走上前,撫了撫喬可南的頭,眨眼媚笑。「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或者……要吃我?」

  安掬樂表情很逗,喬可南噗嗤一聲笑了,然而下一秒就像表演特技,淚水又從他眼眶裡滲出來,一點兒預兆都沒。

  安掬樂拿了一盒面紙來,看他淚落到一程度,就幫他擦。他這十五坪大小的套房內滿是啜泣聲響,他靜靜地陪伴,摸著喬可南手裡的茶杯涼了,又去給他沖了一杯,週而復始,最後喬可南用他那啞得不成樣的喉音說:「我不哭了。」

  安掬樂摸摸他的手。「好。」

  喬可南慢慢地沉定下來,儘管菊花很貼心地沒問,可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那坑……要訂婚了。」

  安掬樂:「哦。」

  「他們一年前就在交往,情人節求的婚……那天……那天……我們一共做了三次,沙發上一次,床上一次,浴室裡一次。」

  安掬樂:「哇,真猛。」不愧是魔術師。

  「三次我都讓他射在我身體裡……你說,我是不是該去做個檢查?」

  安掬樂:「我幫你安排我熟識的醫生。」

  又過了一陣子,喬可南道:「我是不是很傻?」

  這話安掬樂回答不出來了。以他的立場來說:是;但以愛的立場來說,喬可南很盡力地愛過了,雖然結局不甚理想,過程裡產生的感情卻是真實的。很多事,好與不好,如人飲水,旁人無法幫之判定。

  喬可南也沒想得到什麼答案。他不是後悔,只是覺得……怎會這樣呢?

  他以為自己跟陸洐之的關係再不堪,至少有分誠信擺在那兒,沒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不,陸洐之壓根兒沒「騙」他,他不過沒說,這是技術性犯規,太卑鄙了。

  喬可南很委屈。「他答應要給我一個明白的……」

  安掬樂:「也許你的明白,不是他的明白。」

  喬可南:「……」

  這晚喬可南留宿在菊花黑家,隔天他向事務所請假,儘管實在不想為哭過頭這般娘娘腔的理由耽誤工作,現實是喬可南怕會嚇到人:他雙眼腫得跟核桃一樣,一早差點睜不開眼,是菊花用熱水沾濕了毛巾敷上,才終於好點。

  喬可南:「謝……」

  安掬樂捂耳打斷他,一臉嫌棄。「拜託你別開口,聽了刮耳。」

  喬可南:「……」

  總之他這模樣,就算真去上班,估計也會被事務所的人趕回來。

  安掬樂很賢慧,下廚煮粥給他吃,喬可南吃了一口,滿眼放光,只差沒下跪,拿紙筆寫:「菊花!嫁給我吧~我會給你幸福的!」

  安掬樂的回應則是踹了他一腳:「滾邊去!」

  ※

  喬可南覺得事情就是這樣了,他哭也哭過、傷也傷過,陸洐之的選擇有他自己的理由,是他擅自給這段關係加了太多不必要的想像,至少以炮友來說,陸洐之的表現已算是可圈可點,上奧運絕對可以拿金牌。

  偏偏,他不甘心。

  窮極無聊地不甘心。

  明明約好的你怎可以這般不守婦道……不對,不守信用,還有你那天到底是怎樣分身的我真的好好奇。

  於是在這一念頭的驅使下,喬可南撥通了那足足有三個多月,沒打過的號碼。

  「喂?」仍是那般沉厚有力的嗓音,喬可南很意外,陸洐之居然願意接聽。

  畢竟久沒聯繫的姦夫打來通常都沒好事,總不會是學那則經典廣告:「哇阿榮啊~哇呴呷哩寄來的屁股運功散,哇心抗斬斬,中氣不順,已經厚啊。」

  「……喬可南?」陸洐之的語調隱隱有絲罕見的高昂亢奮,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驚喜?

  喬可南冷冷地勾了勾唇。「聽說你訂婚了。」

  電話那頭瞬間沒了聲,彷彿一齣戲放映到一半,忽然停電,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的感覺。

  陸洐之:「這件事……」

  「那小姐挺漂亮的,情人節求的婚?很浪漫啊。欸……其實我只是想問,你從哪學的分身術,能不能把師傅引薦給我?我對忍術可崇拜了。」喬可南不無諷刺地道。

  他承認自己無聊刻薄,偏偏又不吐不快。

  大抵是壓抑久了,他需要一個發洩出口。

  事實上,說這話的時候,他握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內心有兩股力量在拉扯:一個在說住手,這樣子太難看了;一個在說風度,去你媽的風度!老子又被劈了不找你PK找誰?

  陸洐之噤聲,許久後才開口:「……你在哪?我去找你。」

  喬可南嗤一聲,掛了電話。

  他想:我在哪裡,我在你那藏屍洞裡。














  38.自己招來的鬼,要自己超渡

  喬可南很感慨。

  自己當真人如其名,就是一則笑話:他跟蘇沛談感情,失敗了;他跟陸洐之談肉體,也失敗了。

  果然人生不能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喬可南心想,他這算是開悟了嗎?

  他不願再跟陸洐之扯上關係了,甚至連枝微末節的聯繫都不要了,喬可南掂了掂口袋裡的存款,深思一晚,痛定思痛,決定要跟事務所請辭。

  宇文博接到辭呈的時候非常意外,把人請進辦公室裡詳談:「怎麼回事?有人挖角了嗎?」

  老大這半開玩笑的話令喬可南哭笑不得:自己什麼東西啊,還有人挖角。

  「沒,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抱歉我任性了。」對於這位長者,喬可南始終是抱持尊敬的。

  事務所很好,這裡的人也很好,不好的是他──分明不需要連自己的工作都賠下去,卻做了這般情緒化的選擇。他不想再折騰了,光想到自己曾在這裡和那人……就不愉快。

  宇文博泛白的劍眉一凜,表情肅穆地看望這從退伍就在他事務所裡拚搏的小子,承認自己對他,多少有點另眼相待──因為他是陸洐之很難得地放在心上,數度向他提起的人。

  見他似乎心意已決,宇文博忖了忖,道:「既然如此,你先休一個禮拜的假,好好想想,倘若確定了,我們就留職停薪。年輕人有自己的打算總是好的,但日子不能過得太率性,知道嗎?」

  喬可南一臉意外,無法否認這位長者說得沒錯。他誠懇地朝對方深深一鞠躬:「謝謝您。」

  宇文博嘆口氣,拍拍他肩膀。「你是洐之親口跟我推薦的人,我很看好你,別讓我失望。」

  喬可南:「……」他睜大了眼,像是被那人的名字狠狠燙到。

  這算什麼?贍養費?

  太好笑,他笑都快笑不出來了。

  宇文博給他三天時間做交接,從昨天他一時頭腦發黑,打了通不明不白的電話給前姦夫開始,陸洐之便不斷聯繫。最初是手機,喬可南沒接,最後把人拉到黑名單,後來那人改打事務所電話,喬可南一聽到聲音,就掛了。

  果然衝動是魔鬼,一切是他自己造的孽。

  好在第二天以後,陸洐之那兒也沒了衝勁。

  事務所同事只接到他請假一段時日的消息,並不知他請辭,紛紛調侃他過太爽,喬可南不想多解釋,笑笑接受。

  三天後,他下了班,走出事務所,竟看到那台熟悉的黑色奧迪。

  他腳步一頓,原先還跟同事有說有笑的表情,頓時僵住。

  陸洐之下了車。

  「欸,陸律師!」有人率先認了出來。

  陸洐之朝那人點了點頭,一雙黝黑深沉的目看了過來。他一臉風塵僕仆地跟喬可南說:「我有事找你。」

  「哦。」他應了一聲,垂頭看了看表。「欸,不好意思,我跟人有約了。」

  陸洐之:「我不耽誤你太多時間。」

  喬可南:「……」

  他心裡懊悔得要死,不甘心就不甘心了,幹麼還打那通電話,自取其辱,搞得好像很在意一樣──確實是在意啦,喬可南那時就是很堵心,堵到必須找個人跟他一樣堵,他承認自己有意讓這人難受,就算只零點一秒都好。

  他知道,陸洐之對他,並非完全地沒有感情。

  那些日常生活裡的相處片段畢竟不是假的,自己會眼一閉愛上這人,就是因為感受到對方傳達過來的情感,或許不夠強烈,可它切實存在。

  至少這一點,喬可南不會否定。

  也不想否定。

  「我趕時間,先走了。」

  說罷,他不管週遭人什麼反應,招了計程車就跑了。

  反正明天,他就不上班了。

  回到家裡,喬可南一頭一臉的冷汗,路上看到惡鬼都沒這般嚇人。

  他是不是應該去跟陸洐之講清楚?其實我不是要聽你解釋我只是因愛生恨想諷刺你兩句,因為你居然讓我當了最不屑為之的小三。

  還是男小三。

  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

  喬可南深呼吸,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門鈴聲卻在這時響起。他驚駭得手裡馬克杯落了地,「鏘」一聲,碎片四裂,一片甚至刮破了他腳背,瞬間劃出紅痕,滲出血水。

  喬可南沒感覺到疼,門鈴又響了第二聲。

  一直響到了第五聲,喬可南才終於平復下心緒:這都自己招來的鬼,得自己超渡。

  他按開了樓下大門,再出去,倚著門板盯著一片昏暗的樓梯口。他住三樓,沒電梯,只見陸洐之頎長的身影逐漸出現,兩人四目對上,不過短短三個月未見,卻像隔了千年歲月。

  這是陸洐之第一次到他所住的公寓來,喬可南攤手。「抱歉,家裡很亂,就不讓你進去了。」

  陸洐之眉目之間隱約有點疲憊,忽道:「我接電話隔天就下南部去了。」

  喬可南:「哦。」這是在解釋為何後來三天沒真登門找他嗎?說實話,他沒在意這個。

  「那天是我衝動了。」喬可南說。「我只是……被嚇到了,我確實有點不爽,我這輩子從沒對不起過別人,你卻讓我莫名其妙背了一股債。」

  陸洐之擰眉,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握拳吐息,道:「你繼續工作吧。」

  喬可南一愣。

  「宇文律師很看好你,我不知道你辭職的原因是什麼,但若是為了我……就太不值得了。」陸洐之說。

  喬可南傻了一會,隨即憶起宇文博那番話,原來男人是接了消息,來當說客的。

  真是……難為他了。

  喬可南不自禁笑了一聲,陸洐之不懂他為何而笑,卻不好問。他們之間,已經變成連多講一句體己話,都嫌尷尬的關係。

  這個曾經傾盡一切,柔軟接納他的青年,如今同樣在用他的一切……排斥他。

  陸洐之瞬間心就疼了。

  喬可南問:「你為什麼會想從政?」

  陸洐之:「?」

  「你已經有很多很多錢了,你不愛女人,但若要從政,就非攀親帶故不可,你寧可讓自己一輩子活在陰影跟不誠實底下,也堅持走這條路的原因,是什麼?」

  喬可南挺好奇,莫非權力真是男人最好的春藥?

  徑道內一時陷入冗長沉默,終於,陸洐之開了口:「我是孤兒。」

  喬可南瞠大眼。

  陸洐之:「我三歲被人扔在育幼院門口,不太記得自己的父母,大概他們給我的印象不好,就不想多花心思去記憶了。」

  喬可南:「……」

  基本上這是一個很老梗又很狗血的扭曲大人演變史。總歸是在育幼院裡受同儕欺負,在寄養家庭裡感受人情溫暖,在學校被人鄙視排擠……一路心酸到了高中畢業,直到大學,靠著體格的成長、智慧的累積,以及強大的氣場,終於扳回了頹勢。

  更何況,陸洐之還是同志。

  每個同志都免不了學生時期的煎熬,學校是個小型社會,又是個封閉場所,一旦人際關係沒搞好,痛苦的程度足以留下一輩子的傷。即便是自己,青春時期數度也有過撐不下去的念頭。

  陸洐之:「我在社會的邊角看到了很多無能為力的事,我想改變,幫助一些人……目前還算有效的方式,就是從政。」

  有位置才能說話,這是他長久以來,體會到的真理。

  「原來如此。」喬可南聽著,果然人家有理想有志氣就是不一樣,原來早餐店那天陸洐之不是說假的,他是真的想做大事。

  「挺好的。」喬可南肯定地點點頭,只差沒拍兩下手鼓掌。「那你加油,如果選區在我這兒,我肯定投你一票。」

  陸洐之:「……」

  「幹麼那副表情?你想我同情你?」恐怕男人最不需要的東西就是同情,他靠自己的力量一路走來,這份決心,喬可南予以佩服,但絕不憐憫。

  開玩笑,天底下可憐事多得去了,爹不疼娘不愛的例子更堆積如山,一個人受到傷害,固然值得憐惜,卻不代表就能藉此理所當然地傷害別人。

  至少,不該瞞騙。

  這是喬可南糾結的首因。

  「關於辭職的事……我會再想想。總之我也是個男人,自己的選擇會自己承擔。」他直視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說:「希望你也能承擔自己的選擇。」

  陸洐之一震。

  喬可南不想管他露出了什麼樣子,朝男人揮了個手。「慢走不送,我不會再聯繫你了……喔對,這次是真心的──恭喜你訂婚。」

  好,太完美了。

  青年非常滿意自己的回應,簡直幾罷昏。

  他轉身,開門入屋,有人攬過他的肩膀。「砰」一聲,門板關上,他被壓制其上,撞到腦袋,一陣目眩間,熟悉的Marlboro氣味不容置疑地灌入了嘴裡。

  又苦,又辣。

  老天,這傢伙剛到底抽了幾根煙?!

  青年快被熏死了。男人的嘴碾壓上來,喬可南迴神以後,試圖逃躲,他雙唇緊閉,下一秒卻被狠狠捏住了雙頰,嘴唇被迫打開,男人的舌在口腔裡一陣亂攪,瘋狂至極,喬可南簡直要暈了。

  「你媽的……」他抬腳想踹,卻動到那隻受傷的腳,疼得頓時失了力氣。

  陸洐之趁機更加放肆地傾壓上來,修長的腿卡進他雙腿之間,完全將他的掙扎封死,不論喬可南怎樣閃躲,就是不肯鬆嘴。

  喬可南火從心頭起,手用力地緊握成拳,在陸洐之專心舔弄他牙齦的空隙,奮力一揮,一下子打在男人臉上。

  兩人都掛了彩──喬可南嘴被吻腫,嘴角被磨破;陸洐之掩住臉靠著另一頭牆壁,猛力喘氣,男人眼裡有種陰暗逼人的東西,很沉、很重,襯著他嘴角那抹傷跡,昏暗裡彷如一隻瀕臨絕路的野獸。

  喬可南雙眼恨得發紅,他的嘴、他的手、他的腳……還有他的心,都在劇烈抽疼。

  他掩著胸口,覺得快要裂掉了。「你往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陸洐之:「……」

  「你跟蘇沛,我都不知道誰多噁心我一點。」說完,青年不顧他難看下來的臉色,踅身進屋。寂靜的樓梯間內,隨即傳出了大鎖落下的聲響。

  喬可南剛那一拳沒省力。陸洐之背靠著牆,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

  那疼一路滲進了胸口,鑽著心臟,往他最脆弱的位置上戳。

  他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

  那種喜怒哀樂情緒全然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覺,他這輩子從未經歷。

  喬可南說:希望他能承擔自己的選擇。

  他掩著心口,回想適才那番對話,自己身為律師,法庭上駁倒過許多人,如今卻連一句像樣的話都吭不出來。

  他心虛。

  因為他忽然發覺,自己的選擇……太沉重了,他好像有點擔負不了。

  他執意從政,骨子里根本是想自己總有一天要成為人上人,證明給曾經瞧不起他的人看,還有拋棄他的父母……壓根兒不是跟喬可南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念頭支撐了他近三十年,像一道障,他無法擺脫。













  39.苦果

  陸洐之本想直接回家,卻發現自己有重要文件沒拿,只得掉頭回辦公室一趟。

  正值新官上路期間,辦公室裡燈火通明,人員二十四小時輪班待機,處理各種突發情況,有個立委注意到陸洐之,一見他青紫的臉便驚呼:「你怎麼了?!」

  「遇上了一點意外。」陸洐之苦笑,但嘴角一扯,臉就發疼,喬可南到底力氣不小。

  「是哦……總之這段期間你小心點,千萬別出任何意外,有點風吹草動都很致命,挨過這陣子,就沒事了。」那立委表情很緊張,自然不是緊張陸洐之的傷勢。「小心別對往後選票有影響。」

  「嗯,我知道。」陸洐之應聲,沒多耽擱,從自己的辦公室取了文件就走。

  他搭上車,自從來到這裡,他聽到最多的兩個字就是選票。

  選票選票選票……搞得他聽到這兩個字,就一陣作嘔。

  陸洐之發動車子,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是在幹麼?又不是二十幾歲的憤青,在決心要走這條路時,不是早該覺悟了?

  陸洐之回到了家。

  房子裡很空,他分明已經習慣,此時卻有點兒難挨。

  他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臉頰的傷勢必得處理,可他居然……捨不得。

  尤其想到一小時前,自己重新接觸到的那人的味道,陸洐之舔了舔唇,在這一刻,他萬分眷戀,無法擺脫。

  以致分明不該,他仍那般做了。

  他一直都有準備,自己將來是要從政的。

  為了鞏固勢力,必須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這作法很卑鄙,他不否認,所以並不打算拉人下水,最多就是在那之前,與人保持只性不愛的關係。

  他有固定的炮友,多數受不了他的冷漠離開,去者不留是他最大原則,可他遇到了喬可南……他太溫暖,充滿吸引,如冬天裡的一杯熱茶,騰騰熱氣,鮮活得讓他這長年煢煢獨立於冰原上的人無法抵禦,渴望親近。

  陸洐之曾以為他對他的興趣,建立在那被自己徹底開發過的肉體上──一開始的確如此,之後卻慢慢變了調,他數度想懸崖勒馬,始終沒法成功。

  因為……他也是個人,心頭空蕩蕩的日子,換了誰都不好過。

  喬可南喜歡他,他從不說,但陸洐之知道。

  而自己……也是喜歡的。

   他覺得他挺沒資格說這兩個字,喜歡啊,愛的,總歸是一份太瑰麗的情感,他不配擁有,偏又沒法找到其他詞彙替代。自己這輩子從來都是細細計較著利益,拿捏 得失,運籌帷幄,卻唯獨在青年的事情上出了岔,他計畫在離開前替那人佈置好出路,這令與他相識多年的宇文博非常意外:「這不像你的風格。」

  陸洐之聞言苦笑: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因為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他對青年的依戀程度。

  依戀到該分手卻分不了,藕斷絲連、苟延殘喘,一句「結束吧」誰都講不出口,只能寄望肉體分割。他為此加快自己從政腳步,糾纏的感情卻無論如何都沒法割捨分離。

  後來在街上偶遇前炮友搭訕,陸洐之想的是:也許換一個人試試,自己就能從名為喬可南的迷障中走出來,還給那人該有的乾淨生活。

  他一般不會把一夜情物件帶回家,但對方曾在他家裡做過,要求想去,陸洐之沒拒絕,畢竟喬可南從沒主動來過他家……就唯獨那次,就那一次,在青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時,陸洐之渾身就像泡進冷水裡,首度有了做錯事情的狼狽感。

  兩人分手是遲早的事,卻沒想過是這樣一個結局。

  蘇沛事件對喬可南造成的影響是隱性的,那就像一個瘤,蓄積在他體內,不發作的時候沒感覺,發作的時候很疼。陸洐之知道,所以想:如果要分手,一定要用一個確切明白的方式。

  這是他唯一能給那人的,一份誠信。

  不料一步錯步步錯。

  暌違多月,在接到青年的電話時,他淩亂極了,慌張如被逮到錯事的孩童,第一時間只想解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沒跟別人糾纏不清。章茗雨……我們是協議好的,我不愛她、她不愛我,情人節求婚,僅僅是給媒體的一個美好說法。

  但最終,他沒講出口。

  何必呢?他已經自私地害了那人,在這時說這些話,只是讓彼此益加牽扯不清,喬可南更不會為此好過多少。既然自己從頭到尾都不是好人,就別妄想漂白,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連他都覺得吃相難看。

  所以當晚,他克制了自己的衝動,沒真去找他。

  直到隔天隨同章世國下南部,半路接到宇文博來電:「你勸勸那小子吧!他忽然說要離職,這是怎麼了……」

  他一聽,登時傻了,心裡頭陣陣抓撓,難受得很,恨不得奔回臺北,搖醒那人:你就不能好好地過,讓我安安心?

  他接受了宇文博做說客的要求,打了很多通電話,青年鐵了心不接,三天後他先章世國一步趕回,心裡想的是不論如何,他都得見他一面。

  見了以後卻發現,喬可南比他還清醒。

  他很清醒,清醒得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從頭到尾不清醒的是他。他被喬可南詰問至無語,結果連一句抱歉都沒講出口……因為青年根本不屑,而他也沒這個權力,在一遍遍的傷害以後,還妄想搏得對方的原諒。

  他甚至搞砸了。

  為了那份盲目的衝動。

  於是,喬可南徹底噁心他了。

  ……

  電視機的聲音空虛地回盪,陸洐之把發疼的臉疲憊地埋入掌心,恨透這般無能為力的滋味……隨即,他眼眶一疼,注意到自己灰色的西裝褲褲襬,有幾點腥紅色的痕跡,很是惹目。

  男人仔細一瞧,瞬間驚愕──是血。

  那鮮豔的紅尚未乾透,陸洐之幾乎能肯定自己是何時沾上的……青年受傷了。

  這念頭如雷電一般,竄進腦裡,陸洐之臉色蒼白,瞬間不管不顧地起身,可直到手碰上大門門把,他被金屬的冰冷狠狠刺了一下──那個人受的傷,何止於此。

  真正的傷,在他心裡,在他的靈魂裡。

  還是自己一道一道,淩遲上去的。

  陸洐之轉身,頹然把自己扔在沙發上。

  如同對待一塊破物。

  他想說:對不起,我其實並不想傷害你。

  他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又苦澀的笑來,這分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苦果,他該親嘗,陸洐之卻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還無法承受。

  可是,他必須得將之嚥下。

  伴隨那份悔恨苦痛一起。


  40.滅

  「啊~~又死了!」

  眼見畫面一片黑,喬可南懊惱地喊了聲,四周景色轉為陰慘慘的冥界。

  他操縱角色走到復活點,回到主城,有點不太想玩了,索性按下登出,最後上非死不可打開Flash遊戲,種菜打獵,轉眼時針便落在「3」字上──當然,是淩晨三點。

  自從留職停薪後的兩個月來,他過的就是這種頹廢的宅男生活。

  事務所是不會回去了,尤其在知道自己的被提攜是受那人影響之後。儘管宇文律師是真心看好他這後進,給予機會,但他就是不喜歡……很不喜歡。

  不想再和那人有半丁點的聯繫了。

  那是種生理性的排斥。現在讓他看到陸洐之,他估計都能把昨晚的康師傅給吐出來。

  「靠,再偷啊你!老子的菜快被你拔光了!」菊花黑憤怒地送來MSN震動,看來這大半夜裡,醒著的不只他一個。

  Joke男:「人家明明只一次拿了一點~QO」

  菊花黑送來一串點點點。「別用這種娘炮口氣講話。=_=」

  喬可南哼哼笑,就准你妖孽不許別人也妖孽?「討厭~」

  菊花黑:「是說,你多久沒出門了?」

  Joke男:「半個月吧。」他固定半個月出門採買一次,補給糧食,關在家裡的這兩個月來,大抵就是這樣的迴圈。

  菊花黑怒了。「你明天就得跟我出去走走!你是打算蹲在家裡養蘑菇嗎!」

  Joke男:「欸,那我就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了。」

  菊花黑:「……」

  總之聖上有旨,臣下不得不從,喬可南隔天依然被菊花拖出門去。

  他頭髮長長了,瀏海蓋到眼睛上,一整個鬼太郎路線。安掬樂見他第一件事,就是拉著他到髮廊。

  喬可南想理個精神點的板寸,菊花黑大力阻止:「板寸你個頭!」

  「……」這確實是我的頭啊。

  安掬樂:「你現在膚色蒼白,臉憔悴得跟鬼一樣,再弄個平頭,包準被人當作剛出來的!」

  從哪兒出來就不必問了。喬可南索性手一攤,讓菊花跟設計師自己商量去。

  最後花了三個小時,剪髮加染髮。喬可南頭髮染成咖啡色,外加剪了個青春少年頭,整個人嫩到爆,硬是年輕了五歲。安掬樂很滿意,跟設計師眉來眼去交換了名片,又扯著他到眼鏡行。

  喬可南:「我又沒近視!」

  安掬樂:「你別管了!」

  喬可南:「……」這好像是我的身體……

  好吧,不管就不管了。

  安掬樂幫他挑了副平光眼鏡,紅色的半框設計在下頭,如今髮型改了又戴上眼鏡,形象大不同,喬可南看著鏡子,一時沒認出裡頭是誰。

  安掬樂:「你知道為何人在失戀以後總想換個髮型嗎?」

  喬可南:「?」

  「一部份是希望藉由剪髮將三千煩惱除去,二是換個造型,看不出那是自己,就能把痛苦的事當作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了。」

  喬可南:「……」

  安掬樂捏捏他的臉。「你肯定很久沒照過鏡子。」所以才會用那般落魄狼狽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這小子壓根兒不知自己有多招人疼。「好了,現在陪我去逛吧~」

  喬可南快暈倒:還來啊!

  不得不說,大部分女人跟同志,都對逛街一事充滿狂熱。

  喬可南一整天被安掬樂拉來拉去,招惹所有名牌櫃小姐的白眼──因為安掬樂只看不買,甚至嘴毒得發紫:「哎唷唷,這什麼玩意兒啊?好好一個大廠做出這毛毛熊怪的東西,也不嫌丟人!」

  搞得離開專櫃時,喬可南都覺背後一陣刺痛,插滿專櫃小姐扔來的眼刀。

  「喂,Joke,這雙鞋怎樣?」

  「不錯。」

  「那這雙呢?」

  「也不錯。」

  「呴,你都沒在認真看!」

  「……」誰來告訴他,為何男女情侶間才有的對話,會發生在兩個大爺們身上?

  喬可南無言以對,一旁的專櫃小姐頻頻竊笑,明顯把他們當作一對。

  算了,捨命陪小零,喬可南決定撩落去了。「親愛的,你穿什麼都好看。」

  安掬樂一愣,隨即啊哈哈地大笑,抱住他。「那好,我都不買了!」

  專櫃小姐:「……」

  喬可南朝櫃員施去歉然一瞥,攬著菊花黑轉身。「別胡鬧!」

  安掬樂撇撇嘴,一臉委屈,眸底卻含戲謔,依偎在喬可南懷裡。「好嘛好嘛,都聽你的。」

  喬可南真是……自己一世英名,就交代在這只妖孽手裡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轉身,喬可南登時錯愕,臉上笑容崩裂。

  安掬樂察覺異狀,抬眼一瞅,好死不死,冤家路窄,他們居然遇到了陸洐之和……應該是章小姐。

  喬可南只在當初的新聞畫面裡匆匆瞥過一眼,不敢肯定,倒是一旁的安掬樂先變了臉色,挽住喬可南的手臂。「親愛的,走了。」

  喬可南:「啊?喔。」

  在此同時,原先在珠寶櫃低頭看商品的男人,忽地揚起眸來。兩人四目瞬間相對,陸洐之神態驚詫,黑沉的眸子裡乍然閃過了光──也許是反射了玻璃櫃裡的投射燈,那一刻,喬可南有種心臟被掐緊的疼痛感受。

  時間過得真快,居然又兩個月了。

  說實話喬可南沒太大感想,只覺媽的世界真小,他決定往後要更加勤練阿宅大法,難得出門一趟就遇到,太衰小。當然純粹是他今天被菊花折騰得足足三個月都不想再聽到逛街兩字了。

  陸洐之一直望著他。

  從他瘦削的臉一路望到他變化過的發色、初次戴上的眼鏡,還有他跟菊花黑緊繞在一起的手。男人凜冽的眉一時擰起,眸色幽暗,再難映亮,彷彿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

  呿,同志礙到你啦?

  喬可南不甘示弱地瞪視,陸洐之接受到他的目光,頓時一怔,一旁的章小姐察覺到不對,問:「你們認識?」

  陸洐之還沒回答,喬可南便朝兩人友善一笑:「好久不見,陸律師。」招呼完,他又轉向章茗雨,口氣讚嘆:「想必這位就是氣質名媛章小姐吧?您比電視上漂亮多了,陸律師真是好福氣。」

  喬可南是個帥氣的小夥子,笑起來尤其陽光迷人,章茗雨臉紅了紅。「你好。」

  陸洐之始終沒說話,僅一雙幽深的目小心翼翼又貪婪地放在喬可南身上,反覆梭巡。

  安掬樂面色不善,懶得與這些人虛以委蛇,扯了扯喬可南的衣襬:「電影快開始了。」

  他們根本就沒要看什麼電影,但喬可南懂他意思,遂對兩人笑了笑。「抱歉,失陪了。」

  兩人手拉著手走了。

  陸洐之站在那兒,緊盯那人越來越遠的背影,直至消失,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章茗雨在旁,柔聲呼喚:「洐之?」

  陸洐之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瘋了才會看不清自己的立場,瘋了才會天真地遺忘自己做過的事,瘋了才會在看見那人的當下,這般不管不顧,青年跟另一人親密的姿態,烙進他眼睛底,疼得他快落淚,像有什麼東西爆炸,那厚重的餘灰教人辨不明方向。

  空茫一片。

  像在戰亂裡流離失所,無依無歸的人,陸洐之只能驅使本能,抬步往光裡追,把自己原先的追求責任,通通拋諸腦後──

  於是在這棟樓的邊角處,他看見了。

  看見那人微微折腰的背影,看見另一個人以一種安撫愛憐的姿態,摸上了青年的發──他知道那有多柔軟,甚至,親了親他光潔的額。

  青年回抱住安掬樂,兩人緊密相擁,好似全世界只剩他們,沒有旁人。

  陸洐之一口氣,就這麼堵住了。

  安掬樂注意到他,本來柔和的神態一凜,表情很難看。他拍拍喬可南肩膀,伸手往後指,青年回過身來,發現他,那眸底是一片支離破碎,陰慘慘地,不帶絲毫溫情。

  彷彿不久前的溫言微笑,全部都是虛幻的假像。

  這才是真實。

  屬於他倆的真實。

  陸洐之臉色灰敗得嚇人,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跟青年的關係,已如同燈芯燒燬,再點不著的火燭──

  徹徹底底地,滅了。

  坦白說,跟陸洐之的「巧遇」,讓喬可南很不舒服。

  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就算真忘了也不代表樂意面對,他很佩服自己在當下居然能夠笑得出來,或許是換了造型他真的變成另一個人了,他不是喬可南,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對陸洐之給予他的傷害,耿耿於懷。

  強撐的偽裝終究維持不了多久,菊花黑見到他很慘的臉,大方給他抱抱,摸摸頭、親親臉……他覺得好過了些。

  喬可南沒想他會追來,這男人簡直是他的夢魘,日夜糾纏、揮之不去,他每天不把自己搞到半死不活,壓根兒沒法睡著。

  他緊盯著那人,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團黑霧。

  烏漆抹黑的,完全不想弄清眼前的人是什麼樣子,他對蘇沛都沒產生過這麼深刻排斥的感覺。

  他想,陸洐之贏了。















  41.就決定是你了

  章茗雨感受得出,身旁的男人一晚上都很心不在焉。

  他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煩躁、鬱悶,像只失足落水的野獸,渾身泛著一層陰冷,狼狽至極。

  即便兩人是逢場作戲,在外他多少會配合一下,把戲作足,體貼細緻得像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今天卻明顯沒把她看進眼裡──正確來說,是在百貨公司偶遇了那兩人後,便顯得如此。

  真是,自己好歹是個名媛,卻是第一次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今晚那位,是你前男友?」

  陸洐之的性向她很清楚,當初會找他「合作」,就是因為男同志比什麼都要方便。

  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擦槍走火的可能。

  這句問話顯然戳到了陸洐之,他渾身一顫,握緊了手裡的方向盤。「不是。」

  他沒說謊。

  章茗雨笑了笑。「你很在乎他?」

  「這不幹你的事。」

  「你好歹是我未婚夫,我不關切一下,道義上說不過去。」純粹是……好吧,不管男女老幼、平民貴族,對八卦二字都不存在抵抗力。

  所以陸洐之自然清楚她這句化的含水量,完全沒打算回答。

   章茗雨也懶得自討沒趣,她柔麗的臉轉往窗外,端詳這城市裡的一片霓虹,在絢爛裡嘆息:「你們這些男人啊……我叔叔分明就不愛我嬸嬸,卻不得不為她背後的 勢力娶她,娶了後又在外養小三,小三生的兒子不想理他。我一個女人家,不懂你們想追求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陸洐之沒說話。

  章世國養小三生私生子,是黨團裡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他原先期望兒子能繼承衣缽,不料這孩子從小受章太太虐待,如今和章家幾乎斷絕往來,那人在市府裡任職,風評極好,卻拒絕任何陞遷,章世國偶爾提起,臉上的無奈使他看起來更顯蒼老。

  章茗雨彷如自語:「吶,真的好嗎?」

  「嘰──」車身一陣劇烈顛簸,章茗雨「呀!」地叫了一聲,陸洐之一臉沉冷。「你家到了,下車吧。」

  「哼,真沒風度。」章茗雨解開安全帶,想到自己不得不周旋在這些人裡,氣不打一處來,下車之際朝裡頭的人不吐不快道:「我要是那人肯定恨死你了,真心愛的人不要,為了莫須有的權力寧可和不愛的人結婚,噁心。」

  陸洐之冷冷道:「你該很慶倖有我,否則你現在只會更噁心。」別說婚姻不由自主,肉體都得被迫犧牲。

  「是,所以我謝謝你了!」「砰」一聲,章茗雨甩門走了,哪裡還見氣質名媛該有的樣子?

  陸洐之坐在車子裡,撫額吐了口氣,他準備驅車離去,卻覺胸腔一股強烈的窒悶。

  索性下車,掏出西裝口袋裡的煙點燃,恨恨地抽了一口。

  最近他的煙量越來越大,往日三天抽一包,現在一天就能抽掉一包,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便會感染肺癌而死。

  屆時什麼權力、什麼名利,全是浮雲。

  陸洐之自嘲地笑了一聲,見自己拿煙的手微微顫抖,他居然被一個女人的話影響動搖至此,說出去要笑掉一堆人的牙,他已經走到這般地步,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頭,也不該回頭,然而……

  他腦子裡浮現半年多前在早餐店裡,喬可南說:「如果連一個想掏心掏肺對他好的人都沒有,活著幹什麼?」

  那句話在剎那間戳進他心底:是啊,活著幹麼?

  章茗雨:「我一個女人家,不懂你們想追求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他開心嗎?難道現在他不是應該充滿幹勁嗎?一旦市長輔選成功,剩下的立委職缺就是他的,和章茗雨的婚姻會鞏固他在政黨裡的地位,一切分明都在他的計畫安排裡,為何現今他會這般空虛?

  空虛得,四周有風吹過,貫穿過他的魂靈,他覺得冷。

  椎心刺骨的冷。

  「我要是那人肯定恨死你了,真心愛的人不要,為了莫須有的權力寧可和不愛的人結婚,噁心。」

  噁心……是啊,那人也說他噁心。

  他憶起喬可南兩度看他的眼神,那般地冰冷、絕決……沒有情緒,想起兩人曾經分享同一顆雞蛋,想起那人不顧自身寒冷,將冰凍的他抱入懷裡,想起……很多很多,甜蜜深邃得幾乎掩蓋了他小時候被人拋棄,受到排擠的不公平遭遇。

  於是這一瞬,在足以灼燒肺腔的煙霧繚繞裡,他茫茫灼痛了心,卻深知自己無法回頭──

  只因回首,一片蒼茫。

  如同背水的死士,無路可退。

  他絕望地闔上了眼,忽然不懂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可盼、可拚了。

  ※

  喬可南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不能真的一輩子窩宅不出,世界很美好,鳥語花香,他終究得跨出去迎接陽光小草跟小花,偏偏和陸洐之的不期而遇,又打消了他面對人間的念頭。

  乾脆……出國玩玩好了。

  喬可南逛了一圈旅遊網頁,他惹不起,至少還躲得起。

  過了一星期,喬可南正想要不要用碟仙決定去處的時候,菊花黑敲他了:「吶吶,你想不想去美國玩?」

  Joke男:「蛤?」

  菊花黑:「你記不記得瓶子?」

  瓶子,以前Gay板的風雲人物之一,喬可南板聚時見過他幾面,他的膩稱跟《盜墓筆記》的悶油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純粹只是名字裡有個平字,外加他是他母親的拖油瓶,以此自娛而來。

  這瓶子也是圈內的一大傳奇,先前轟轟烈烈地跟交往十年的渣攻分了,渣攻苦苦追回,瓶子理都不理,大家本以為他會沉寂一段時日,沒料居然浩浩蕩蕩跑去美國嫁人──是滴,嫁人,據說嫁給了他的竹馬竹馬,兩人在紐約登記結婚,過著幸福快樂的夫夫日子。

  總之一句話:非常神奇。

  喬可南去拿了一包蝦味仙打開,邊吃邊問:「瓶子怎麼了?」

  菊花黑:「瓶子說,他認識一個美國朋友,對方也是同志,那人一直很想娶個華人男妻,目前正在積極徵婚。」

  華人男妻……這世道真是獵奇了。

  Joke男:「然後?」

  菊花黑:「然後他偶然看了以前瓶子在板聚拍的照片,對你一眼鍾情,希望你能以結婚為前提去美國跟他……嗯,相個親。當然,包食宿跟機票。」

  喀啦。喬可南嘴裡的蝦味仙掉了。

  菊花黑:「附帶一提,那人的身家財產大約是……這樣。」

  菊花黑敲了一串零,喬可南看得眼睛都直了。

  「所以……喬小受,就決定是你了。」菊花黑熱血道:「上吧,為臺灣爭光!」


作家的話:狗血灑完了,接下來幾回是小喬的美國行,旅行真是失戀必備,療傷老梗~這三回都沒陸律師通告,大家可以輕鬆看(如果想看兩人對手戲的,就44回再來羅)













  42.閃光夫夫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生。

  喬可南提著行李,看著週遭各色人種來來往往。此刻,他人正站在美國紐約的甘迺迪機場,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精彩得不能再精彩。

  歷經前男友出軌、前炮友劈腿,如今他居然身在異國,準備和另個陌生男人……相親。想到這兩個字,分明不冷,喬可南仍不禁抖落了一身公雞皮。

  菊花黑:「反正你就當旅遊一趟,看不對眼的話就算了,哥接收你。」

  好吧。喬可南本來就想出門走走,剛好他跟瓶子很久沒見面,美簽也尚未過期,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是被菊花黑敲出的那串零給蠱惑了……

  那位腦子發抽說想娶華人男妻的美國佬叫朱利安,後面一長串姓氏喬可南沒記住,據說出身豪門。來前他先看了照片,是個高大威猛到令人直覺聯想到「熊」一字的男人,還是只金髮碧眼的熊。

  喬可南出了海關,左右張望了下,沒發現瓶子身影,才正奇怪,忽地身前出現大片陰影:「Hey,Joe?」

  喬可南眨眼,抬頭。是的,抬頭。喬可南已有一七八公分高,但面前的男人……至少有兩百公分!這人各方面都足足比他大了一圈,喬可南駭到不行,仔細一瞧,這不正是照片裡那位朱利安先生?

  「Hi……Julian?」

  確定了喬可南的身份,熊……不,朱利安立即綻開了一抹友善的笑,大掌伸出:「WelcometoNewYork.」

  男人長相兇惡,笑容卻很溫暖,喬可南受之感染,回握住那人的手,同樣一笑:「Thanks,nicetomeetyou.」

  微笑是世界上最共通的語言,喬可南一下子就對這粗壯的男人有了好感。

  對方開車來接,一路上很貼心地向他介紹曼哈頓各種標的物,導覽做得十足,喬可南看著車窗外不同於國內的景色,也產生了出國旅遊的興奮感。

  第一天他並未安排任何行程,反正計畫是先留在這兒慢慢玩,剛飛了十幾二十個小時,時差還沒緩過來,估計一沾床他就能睡個昏天暗地。

  瓶子跟他老公住在曼哈頓上東城區,公寓的外觀古樸老舊,有種古典氣息,孟平一見到他跟朱利安,便柔和地笑了起來:「抱歉我沒去接你,我在等烤肉熟,沒法分身。」

  「沒關係。」他跟瓶子真的很久沒見了。瓶子本名孟平,長相平平,屬於溫和老好人的那種,但熟知他的人都曉得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的道理,當年他便狠狠地咬了那渣男一口,至今仍讓圈內的人津津樂道。

  「我做了一些料理……我想你剛來應該很累了,過兩天再帶你出去吃。」

  「挺好的。」瓶子的料理手腕估計比蘇沛強上許多,喬可南一進屋便聞到那股飯菜的香味,頓時饑腸轆轆。

  他和朱利安一塊進了門,公寓外觀雖有些年份,內裡裝潢卻是全新的。客廳一整片深褐色的木頭地板,沙發是米白色與墨綠色的搭配,牆上掛了幅現代畫作,色彩鮮豔,充滿張力。

  一旁有個原木書櫃,上頭塞滿書本,喬可南想按房子主人這般品味,裡面的書肯定充滿氣質,沒料上前一瞧──

  《致富守則一百招》、《教你做個有錢人》、《有錢人和你想的不一樣》、《我是富人》、《錢!錢!錢!》……

  喬可南:「……」

  孟平:「哦,那是富少……我老公的興趣。」

  喬可南無言以對。「看來你老公對賺錢挺熱衷啊。」

  孟平無奈地笑了。「簡直是魔障了。」

  兩人相視一笑,褪去了不少拘束,不一會朱利安身後隨同一個男人,從樓上走了下來。「平兒,客人來了嗎?」

  孟平:「哦,來了,這位就是我以前提過的喬可南,大家都叫他Joke。」

  「嗯。」男人嗓音很沉,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緒,這是喬可南第一次見瓶子的……老公。男人身形很高,頎長健碩,一頭褐髮,蜂蜜色的眸,樣貌十分精緻,有股逼人的貴氣。

  他長相不是漂亮那種,但就是眼睛鼻子嘴唇各處都長得很標準,尤其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像極一尊比例良好的雕像。

  喬可南略顯意外地朝瓶子瞥去一眼,記得以前在圈內的時候,瓶子特別討厭這種外貌過分好看的男人,說是自己一個路邊貨,摻在那些名牌包裡,還不嫌拘束?

  「傅少鑫。」男人伸出手,朝他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傅少,或者Richie。」

  Richie,Rich,外加一個富少,喬可南有點懂孟平所謂的「魔障」是怎一回事了。

  「喬可南,正式名叫Joe,不過朋友例外,你直接叫我Joke吧。」

  男人點點頭,兩人握過手,往後就算認識了。

  孟平準備的菜餚不算精緻,但充滿家常氣氛,五菜一湯,有臺式美式和綜合,貼心顧及了在場所有人的口味。

  朱利安顯然對台菜也吃得很慣了,他朝喬可南擠眉弄眼:「托你的福,我好久都沒吃到瓶子做的菜了。」他笑了笑。「Richie很小氣,捨不得太太辛苦。」

  孟平不好意思地笑笑,喬可南已經對什麼男妻啊老公啊太太啊之類的稱呼,非常淡定了。

  為了不讓朱利安被冷落,席間交談大家用的都是英語,傅少鑫大概天生面癱,表情很少,卻一直都很悉心注意孟平吃得夠不夠,給他夾菜又剔骨頭,一整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孟平投桃報李,夾了一筷子菜,像個服侍老公的小妻子:「來,啊~」

  喬可南:「……」

  朱利安:「……」

  孟平做完了才意識到不對,整張白皙的臉瞬間通紅。「呃,抱歉,習慣了……」

  喬可南給朱利安投去一瞥,想傅少不留他吃飯,應該就是為了這飯席上的樂趣不被打擾吧……

  傅少鑫一臉平定,呷菜吃飯,壓根兒不受他們這倆巨大電燈泡的影響。

  果然威武!

  吃過了飯,喬可南因為時差關係,精神不濟,傅少鑫去洗碗,朱利安自得其樂,孟平領著他到客房,給他整好了床。「雖然現在是秋天,不過紐約入夜還是會很冷,我多給你一床被子,就放這裡,浴室在這邊,盥洗用具都幫你準備好了,毛巾之類用完扔在那個籃子裡就行……」

  瓶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周到,很會照顧人。喬可南那種身在異鄉的徬徨感一下子散去,他朝孟平笑了笑:「你過得很幸福。」那眼裡、臉上沉浸在美好生活裡的光,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喬可南很欣慰,他身邊總算有一件教人感到開心的事了。

  孟平先是笑笑,繼而有些遲疑。「那個……」

  喬可南:「?」

  孟平:「你的事……我大略聽菊花提過一點,不過不清楚詳情,總之我想跟你說……朱利安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過去很難放下,但一直拘泥在上頭,會錯失真正的好東西的。」

  不得不說,這話由孟平嘴裡說出,格外有說服力。孟平就是在被人各種糟蹋折騰以後,痛定思痛,下定決心給自己全新的生活,來了紐約。

  這份勇氣,確實非常人能有。

  不過喬可南自認是個普通人,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他拍了拍孟平的肩膀,「謝謝你,我會考慮的。」

  孟平安心地笑了。「那你好好休息,我跟富少的房就在隔壁,有問題可以過來找我們。」

  喬可南:「好。」

  孟平走了,喬可南呼一聲,整個人呈大字型倒在床上。

  床鋪很軟,有著剛洗過及曬過太陽的暖呼呼氣息,這是他逃避行的第一天,出乎意料地充滿了溫情,他覺得胸口那兒的空洞補強了些許,或許慢慢地,就能好了。

  抱著這般幽微的期待,喬可南轉身一躺,漸漸失去了意識……


作 家的話:今晚有事,提早更。我更完就要關機了,所以一些留言來信等回來會回。關於這幾回,比較過渡,不過是我自己很想寫的東西,當初純粹是很想寫一篇男男 夫夫文,但手上已經有這對了,我又不是能分心的類型,就寫個配角,舒爽舒爽(?)反正寫自嗨的最爽就是沒字數/篇幅限制,我寫二十萬跟三十萬,就算做個 志,賣的錢也會是一樣的。(只是書的厚度會從吻了五個世紀變成小叮噹最新版而已)有讀者來信表示有關外國同性婚姻的問題,謝謝她~~之後我會再做補充跟修 繕,對於個方指教我都感激,真的很謝謝,我回來會回信,等我唷~(誰理你啊……)and朱利安這角色,原形來自SkyHigh,比Sky稍稍大只一點,當 初跟朋友說我要寫一對住在美國的夫夫,不知道要想什麼名,友:簡單。我:?友:就叫阿爾弗雷德跟亞瑟。我:……朋友啊,我差點真的這樣寫了!!!!!















  43.TrueLove

  秋天的紐約確實很冷,喬可南睡到半夜被冷醒。

  他迷迷糊糊地上了個廁所,又覺口渴,打算去廚房倒杯水來喝。

  喬可南走出客房,發現隔壁主臥室的門未關緊,燈光洩出,他考慮要不要過去跟他們講一聲?不料一走近,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窸窸簌簌的不明響動,接著是瓶子氣急敗壞的一聲:「你……Joke還睡在隔壁!」

  然後又是簌簌窸窸。這次喬可南聽懂了,是人在床單上磨蹭掙扎的聲響。

  「平兒,來,老公疼。」

  「唔!嗯……」看來是被吻了,下一句便氣喘吁吁:「你……你別來!」

  喬可南尷尬得要死,又不好上前替他們把門關上,只得輕手輕腳離開下樓。

  樓下客廳一片燈火通明,喬可南乍見一顆金色腦袋,朱利安?

  「嘿,你醒了?」朱利安聽聞動靜轉過身來,朝他咧嘴一笑。「Richie他們吵到你了吧?」

  喬可南摸摸熱燙的臉,這瓶子嫁來美國,思想也變開放了。「我剛好醒了,想下來喝水。」

  「那正好,陪我喝酒。」朱利安朝他招了招手,茶几上擱了幾瓶紅酒,另外還有幾個杯子和小菜。「Richie酒量不行,一喝醉就要找老婆,剩我獨自一人在這,孤單寂寞……」

  「噗。」朱利安表情有夠滑稽,喬可南笑出了聲,走上前。「好,我陪你喝。」

  喬可南的酒量可是經過認證的,而且能喝高級紅酒的機會太少,難免嘴饞,索性也不客氣,坐到了朱利安對面。

  男人給他拿了個乾淨杯子,斟了半杯,道:「我們今晚不談那些喝紅酒的規矩,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喬可南聞言鬆了口氣,要喝個酒還得先含在嘴裡品嚐香氣吧啦吧啦,那不如去喝白開水暢快。

  喬可南不熟紅酒,但光看瓶身上的年份,就知這酒肯定不便宜,酒液滋味醇厚,單甯芬芳,一層一層,沉澱出甘醇香氣。即便喬可南再不懂,也曉得自己今兒個嚼到牡丹了,虧朱利安將之當作啤酒,一杯接一杯,給他斟得很大方。

  喝了酒,原先的拘謹便少了很多,喬可南:「嗯……朱利安,你怎會想找個華人男人當……妻子?」

  說實話男婚男嫁,並無實質法律效益,瓶子夫夫兩人都是美國籍,並且紐約認可同性婚姻,可換了別人就不一樣了。

  朱利安喝酒動作一頓,隨即一笑。「我很喜歡中國文化,有很多華人朋友,這些年在美國和很多人交往過,個性都不太合,剛好看到Richie跟他太太,那種細緻的相處,我很羨慕。就覺得……或許我能在另一個地方,找到真愛。」

  朱利安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撫著手裡的杯子,他神態莊重,表情寧穩,嘴角隱約上揚,說的話很天真幼稚,口氣卻極度地認真成熟。

  一開始喬可南只注意到這人粗獷的長相,卻沒發現他的眉目長得極好,雙目明朗,內裡有些很純淨的東西,碧藍色的眼珠子倒映著紅酒裡的波光,像一顆亮澄澄的寶石。

  而擁有這樣一雙眼瞳的人,他追求的是真愛,TrueLove。

  這要被菊花黑聽見了,肯定立即在這人身上戳一個人間寶藏的章,喬可南想著想著便不自覺笑了出來,不得不說,他對朱利安的好感真是呈直線蹭蹭蹭地拚命上漲。

  喬可南:「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跟你交個朋友。」至於更深的,他現在沒打算,往後……再看看吧。

  朱利安一愣,隨即笑了。「當然。」

  喬可南也笑了。「這段時間,請你多多指教。」

  朱利安:「好。」

  喬可南開始了他在美國紐約的糜爛之旅。

  為何說糜爛咧?因為他完全像個甩手掌櫃,不管去哪兒吃哪兒喝哪兒,朱利安全部替他妥當地安排好了。

  他是道地的紐約人,帶喬可南去的不一定是書上記載的熱門景點,但必定有其特色。

  朱利安生在豪門,背景雄厚,他說錢這輩子自己夠多了,便用來換取一些與眾不同的樂趣──他熱愛投資,尤其是資助一些有夢想實力的年輕人,他載著喬可南遊歷曼哈頓,指著一幢充滿時尚感的建築物道:「『glamour',聽過這品牌沒?」

  「聽過。」這品牌沒在臺灣設櫃,但已有一群死忠粉絲,旗下商品不論男女皆走大膽豔麗路線,菊花黑非常熱愛,自己來紐約前還被再三提醒買幾件回去當伴手禮。

  朱利安:「這品牌的創立者是三個華人,我大學同學。其中一個女生,她態度很囂張,居然跑來我面前說:『喂,我知道你很有錢,考不考慮投資我們?』」

  喬可南哈哈笑,他知道這故事一定還有下文。

  「我把她當瘋子,不料沒幾天她又跑來,這次帶了一份洋洋灑灑的投資計畫書,不得不說她真厲害,各種短期、長期、風險評估,全部都做了,我看了遍,問她為什麼來找我?她說:『因為你看起來最不像笨蛋。』」

  「噗。」

   朱利安揚唇。「我確實不是笨蛋,所以我研究完,把那份計畫書帶回家裡,給父親過目,父親說他願意撥資金給我自由發揮,倘若失利,就當是一次學費。於是我 就去跟那女人說,好吧,我很有錢,給你們一點玩玩,那女人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說:『算你運氣好,賺到了,人生第一次投資就成功。』一副是她施捨我的口 氣。」想起那時,自己居然被個瘦弱的東方女人氣得臉紅脖子粗,實在好氣又好笑。

  喬可南想起自己剛匆匆瞥見的大樓,一樓是漂亮的門市。他說:「事實證明那女人講得沒錯,他們成功了。」

  「是啊。」朱利安一笑。「後來我才知道那女人家裡其實也很有錢,但她不想倚靠,獨自一人來紐約闖蕩,我很佩服她這份冒險大膽的精神……至少我絕對不會脫離我的家族。」

  喬可南聳了聳肩。「人各有志,忠於自己的家族,對其負責,也是好事。」

  朱利安眸眼一亮,看望喬可南的眼裡,又多了幾份讚賞的光。

  「也是她讓我發現,原來我擁有的錢可以拿去成就別人實現夢想,又能獲得好處。我成立了一個夢想公司,只要你有好的想法,可以提出完整計畫,在歷經面試及考核以後就會安排投資,至今有成功有失敗,但都讓我得到了不少。」

  喬可南聽著,朱利安臉上沒有驕矜自滿,而是一種與有榮焉,謙卑與感謝。

  他想,朱利安真的是個非常好的人。

  他先天擁有優勢,也不吝用自己的優勢去照亮別人,獲得成長,可是喬可南在這時卻忍不住想,倘若立場調換,朱利安在陸洐之那般情況下,又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而陸洐之呢?

  朱利安:「Joke?」

  喬可南:「沒事。」他自嘲地扯扯嘴,兩件事怎能扯在一起比?個性造就命運,他猜朱利安即便在艱苦的情形下,也能成長為很好的人,至於陸洐之……算了吧。

  喬可南在朱利安的引領下逛了五天的曼哈頓,給菊花黑買了衣服,看了自由女神像、去了帝國大廈、逛了第五大道,也去了朱利安的母校紐約大學參觀。

  紐約是個很擁擠繁忙的都市,他很佩服孟平能在這兒生活,換他估計每天都會神經緊張,尤其是那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如同牢籠裡的欄杆,人被困在裡頭,看不見方向。

  到了第六天,朱利安說要帶喬可南出海。他在紐約近郊的Darien有幢別墅,那兒是帆船愛好者的天堂,全鎮居民都能申請船位。

  活了快三十年,喬可南首度出海,很幸運地沒暈船,船上只有他跟朱利安,但事前傭人已將所有必須物品準備好,桌上有三明治及各種美味輕食,外加香檳美酒,眼前則是一片悠然大海,人間極樂,不過如此。

  天氣很好,喬可南躺在躺椅上,看著一片碧藍的天空,滿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利安從船艙走出,看見他一臉空空蕩蕩的樣子,不禁心念一動,走了上前,傾身在青年唇角處落下一吻。

  一開始,只是看了照片,覺得這人有股太陽的氣息,很照拂人。

  他隨口提提,不料孟平居然當真,給他約好了人,朱利安哭笑不得,但在機場裡看見這人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微微地怦動了。

  只見喬可南有點茫茫然然,呆呆傻傻地站在那兒,一臉的徬徨、迷惘,眼神卻很堅定,即便這陽光好似被某些雲塵給遮蔽了,卻仍無法改變其照亮人的本質。

  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相處,讓他對這個東方男人,動心,也傾心。

  喬可南個性大方,但並不粗心,很多時候都能很好地顧及旁人感受,進退有據,又不顯矯情,和他在一起很放鬆,朱利安很享受。

  如果可以,他希望讓這個人偶爾空落的眼裡,盛滿自己。

  很輕很淡的一個吻,多少帶了些試探意味,喬可南雙眼先是驚愕地瞠大了,隨即抬起脖子,張開嘴唇,回了朱利安一個吻。

  兩人的唇舌很快地交疊在一起,喬可南嘴裡有著香檳的香氣,甜甜軟軟的,朱利安畢竟不是沒這方面經驗,他很快便將青年壓在身下,加深了嘴部的力道,兩瓣舌頭相互交遞著彼此的氣息,喬可南被緊抱入懷,感受著那人胸腔裡強而有力的鳴動,身軀的熱度卻逐漸地降了下來。

  不一樣的。

  不一樣。

  朱利安意識到身下人反應不再投入,不禁停下動作,喬可南撫了撫對方金燦燦的發,說:「你的眼睛很漂亮。」

  朱利安一怔,隨即苦笑。「謝謝,你也是。」

  能在這般情況下注意對方其他部分,可見冷靜程度。而眼下最不該存在的,就是冷靜。

  原先曖昧的氣氛不再,朱利安深呼吸好一會,才終於將自己從喬可南身上抽離。「我去拿魚竿,晚點我們來釣魚。」

  說罷,又走回船艙裡。

  喬可南扶額,看著湛藍的海,隱隱嘆息。

  朱利安是個好人。

  他個性成熟、知識淵博,有錢又懂得享受生活,對於感情的理念也和自己相差無幾。

  他們無疑能做個很好的朋友,甚至是長期的伴侶,但……喬可南知道,自己對他,偏偏不來電。

  朱利安吻他,他的心跳一點兒都沒產生變化。

  喬可南掩著心口想:那兒曾經很激烈地跳動過,為了另一個男人。所以,他更加明白這兩者間的差異。

  朱利安期待的是真愛。

  而自己,無法給他。


  44.我愛且愛我的人

  喬可南在紐約滯留了半個多月,決定換個地方,四處走走。

  他跟朱利安的相親計畫確定告吹了,但兩人卻變為很好的朋友。朱利安說:「你讓我覺得我堅持的事情沒錯,我不會放棄,直到遇見我的真命天子為止。」

  對此,喬可南是真心真意給予祝福。

  朱利安值得得到一份全心全意、毫無雜質的愛。

  相親失敗,最失望的人有二,一是瓶子:「唉,我本來以為終於有個人能來紐約跟我作伴了……」

  喬可南心想:這算什麼?外籍新郎團嗎?

  二是菊花:「天啊天啊天啊,有錢人耶!紅酒耶!別墅耶!帆船耶!你居然不要,太浪費了!」

  喬可南:「為什麼我有種被人賣到國外的FU?」

  安掬樂:「啊哈哈哈你想多了~親愛的,早點回來,我想你了。」

  喬可南:「我暫時不回臺灣了。」

  安掬樂:「哦,要去哪裡?」

  喬可南想了想。「還不知道,四處逛逛吧。」

  說走就走,喬可南先從紐約去到費城,又到首都華盛頓,再一路往下,晃去了邁阿密。就這樣玩了三個月,把美國東岸大致逛過了,決定趁居留期限還沒過,到西岸玩玩。

  要去哪兒呢?喬可南在書局買來的美國地圖上比劃半天,最後閉眼一指,決定去拉斯維加斯。好吧他這趟美國之行實在受CSI太多影響,如今紐約、邁阿密都去過了,怎能不去本店晃一晃?

  於是喬可南買好機票、訂好飯店,踏上了這塊賭城的土地。

  拉斯維加斯是世界知名的賭城,同時也是結婚之城。喬可南每次聽到都覺得很有趣,結婚=豪賭,到底是誰想出要把這兩者連結在一起?簡直天才。

  喬可南對賭博沒興趣,他的人生向來逢賭必輸,甚至沒賭都輸,他參觀了很多教堂,從幾個較為正式有名的,逛到那種稀奇古怪的,同時也見證了很多場迅速婚禮。

  在這兒結婚比在麥當勞買個漢堡要容易,人們也很歡迎路人加入,他看到有對夫妻,剛歡歡喜喜地說完「我願意」,轉身出教堂門卻不知為何事爭吵,雙方從愛人變仇人:「我們離婚!」、「好!」

  在拉斯維加斯,愛情、婚姻,都像一種櫥窗裡的商品,喜歡了就花錢買,不喜歡就退貨,簡單輕易,他想世界上所有為愛情尋死覓活的人都該來拉斯維加斯看看,包準瞬間就能看破,明白那句經典名言:認真就輸了。

  不過美好的婚禮還是存在,有觀光客就在這種氣氛渲染下,轉身買了戒指登記結婚,成為下一對新人。

  除了正規教堂以外,拉斯維加斯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教堂,不問結婚對象,不管是同性異性貓啊狗啊老鼠啊甚至是自己珍藏的唱片啊,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當然,多數不具法律效益就是了。

  為此,喬可南入境隨俗,他買了一對戒指,走進教堂,不知是真的假的的神父慈愛地看著他:「孩子,你的結婚物件是?」

  喬可南張了張嘴,想了想,說:「愛我且我愛的人。」

  神父:「哦,那人在?」

  喬可南:「在我心裡。」

  神父顯然經驗豐富,不管怎樣奇怪的結婚物件都遇過了,還有人說要和死去的青梅竹馬結婚,神父面色不改,照樣見證。他老道地說完那些每天會重複至上百次的誓詞,問:「你願意嗎?」

  喬可南:「我願意。」

  他當然願意。

  如果真有個我愛且愛我的人,那且讓我先與你訂下一生,從此……不離不棄。

  ※

  喬可南在美國長達四個多月的冒險結束了,甚至結了個婚。他把這事跟菊花黑分享的時候,菊花簡直拍案叫絕:「天啊天啊天啊,Joke你比我還棒!我也要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喬可南:「哦,跟誰?」

  安掬樂一副理所當然。「跟全世界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人。」

  喬可南:「……你的守備範圍真廣。」若不是跟未成年犯法,估計年齡還能更往下修呢。「喬治克隆尼呢?」

  安掬樂很得意。「他剛好五十!」

  喬可南:「……」原來如此。

  不過喬治克隆尼不會是Gay,這事就大家嘴炮爽爽,就像他的結婚一樣。

  喬可南在教堂附近隨手買下的戒指是便宜貨,但材質還行,簡單的樣式套在左手無名指上,沒太多擔負,索性不摘了。

  他回到臺灣,四個多月無人居住的屋宅生了層灰,這屋子是父母親過世留給他的最大財產,遮了他一輩子的風雨。這趟美國行花掉了他所有積蓄,往後的人生得從零開始,喬可南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給自己打氣:加油,你行滴!

  喬可南晚上回來,休息到隔天早上。天氣很好,他把屋子裡所有窗戶打開,先通風通風,打掃了一天,最後把冰箱裡的過期食物清了。很久沒吃臺灣菜,他決定晚餐吃麵,老闆見他有陣子沒來又出現,很意外:「哎呀,我以為你搬家了。」

  喬可南笑笑:「沒,出去玩了。」

  「去哪?」

  「美國。」

  「哦,真不錯。」老闆嘴上跟他閒聊,手裡動作卻沒慢,一下子把一碗麵打包好,喬可南決定回家邊看這陣子漏看的動畫片邊吃。

  他哼著歌,走在熟悉的社區道路上,想到老闆剛多給他半顆滷蛋就很爽,但事實證明,樂極總會生悲。

  喬可南掏出鑰匙,開公寓門,卻覺身後有人逼近,他駭了跳,一轉身就看見了那快四五個月沒見的臉孔,在路燈探照底下,簡直比惡鬼還恐怖。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喬可南左手撫著心口猛喊,差點以為自己的小心肝就要從嘴裡迸出。「好好的,不要從人家背後嚇人,行不行啊?!」

  陸洐之顯然也嚇到了,冷俊的臉剎時泛現迷濛。他設想過那麼多種兩人再遇會出現的對白畫面,卻……沒想過是這樣。

  喬可南心想這人有夠陰魂不散,好在一趟旅行給了他心靈上的能量,看破了很多事,忽地就不嫌這張臉礙眼了。「怎,有事?」

  陸洐之很怔忡。他瞅著青年,頓時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喬可南不耐地朝他晃了晃手裡的面,道:「有事快說,不然我這面要泡爛了。」

  他又不傻,陸洐之今晚出現,絕對不會是碰巧路過,喬可南心裡還惦唸著新入手的動畫片,恨不得速戰速決。

  陸洐之沉默了一會,順著青年的手,睇見他左手無名指上戴的戒指。

  他臉色一變:「你結婚了。」

  這聲音很沉,像從深淵裡傳出來的。

  「是啊。」他確實結了,雖然不是有效婚姻。「你應該也結了吧,恭喜啊──」

  「我沒有。」

  「嗄?」

  陸洐之:「我沒有結婚。」

  喬可南一愣。「哦。」

  除了這字,喬可南還真不知要回啥。你沒結婚就沒結婚,Sowhat?

  不料說完這句話,陸洐之轉身,自顧自走了。

  喬可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他搔了搔頭,陸洐之到底跑來幹麼?莫非真是情緣未了?

  這四個字真是當頭棒喝,想得喬可南頭皮發麻,全身都痛,拜託不要來,本人的結婚對象指的絕對不是你,我愛且愛我的人,我不愛你了,所以就算你愛我,我也不要了。

  不要了。












  45.外物不可必

  喬可南迴到屋裡,邊看動畫,邊把那碗有點泡爛的面吃完了。

  下次老闆再送他半顆滷蛋,他死都要拒絕,每次多半顆蛋就完蛋,這交易太不划算了。

  喬可南忿忿地嚼,把整部動畫看完,已近半夜,菊花爺還線上上,他想了想,發了個訊息過去:「我跟你縮我跟你縮我跟你縮~」

  菊花黑:「你不要縮你不要縮你不要縮~」

  喬可南點點點,真是誰比誰無聊。

  Joke男:「坑來找我了。」

  菊花黑:「那你跳了沒?」

  Joke男:「拜託我這麼意志堅定貧賤不移趨吉避凶吧啦吧啦……怎會跳?」

  菊花黑:「我怕你跳習慣了,看到坑不跳渾身都不對勁。」

  Joke男:「……」

  菊花黑語不驚人死不休,下頭傳來一句:「他跟人打聽過你。」

  Joke男:「蛤?」

  菊花黑:「大約三個月前,就那個我堂哥的的男朋友的外甥女的總之很複雜的關係,於是我說,你去美國當人妻了。」

  Joke男:「……」

  原來如此。難怪那人一上門便是用那般……痛心的語調說:「你結婚了。」

  Joke男:「他真信啊?」一般男人跟男人不會結婚吧?何況是異國婚姻。

  菊花黑:「你去美國相親的事整個圈裡都知道,他找我問,真是問錯人了,當然沒也要掰到有。」他敲了哼哼兩字,道:「只是沒想到我一語成讖,你真的結了呼呼哈嘿。」

  這到底什麼笑法。喬可南無言以對,思及那人隨即又說他沒結婚,喬可南心念一動,打開流覽視窗,在估狗大神裡輸入陸洐之、結婚兩個詞,卻沒看見任何相關訊息。

  Joke男:「他跟章小姐怎了?」

  菊花黑:「我不知道,不過據說他不從政了,自己搞了個事務所,就上個月的事,你有興趣我幫你打聽打聽,包管他一天上廁所幾次是大號是小號都能知道。」

  Joke男:「……不了,我沒興趣。」

  他沒興趣的不知是那人上廁所的回數,還是後來那些變化,應該兩者皆有。

  他對陸洐之的好奇心大概就像八卦板眾問卦一樣,吱吱為吱吱,不吱為不吱,總之不是非吱不可,他又不是真的猴子。

  喬可南心緒很平靜,這些日子的風吹雨打,早已把他的精神鍛鍊至鋼彈等級。

  相比這些不靠譜的風花雪月,喬可南更關心自己找新工作的事。他在網上流覽了幾間事務所,像宇文那麼大的是不想再去了,晃了半天,倒是在以前法律系學姐的介紹之下,去了一間小型事務所面試。

  該事務所名叫哲笙,旗下律師除林哲笙外還有另兩名律師,總共三人,兩男一女,再加喬可南男女比例便徹底不平衡了。林哲笙看了看他的履歷:「哦?宇文律師那兒出來的,底子很厚啊!怎會想來我們這兒?」

  總不好說小事務所比較清閒,更能享受人生吧?「我想找個可以讓我充分發揮,不受拘束的地方。」

  「哈哈哈。」不料林哲笙聞言大笑,拍了拍喬可南的肩:「你這話我幾年前就聽過了,剛好我這兒也有位底子很雄厚的傢伙,你們可以交流交流,總之大家不分先後,都是夥伴,往後就叫你們光芒萬丈組,不錯吧?哈哈哈哈……」

  喬可南:「……」

  這是哪來的話癆?

  後來喬可南知道了林哲笙口中那「底子很雄厚」的傢伙是誰。他的哥哥是業界十分知名的青年律師,知名在手段很狠,據說還和黑道有點兒掛勾,那人跟陸洐之並稱為律師界最不能招惹的兩個人,陸洐之曾與他打過擂臺,光事前準備就讓喬可南這個做人助理的,差點累到往生。

  在小事務所的日子很平靜,多數是接一些民事案,每天聽人闡述煩惱,例如我的老公哥哥爸爸媽媽姊姊弟弟為什麼可以這麼對我,他忍不住心想:沒有為什麼。

  就像菊花黑講的:「也許你的明白,不是他的明白。」

  人往往對自己重視的人格外嚴苛,同樣的事,旁人來做,或許絲毫不在意;親密的人做了,卻令你痛不欲生,那是因為你付出了感情,就一廂情願,認為對方該懂、該有所回報,但現實是,大家都是人。

  是人,就會有屬於自己的那份計較。

  他是這樣、陸洐之是這樣、每個人都是這樣。

  他跟菊花黑說:「我終於懂了你所謂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是什麼意思。」

  菊花黑:「嗯哼~」

  Joke男:「相比那些委託人,我遇到的事真是不值一提……可是我跟你說,我真的很痛。」

  這份痛,太私密,旁人不能懂,他只能自己嘗。

  Joke男:「我之前以為我對坑沒怨,是我自己要跌的,怪不了人,我純粹就是討厭、噁心他不誠實的行為……我現在承認,我怨他,怨得厲害。」正所謂愛的反面就是恨,沒有愛,就沒有恨,反之亦然。

  菊花黑:「我知道。」

  喬可南一笑。是啊,菊花一直都知道。「我愛他,也知道他喜歡我,才會認為他不該那麼對我……莊子說外物不可必,我把他看做內物,所以理所當然認為他必須這樣、必須那樣,但這其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菊花黑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喬可南以為他被自己講的話深深震撼了,才傳來一句:「原來是這個意思。」

  Joke男:「?」

  菊花黑:「哦,我剛去拜估狗大神,你那外物不可必,我看不懂。」

  Joke男:「……」

  如此這般,半年過去了。

  這半年他沒再遇鬼,在和菊花告解以後,陸洐之這名字就像他歲月裡的一片灰,拈起來一扔就不見,了不起偶爾清一清,日子照舊過得清清爽爽。

  而喬可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始終都戴著。

  五月的時候,朱利安來了趟臺灣,這令喬可南頗為驚喜,他一直都很想回報朱利安在紐約給他的招待,如今換他做嚮導,他跟事務所請了一禮拜的假,帶朱利安從臺北遊歷到台中,最後去了高雄。

  兩人在愛河邊看夜景,忽地朱利安悄悄在黑暗裡握住他的手,喬可南一愣,聽到他用蹩腳的中文問:「Joke,考路我,豪不豪?」

  ……哩共瞎?

  說真的,喬可南一開始真沒聽懂。

  不過從朱利安的行動裡,喬可南大略明白了怎回事。說沒感動絕對是假的,朱利安曾在Mail裡說他在努力學習一樣東西,問他學什麼,他不講,如今看來是學了中文。

  這麼博大精深的語言,有人從出生開始學,學了一輩子都未必透徹,何況他這麼一個半路出家的美國人?

  喬可南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他掙開了朱利安的手,用中文說:「抱歉。」

  朱利安聽懂了,他不掩失落地垂下眼,學一個國家的語言,最基本就是請、謝謝、對不起,最後一個詞他不想學,但還是得學會。「不,Joke,哩沒對不其我。」

  是他自己追求,求而不得,不是任何人的錯。

  喬可南很想說些什麼,可最後沒說,外物不可必,意為不能期待別人做出你想得到的反應,就像朱利安無法用愛要求他愛他,他也無法強求對方該如何如何,人世的真理,不過如此。

  他想,他不怪陸洐之了,真的不怪了。

  朱利安從高雄搭飛機走了。喬可南送行,再自行搭高鐵回臺北,一路上他把跟朱利安的相處回憶了一遍,除卻那些童話一般美好的情節,還有什麼是支撐他們一輩子過下去的?

  他不會離開臺灣,朱利安不會離開紐約,他不像瓶子,沒有愛,天涯海角的追隨,最終只會變成怨懟,把靈魂磨碎,讓兩人在接下來的歲月裡無言相對。

  所以現在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46.被人奪舍了吧

  近年底的時候,喬可南接了一樁傷害案。

  委託人是小孩的一對父母,起因是兩個孩子在學校走廊起爭執,其中一小孩被推下樓梯,額角碰出傷口,估計要留疤痕,父母親為此忿忿不平,揚言提出告訴。

  喬可南把案件研究了下,認為和解會是比較適當的作法,提出告訴費時冗長,而且只能判決讓對方背負前科,得不到懺悔,就像一部漫畫裡講過的:「法律是無法強制人們道歉的。」

  於是合計了一下,喬可南決定找對方的監護人談談。

  校方很怕此事上報,喬可南允諾他會盡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才得了地址,找過去,不料竟是一間孤兒院。

  南方孤兒院。

  喬可南看著大院門外的一小塊招牌,心底不免感嘆:原來對方家長至今沒出面,是因為孩子沒父母。

  他摁下門鈴,一會有人來應門,應該是來幫傭的太太。「呃……您是?」

  「你好。」喬可南露出一抹和善的笑,遞出名片。「方便的話,我想找譚尚源的監護人談談。」

  那大媽接過名片,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大概是聽過了相關的事情。「好,您請進。」

  喬可南跟隨大媽入屋,一路上有許多小房間,好幾個年紀不同的小朋友好奇地探出頭來,見喬可南一身正經西裝,顯得很惶恐,隨後被年歲較大的招回去。

  喬可南苦笑,早知是來這麼一個地方,至少該把顏色穿得柔和一點。

  大媽帶他到院長室,院長是個中年男人,樣子很和藹。他請喬可南坐下,喬可南也沒迂迴曲折,單刀直入,提起來意:「目前我們是希望和解,和解的條件內容如上頭所寫,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

  院長戴上老花眼鏡,研究了半晌,隨即露出困擾表情:「這件事我無法作主……您稍等。」

  「好。」

  喬可南看他出去,像是打電話,過了一會他進來。「負責這事的人馬上就來了。」

  喬可南知曉條件好一點的育幼院都有法顧,看來是找人家了,也好。

  他和院長坐在裡頭等,這時也不適合聊些開心話題,氣氛尷尬,在一小口一小口足足喝了三杯紅茶以後,救星終於噔噔噔登場──

  不,對喬可南來說,那根本是他的災星。

  「打擾了。」聽見熟悉的嗓音伴隨開門聲自背後響起,喬可南不可置信地起身,看著這暌違近一年沒見的男人。他膚色比先前顯得黑,使整個人的線條更加銳利,男人一身輕便簡裝,頭髮自然垂散,與過往那整齊萬分的打扮不同,多了種不羈的落拓意味。

  尤其眼神,不再那般地陰沉晦暗。

  「啊,洐之,麻煩你了。」院長看似松了口氣,把空間留給兩位律師。

  陸洐之坐在院長先前的位置上,喬可南逐漸從驚詫裡收神,瞅著男人偌大的變化,心裡忍不住想:陸洐之跟這間育幼院什麼關係?

  男人不動聲色,研究了一會喬可南遞給院長的和解協議,拿出筆在上頭圈畫了一番。「和解的金額可以再商量,但道歉不可能,是那小孩自己先出言不遜。」

  陸洐之話說得毫無轉圜餘地,這令喬可南頭皮發麻。拜託,他可不想和陸洐之對簿公堂……

  喬可南:「他說了什麼?」小孩的家長沒提及此事。

  陸洐之薄唇緊抿,顯見不太愉快。「他罵尚源雜種。」

  喬可南:「原來如此。」

  他猜陸洐之會這般不愉,應該是想到了和自己相干的事。對失去父母的人來說,最恨的就是被人罵沒家教,他懂陸洐之與那動手小孩的憤怒,問題是不論如何,人家已經受傷見血,還會留疤。

  喬可南:「不道歉是那位尚源的主意嗎?」

  陸洐之沉默了一會。「是我的。」

  喬可南挺意外。

  記憶中,陸洐之並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哦,那我能和尚源談談嗎?」

  陸洐之眉宇一揚,看著喬可南,像是陷入思考。「你等等。」

  說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喬可南籲口氣,掩著心口,疲累地靠在沙發上。陸洐之氣場依舊那般強大,就算換了副打扮,還是能輕易教人震懾,這事最好能早點了結,否則真槓下去,很麻煩。

  實在不是他想長敵人志氣,是他對陸洐之的能力太瞭解,那人能把風說成雨,能把雨說成風,一來一往,必定得有一番長久糾纏,喬可南暗自敲起算盤,等下最好從小孩身上下手。

  他思量著。事實上若不這樣,他的心神便會潰散混亂得厲害。

  臺灣很小,法界就一個圈,他想過也許自己會跟陸洐之再相見,卻沒料竟是為了這樣的事。

  這算是……塵緣未了嗎?

  喬可南苦笑,內心百味雜陳。

  他不怨了,越怨代表他越放不下,可還是有種本能的排拒徘徊在他身體裡,就像抗體,告訴他,他曾為某個叫陸洐之的男人遍體鱗傷,必須警戒。

  過陸洐之帶了個七、八歲的小孩進來,看來就是那位「尚源」──小小孩年紀雖小,模樣卻很倔強,瞪著喬可南,當他是敵人。

  喬可南毫不介意,友善地笑了笑:「坐。」

  譚尚源先看了陸洐之一眼,顯見很仰賴,陸洐之點點頭,他才默默坐到喬可南對面的沙發上。

  喬可南:「是他先罵你的?」

  譚尚源一愣,點點頭。「他罵我雜種。」小孩子顯然心靈受傷了,表情很氣很怒,又有一點兒哀怨。

  喬可南:「哦,這樣的話,是他不對。」

  小孩跟陸洐之都愣了。

  喬可南朝一臉傻呼呼的孩子一笑。「可是啊,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動了口,你卻動了手,誰比誰小人?他跌下樓梯了對吧?今天運氣好,只是額頭被撞破,如果腿斷了呢?如果一個不小心,撞到脊椎,也許他往後再也不能走路了……」

  譚尚源嚇到。「哪、哪有這麼嚴重……」

  喬可南:「所以你運氣很好啊,他罵你,你可以不痛不癢,舉個例子來說,狗對你汪汪叫,你會打狗嗎?不必要嘛。你打回去,那人真的怎樣了,你一輩子都會有負擔,何苦?你道歉不是因為對不起他,而是為了對得起自己,警惕往後多小心,懂嗎?」

  那小孩聽得一愣一愣,反倒是陸洐之在旁,漸漸緩下了面色,他撫了撫自己左手腕上的東西,拍拍譚尚源的頭,跟喬可南道:「我們會再好好商量。」

  喬可南一聽,就曉得有餘地了,不禁鬆了口氣。「那就麻煩了,金額的部分我也會去回報。」

  喬可南收了東西,起身要走,這時譚尚源拉了拉他的外套下襬。「大哥哥……」

  「嗯?」

  譚尚源一臉緊張地搓了搓手。「他……他沒事嗎?」

  看來小孩兒良心不安了。

  喬可南笑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目前看來是沒事,不過其他的我也不敢肯定了,往後人家說什麼,想像一下他不是人,你聽不懂畜生的語言,就不會生氣,倘若真要動手,你得讓人家揍幾下,這樣大家都有傷,誰也不欠誰。」

  譚尚源聞言,嘴巴眼睛傻傻地張大,接而燦爛一笑:「大哥哥,你好有趣。」

  喬可南臉熱,心想你大哥我在網路上就叫Joke呢。

  目前看來應該能樂觀解決,那今天就不算白跑一趟,喬可南心裡慶倖,轉頭就發現陸洐之一雙眼目正緊盯這兒,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感覺令他不大自在,正想告辭,陸洐之卻過來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

  陸洐之:「我想和你談一下關於這次的事。」

  喬可南忖了忖,若是為了公事,沒辦法,他一身正裝加上不善來意,早已讓育幼院裡其他孩子心神緊張。喬可南只好道:「那我們先到外頭。」

  兩人走出育幼院,喬可南:「就在這兒談吧。」

  陸洐之不為所動。「我趕時間,送你剛好順路,我還得去其他地方。」

  「……好吧。」喬可南懶得唧唧歪歪,他自認對陸洐之很坦然,坦然到同坐一台車也無所謂,他猜陸洐之不會對他做什麼了,真做了……揍他啊,還不簡單?

  男人的車還是那台黑色奧迪,喬可南熟門熟路地繫上安全帶,陸洐之發動車子,手握方向盤,喬可南這才發現他左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很意外,他記得男人不信神佛的。

  這個寧可我負天下人的人,他信的,一向只有自己。

  一路上沒人說話,喬可南隱隱察知他所謂的有事要談僅是藉口,更不想開口,車內空氣略顯窒悶,喬可南開了車窗,胸中那股徘徊不去的鬱悶感,才終於緩了一些。

  直到喬可南家到了,陸洐之才遞出一張名片。「有任何後續直接聯繫我,穿這樣跑去育幼院,孩子們會嚇到。」

  喬可南苦笑接過。「我知道了。」

  「嗯。」

  喬可南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出去,陸洐之落下車窗,兩人隔著半扇窗戶對望。他忽然很想問那間育幼院跟男人什麼關係?見他這般處處維護,是不是他成長的地方?

  喬可南正在走神,忽聽陸洐之道:「尚源他……脾氣有點沖,你今天說得很好,如果……」

  陸洐之話說到一半停了,喬可南眨了眨眼。「如果?」

  「沒事。」陸洐之無奈地扯唇。如果當年,也有個這樣的人願意溫柔地開導他,很多事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但這問題沒有答案,他的人生也已經鑄成,不必再追究源頭。陸洐之拉上車窗,把那眷戀的身影隔離在外,開車走了。

  喬可南始終愣愣地站在那兒,心思紊亂,陸洐之的變化顯而易見,令他感到迷惑,他好像變成了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樣的人,為什麼?有什麼改變了他嗎?

  他明白自己該到此為止,不關心、不注意,然而……

  他問菊花黑:「坑這一年到底怎了?」

  他把自己今天遇到的事向菊花黑提了一遍,Joke男:「他好像不是我認識的坑了,以前像黑洞一樣,冷冰冰的看不見底,現在……好像吞了什麼奇怪的玩意,運作方式都變了,甚至還有一點閃閃發亮的東西,害我眼睛疼。」

  他想起陸洐之的目光。

  過去那人的雙目總是陰沉,像與這世間隔了一道藩籬,不願親近也拒絕別人親近,幽冥空寂,一整個言小男主的苦情模樣,現在卻多了很多內容,他讀不懂,分明知曉不是自己的世界,卻仍有股衝動,渴望探知。

  他明白,這樣很危險。

  他已經走錯過好幾次路,接下來的人生,實在很想平穩一點地走。

  他正打算敲說「算了,當我沒問」,菊花黑卻在這時送來消息:「那孤兒院,應該是他資助的吧。」

  Joke男:「蛤?」

  菊花黑:「好像你剛回來不久,他消失了一段期間,回來就把房子賣了,剩下的錢大部分都用在捐助流浪兒跟孤兒院上頭,他也兼了滿多慈善機構的法顧,總之現在的陸洐之不是魔頭,而是大善人了。」

  Joke男:「……」

  他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那個陸洐之,那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陸洐之,變成造橋鋪路的大善人?????

  Joke男:「那個……他被人奪舍了吧?」

作 家的話:昨天去看蘇打綠演唱會,是跟我一個很好的姊妹(男)一起看的,我終於能跟他說我寫了這樣一個故事,因為他遭遇了和裡面角色差不多的事,我們一直都 避著這個話題,不敢談。但昨天大家嘻嘻哈哈地提起,甚至開了一些玩笑。我說等我做書了要送他一本,他皺眉說:該不會有塞奇怪的東西進去吧?我:放心,除了 跳蛋啊按摩棒啊,其他不正常的東西我不會放的。(?????)他:噢……而講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正在擁擠的人潮裡,過著馬路,走向小巨蛋……












  47.童話都是騙人的

  除了奪舍,喬可南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理由,可以讓一個人變化如此巨大了。

  周旋了一個月,兩方終於橋好和解金額,道歉的地點約在市區一間咖啡館,陸洐之帶著譚尚源出現,喬可南忍不住偷偷覷了他好幾眼,這陣子兩人在電話裡相商,好幾次他都差點脫口: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耶……好像不對了,應該是問他還記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吧。

  輸人不輸陣,譚尚源今天顯然被打扮過,樣子很精神,他一來就走到那位被打的小孩面前,很誠懇地鞠了個躬:「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小孩子還沒變聲,這氣勢十足的語調搭著那軟嫩童嗓,倒是讓人心裡先軟了幾分。

  那受傷的小孩撇了撇嘴,顯然還想說些什麼,但礙於人家背後的陸洐之像座門神,也不敢多吭,看了媽媽一眼,嗯嗯啊啊地勉強接受了道歉,事件算是圓滿落幕了。

  家長帶著孩子回去了,說之後會去事務所處理帳款事宜。

  喬可南總算擱下了心,他揉了揉譚尚源的頭。「表現很好喔,哥哥給你買糖吃。」

  譚尚源猛地掙扎。「我已經不吃糖了啦!」

  「哈哈。」

  小孩子就是有趣,喬可南不厭其煩地玩弄了一會,陸洐之開車過來,要把譚尚源送回去,小孩子仰頭,瞅著青年,眼神又閃又亮:「吶吶,喬哥哥,你下周有沒有空?我們要辦說故事比賽喔,你要不要過來看?」

  喬可南:「呃……」

  「來嘛來嘛。」

  說自己不吃糖,此刻的表現卻像糖一樣,又甜又纏,喬可南手足無措,下意識朝陸洐之那兒瞥了一眼。

  陸洐之:「你就來吧,人多熱鬧一些。」

  喬可南:「……」鬼才信你愛熱鬧!!!!!

  譚尚源很興奮。「啊哈,說好了喔!不遵守約定的人就是小狗~」

  「啊,小狗啊……」喬可南無力地看著譚尚源被載走,試想天下誰能很心拒絕小正太用閃亮亮的眼神攻勢跟你說來嘛來嘛,至少喬可南是辦不到。

  唉,頭疼啊!

  另一頭,在車子裡,譚尚源不忘向陸洐之咧嘴邀功:「吶吶,我表現好不好?大哥哥同意了吧?你答應要給我買PSP的!」

  陸洐之勾了勾唇,在駕駛空檔伸手摸了把孩子的頭。「別跟院裡其他人講,說是你存零用錢買的,知道嗎?」

  譚尚源歡呼:「喔~~耶~~」不往他這把年紀了還硬要裝嫩,大人最吃這一招了,好開心喔,PSP~

  看著小孩兒一臉得意的樣子,陸洐之好氣又好笑,他望著前方道路,無奈心想: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這般方法了……

  ※

  喬可南挺喜歡小孩子的,大部分同志都喜歡孩子,認為他們好玩,又生不出來,不用擔心會成為自己的負擔。

  這天喬可南特地在赴約前去了超市一趟,採買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糖果餅乾,提了兩大袋。

  他換上色彩較為柔和的T恤,淺色牛仔褲,一雙白色AllStar,又戴上菊花黑以前帶他配的眼鏡,像個十八、九歲的陽光大學生,陸洐之來接他,看見他這般模樣,也是一怔:「你跟他們完全沒任何違和感。」

  當我沒聽懂您老在虧我娃娃臉呢。

  「嗯哼,是啊,我是喬哥哥,你是陸、叔、叔。」兩人差了八歲,何況陸洐之長相本就「糙老」,被喊一聲大叔不為過。

  只是喬可南喊,便喊得他心裡頭一陣抓撓,蠻不是滋味。

  一路上兩人沒說話,剛那句喬可南也只是順著這人的話不甘示弱,可沒打算藉此與他不計前嫌、開懷聊天。

  陸洐之則知自己現在對喬可南,是多說多錯、動輒得咎,還不如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育幼院到了,譚尚源一早就等在門口,像一隻徘徊燥動的雞:「我的PSP、PSP、PSP……」

  一直到聽見引擎聲,他興奮地打開育幼院大門,看見來人,小小的眸眼一下子放光:「喬哥哥~~」我的PSP啊!

  聽這一聲喊得多柔多膩多銷魂,喬可南原先還有點兒猶豫,現在卻覺得過來一趟挺不錯的,至少不會讓小孩子失望。

  陸洐之隨後下車,看見小孩子擠眉弄眼、拚命暗示的目光,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車子,用口型道:「晚點給你。」

  譚尚源嗨死了,像個猴子,上上下下地跳竄,喬可南以為是自己手上這兩袋誘發到他了。「不是有比賽嗎?贏的人可以拿最多餅乾喔。」

  「茄~」譚尚源都八歲了,哪希罕這個。不過看陸老大在人背後一副你敢說不試試看的臉,馬上又變得非常諂媚:「好,我會努力的!」

  喬可南笑著撫了撫譚尚源的頭,意識到陸洐之的視線,他目光很深,看著他的方式很溫柔,這畫面令他莫名聯想到《喜宴》裡的同志夫夫,喬可南臉一熱,忙收了手。

  陸洐之見好就收。「好了,我們過去看比賽吧。」

  比賽舉辦在育幼院設置的活動中心,廳裡佈置了花圈,看得出都是小朋友自己弄的,歪七扭八,卻別有童趣,比賽分小雞組、兔子組、汪汪組,小雞是四五歲,兔子是六七歲,汪汪則是八歲到十歲。

   小雞組年紀小,記不住太多東西,分明講著《睡美人》,卻出現了《白雪公主》裡的七個矮人。「睡美人……睡著了,七個矮人遇到她,讓她好好睡……王子去高 塔打敗了女巫,找不到公主……呃……然後小矮人告訴王子,公主在他們那裡,王子過去了,給了公主一個愛的吻,公主醒了,兩人結婚,過著幸福快樂的日 子……」

  啪啪啪啪。眾人拍手,喬可南笑到不行,下麵有人抗議了:「七個矮人是白雪公主的,不是睡美人的,你講錯了!」

  小朋友一愣,隨即不依。「我說是睡美人的就是睡美人的!」

  「你明明講錯了……」

  「好了。」院長──主持人出來維持場面。「這是說故事比賽,只要把故事說得精彩,就過關,不用太拘泥角色是哪個故事的,也許睡美人和白雪公主是好朋友也不一定啊。」

   於是大家笑了,陸洐之一如既往站他角落,喬可南則在他隔壁(因為大人都站外圈,其他人自己又不認識,更尷尬),忽聽他道:「許多童話故事裡都包含了一些 經濟學跟社會學的意涵,像《睡美人》,它告訴我們兩點,一是絕對不可忘記邀請重要人物,否則就會遇見無法收拾的後果;二是倘若一直在生活、工作中無法得到 樂趣和滿足,那就像睡美人一般終日在沉睡之中,直到真正有意義的事出現──例如王子的深深一吻,人才會從沉眠的狀態中甦醒。」

  喬可南聽得一愣一愣。「這只是童話故事……」

  陸洐之勾唇。「寫出童話故事的人,都不是孩子,裡面包含了很多醜惡大人的慾望,像《愛麗絲夢遊仙境》,據說那原作是個戀童癖,故事裡充滿各種性愛意涵,最後的結局是愛麗絲醒了,換她的姊姊睡了,就是作者希望那些少女們,一輩子都不要長大……」

  喬可南:「……」他這輩子絕對不要再相信任何一個童話故事了!

  小雞組的比賽很有意思,有虎頭蛇尾的,有講到一半想不出來發呆的,有講著講著睡著了的……總之小孩子就是一個神奇的生物,兔子組跟汪汪組相比之下穩定許多,倒是少了一點樂趣。

  陸洐之遞給他一份評審表,喬可南:「我不用吧?」

  「人越多越公正客觀,何況你還帶了獎品。」

  陸洐之一副把這當大事的態度,喬可南哭笑不得,接過了評核表。

  兩人專心聽汪汪組的表現,譚尚源口齒清晰,抑揚頓挫,引經據典,恰到好處。「這小子倒是個可造之才。」喬可南笑。

  「他將來大了,若打算學法,我會指導他。」

  「敢情你還打算學人家光源氏……」養成正太?

  陸洐之一怔,隨即苦笑。「你想多了。」

  呿,按你這禽獸性格,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

  比賽結束了,有輸有贏,喬可南給每人都發了糖果餅乾,輸的人多分一些,以安撫他們受創的小心靈。

  喬可南臉上始終掛著親切的笑,陪他們玩了一陣,直到下午,小朋友去午睡,剛一連抱了許多人,喬可南手酸背疼,很想舒展一下,陸洐之見狀問:「要逛逛嗎?」

  喬可南睇著他,想到菊花後來跟他說,這間育幼院是他出資建造的,承認自己在這一刻是真的很好奇,好奇到爆表。

  但願……好奇心不會殺死貓才好。


作家的話:關於《睡美人》的解讀是我以前聽一個廣播節目,陳鳳馨小姐的財經起床號。(大約國中的時候XD)《愛麗絲夢遊仙境》也是以前聽過的一個說法,不過查不到了,可以當作這是角色的一個抒發,不代表真相。


  48.萬能的佛祖,請賜給我力量

  育幼院佔地頗大,是座三層樓的洋房建築,還附帶廣大後院,綠化做得很好,上頭有盪鞦韆溜滑梯之類的遊樂設施,乍看之下,像間豪門幼稚園。

  這兒的每一處都做過仔細規劃,看得出陸洐之追求完美的龜毛性格。想到他甚至為此賣了那間豪宅,喬可南不禁便問:「這麼做……值得嗎?」

  陸洐之:「?」

  喬可南:「聽說你賣了房子。」

  陸洐之一愣,倒也沒問他哪兒聽來的,當初賣房子有跟圈內做仲介的朋友接洽,傳出去不意外,誰叫這就是個八卦八卦我牽掛的世界。

  「值得。」他很堅定地說,表情漸漸地柔和下來。「不論如何,你現在就站在我面前。」

  喬可南頓時無言了。

  他可以對過去的陸洐之惡言相向、冷言以待──純粹因他不爽。現在這樣的……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暗暗存了戒心,用最平凡的模式應對,以便做到知己知彼。

  喬可南:「我記得你不信佛。」

  他瞟了眼陸洐之左手腕上的佛珠,那樣是看來不只是裝飾品,何況與陸洐之素來洋派的品味不合。

  陸洐之撫了撫腕上的佛珠,淡笑:「我不信佛,但佛法很能打動我。」

  他在庭院裡一處石椅上坐下來,天候已經入冬,可今天天氣不錯,有一點兒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篩落,還算溫暖。

  喬可南手插口袋,站在一旁,用一種觀察般的警戒姿態看著眼前男人,覺得他這番話應該還有下文。

  陸洐之:「我曾跟你說過我想從政的理由……事實上不是那樣,我想成為人上人,證明給那些拋棄我、瞧不起我的人看。這念頭支撐了我三十年,就像我人生的……一道障,那時候不管什麼人什麼事都不會動搖我,我也許有遺憾,但不會後悔。」

  喬可南聽著。「你現在後悔了?」

  詎料陸洐之道:「不。」

  喬可南:「?」

  陸洐之:「我的後悔,是對你最大的污辱。」

  喬可南:「……」

  確實如此。倘若是能隨意改變、悔恨的東西,那何苦自己當初要受到那般對待?他並不想為他人理想獻祭,但對被迫犧牲的人說:「其實當初不必這樣。」那感覺真不是一個幹字能形容。

  「我不後悔,只是那天在百貨公司裡,你看著我的表情,讓我忽然覺得……」陸洐之停頓了一會,才道:「很痛苦。」

  自己露出了什麼表情?說真的,喬可南完全不記得了。那一刻的記憶在他腦裡就像一團黑霧,一碰就散,同時也不太想去探觸,就像一個潘朵拉盒,陰暗而苦痛。

  喬可南繼續等他下文。

   「我從不輕易承認自己做錯了事,你的事卻一直梗在我心裡。有天,我跟著章世國去了禪寺,聽上師講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 陰過盛,除了老病死我目前尚未遇見以外,其餘的我全在經歷。我一想到接下來的人生或許都會活在這八苦之中,就很絕望,那時我想找你,卻聽人說你去美國結婚 了……儘管實在很荒謬,但我當下是真的差點就瘋了。」

  陸洐之說這番話的表情很平淡,彷彿在闡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故事,唯獨偶爾流洩的苦悶眼神,昭示了他是這番話的主角。男人總是習慣用抽離自己的方式面對這個世界,喬可南如今終於明白,這個人原來不過是膽怯。

  他膽怯得不想面對真實的自己,塑造強硬的假像,甚至無法給他個明白……他一直欠他的。陸洐之始終不懂,當初他究竟下了多大決心,問那句話,男人說了「好」,所以自己才相信了他,直至後來,萬劫不復。

  喬可南下意識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告訴自己:停,外物不可必。

  陸洐之看見了。他別開眼,續道:「後來聽你說真的結了,我萬念俱灰,那陣子什麼都不太想管了,最後去了上師那裡,修習佛法。有人說在佛前祈禱五百年,能換來一段塵緣,於是我就去求佛、結善緣,或許還能成全我的下輩子、下下輩子。」

  下輩子的什麼?喬可南沒問,陸洐之也沒說。

  話題似乎就此嘎然而止,無人再開口,日光隱沒在冬天的灰雲裡,四周有一點冷。喬可南插回口袋裡的手隱隱有些發顫,他掀了掀唇:「陸洐之……」

  「嗯?」

  「你真的……被穿了吧?」

  陸洐之:「?」

  雖然好像很搞笑,喬可南卻笑不大出來。

  相信全天下每個被劈被甩的人,午夜夢迴之際,一定多少都想像過前情人回來哭著下跪說「我錯了」的場景,這無關乎愛,純粹是一種自爽心理。

  喬可南也不免俗地設想過,當然他堅信現實裡是不會發生的,陸洐之真做了他也很困擾,完全不會比較開心。

  然而萬萬沒料到,男人深知無望,居然直接跳過他這當事人,跑去求佛,覬覦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

  喬可南簡直無語凝噎。

  陸洐之:「你有空可以過來陪陪孩子們,他們很喜歡你。」

  喬可南很不屑。「你別利用小孩子。」

  陸洐之苦笑。「我可以保證,你在的時候,我不出現。」

  喬可南:「……」

  人家都低聲下氣到這程度,喬可南也不好說什麼,對話就此結束,喬可南沒讓陸洐之送他回去,男人沒堅持,算是釋出了他所謂「不打擾」的誠意。

  喬可南挺喜歡院裡的孩子,現今他的經濟情況沒辦法做到大額捐款資助之類的,但偶爾來幫忙,噹噹義工還是可以的。

  之後去了幾趟,當真沒遇到陸洐之,巧遇很巧,完全不遇也很巧,他不禁問譚尚源:「你陸叔叔都沒來嗎?」

  譚尚源:「有啊!有時候你走了就來了。」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計較,只是猜兩人是不是吵架了?

  他補充:「可是陸叔叔都很關心你的消息喔!」嘿嘿,他也為此賺了不少東西啦。

  喬可南瞥他一眼。「陸叔叔要你說的?」

  「沒!」譚尚源立刻指天畫地,一副我敢發誓。「這是……這是……售後服務啦……」

  「噗!」還售後服務咧。八歲的小孩,人小鬼大,到底收了陸洐之多少好處啊?

  喬可南好氣又好笑,心裡想道:原來陸洐之真的遵守了諾言。

  他不討厭被探知,總歸都是小事,不痛不癢,只要陸洐之沒橫插進他眼裡來,他便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喬可南固定週末來育幼院一趟,給孩子們補習功課,最近寒流來了,幾個小孩得了感冒,院裡人仰馬翻,照顧的照顧、隔離的隔離,喬可南從早上待到傍晚,正要回去,負責煮食的王大媽叫住他:「小喬啊,你等會有別的事嗎?」

  喬可南一笑:「有啊,見周郎。」

  「你這孩子!」大媽嗔他。

  喬可南:「沒啦,怎了?」大媽年過五十,家裡孩子跟喬可南差不多大,對他一直諸多照顧,時常做些好吃好喝的讓他帶。喬可南高中失怙,從此再沒嘗過家人關懷滋味,對這位王媽,多少有份孺慕之情。

  「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送去給陸先生?」王大媽遞來一個環保袋,重量稍沉,喬可南連忙接過。「這是大媽我燉的雞湯,聽說陸先生病了,沒人照顧,我想好歹要吃點東西……」

  喬可南瞧了一眼,裡頭是不銹鋼保溫盒,以及退冷貼之類的小物。「生病了?」

  王媽點點頭。「應該是被院裡的人傳染的,我現在分不開身,晚飯都沒煮好呢!」

  「……」這種情況,喬可南實在無法推辭,自己不會照顧小孩,但送個東西總是沒問題。他嘆了口氣:「好,給我地址。」










  49.放開我這個受

  陸洐之搬家了。

  看到大媽手寫遞來的地址,喬可南有種被噎到一般的感受──原來,陸洐之居然搬到和他同個地區來了。

  雖是同一區,但相隔仍有一段距離,喬可南搭了計程車去,公寓外觀還算整潔,不過相較以前的豪宅,自是無法相比。

  他在大門外輸入門號,對講機嘟嚕嘟嚕好一陣,沒人回應,喬可南想了會,拿出手機,撥通了陸洐之的號碼。

  陸洐之換了電話,以前那支還被他放在黑名單裡,懶得提出來了。第一通,陸洐之沒接,他又打了第二通,一直到第三通,一聲瘖啞的「喂?」才縹緲地從電話那頭浮現。

  喬可南也懶得囉唆,直言:「我在你家樓下,王媽燉了雞湯給你。」

  陸洐之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喬可南:「你開不開門?」

  「好……你等等。」過了好一會,樓下大門終於「嗶」一聲開了。「謝謝,東西你放桌子上。」

  「嗯。」喬可南掛了電話,陸洐之聲音聽起來很虛弱,看來是真病得不輕。

  他提著袋子,搭進電梯,按下樓層。王大媽說:「我放了兩人份,你們可以一起喝,順便照顧一下陸先生……他平常多疼你啊。」

  喬可南:「……蛤?」

  王媽瞋他一眼。「他總問你愛吃什麼、不吃什麼、叫我多準備什麼……說你是他學生,他這師傅偏偏做錯了事,你不想理他,他只好暗地裡多關心你一點……我說小喬啊,什麼事非要搞得這麼王不見王的?陸先生搶了你女友?」

  大媽,真相說出來,估計嚇死你。「差不多吧。」喬可南乾笑,只能摸摸鼻子。

  「欸……」這種橫刀奪愛的事,確實很難排解。大媽腦補一番,心想能被這兩個優秀孩子爭奪的女人,該是幸運還不幸啊?「後來那女人怎了?跟陸先生在一起了?」

  喬可南苦笑。「沒,她誰都沒選。」乾脆陪大媽腦補到底了。

  「那都過去了嘛!陸先生肯定也是覺得對不起你……人家不是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喬可南接:「但寧可斷手斷腳,也絕不裸奔。」

  大媽:「……」

  喬可南笑:「王媽,我喜歡你泡的檸檬茶,口味跟我以前喜歡的牌子很像。」

  大媽聞言,眼睛一亮。「那是陸律師研究的方子啊!我們試了好多茶葉,才配到一模一樣的。」

  說著,王媽掩住了嘴,只差沒自打巴掌:「哎唷,我真是……陸先生叫我千萬不能說的,說了你會生氣……」

  喬可南:「沒,我沒生氣。」

  只是無奈。

  ……

  陸洐之已先一步把鐵門打開,喬可南原先以為兩人又要碰面,沒料推門進去,一室寂靜,想起陸洐之剛說東西請他擱桌子上,看來很識相,沒打算趁機尋晦。

  屋宅很小,佈置很有序,依舊是陸洐之一貫愛好整潔的風格,然而相比先前,這兒幾乎可算是鴿籠,喬可南不懂,男人怎能做到這般地步,就只為了追求那莫須有的緣?

  他把大媽給的雞湯放桌子上,打算走了。

  他提腳走了幾步,鬼使神差地回頭,玄關正對房門,那兒正緊閉著,喬可南手碰上大門門把,感覺自己像站在懸崖的邊上。他該不該去看看陸洐之?他病死了怎辦?有道是禍害遺千年,男人肯定很長命,輪不到他擔心。

  他腦袋空白了好一會,直直盯著大門,那天他問菊花黑陸洐之的事,很納悶對方怎會這麼清楚,菊花黑說了什麼?

  他說:「我有直覺你遲早會問。」

  喬可南真是……不知道該說菊花黑烏鴉嘴,或是自己當真如此好看透。

  想到譚尚源、想到王大媽,他覺得陸洐之卑鄙死了。

  完全掐中了他吃軟的性格。

  男人若真的跪啊哭啊求啊要脅啊,喬可南肯定只會說「你賣啊,折煞我啊」,所以陸洐之不哭不跪不求,反倒坦然告訴你這輩子我知無望,我請佛祖給我下一世機會。

  你XX的,老子我現在就去殺人放火抄家擄掠,下輩子轉做畜生,看你陪不陪我。

  不過為一個陸洐之犧牲到這般地步,也太虧了。

  喬可南在心裡機掰完,最終本能地走向陸洐之房門,心想或許他打開門,下一步便是跌進坑裡,運氣好的話,直接摔死,一了百了。

  他扭開了門把。

  屋裡開了床頭燈,不算陰暗,陸洐之躺在床上,蓋了層厚厚棉被,樣子很虛弱。

  他聽見動靜,吃力睜眸,見是喬可南,很意外。「你……」

  「幾度?」喬可南上前,瞥了眼床頭櫃上的藥袋。還好,至少看過醫生了。

  「……三十九度。」

  「嗯。」喬可南轉身出去,脫下沉重外套,把大媽附上的散熱貼拿來,拆開給陸洐之貼到額頭上,男人體溫很高,冰涼的東西一貼額,便舒服地輕嘆了聲。

  喬可南又取了自己包包裡的綠油精,滴了幾滴在手心裡,將之搓熱,他坐在陸洐之床沿,手指撫上男人的太陽穴,施了些力,按摩搓揉。

  以前蘇沛生病發燒,他這樣弄,對方都會好過許多。

  喬可南:「……放鬆。」

  陸洐之身軀緊繃,反應在他太陽穴上,一鼓一鼓地,喬可南儘量控制力道,從額角一路按至那人僵硬的頸椎,陸洐之終於緩下了肌肉,唯獨一雙因患病而顯混沌的眼,盯著頭頂上的喬可南不放。

  喬可南有點尷尬了。「把眼睛閉上,否則我不弄了。」

  陸洐之聞言立即閉眼,若非這一刻感觸真實,他簡直要懷疑自己發燒過度,出現幻覺了。

  一室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偶爾回盪,喬可南手勁剛好,弄得他很舒服,舒服著舒服著,一股異樣的感受便漸漸傳達至了下腹。

  身體很熱,外加久未發洩,陸洐之隱約有點勃起,他恨自己感冒鼻塞,嗅聞不到那人身上的氣息,但好在如此,否則……他不敢擔保自己會不會失控。

  他感覺這一剎,喬可南捏的不是他的頭,而是他的心臟。

  身邊是自己長久一直渴望的人,他行為溫柔,陸洐之快要瘋狂。他告訴自己忍,他絕對不能再惹這人厭了,他這輩子從沒學過要怎樣好好對待一個人,如今課題就在眼前──他必須學會。

  不計任何代價。

  喬可南按了一會,差不多了,做到這程度算仁至義盡,他都能給自己頒個和平獎了。

  他不過以直報怨、有恩報恩,陸洐之關心他,不論出於何種目的,至少令他感心了,他不吝回報,但僅止於此。

  他甩了甩痠痛的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說罷正要起身,腰卻被人緊緊抱住,喬可南一驚:「你……」

  老天,生病的人力氣怎這般大?

  喬可南差點罵人,那人卻加一步,炙燙的臉緊貼他背脊。過分鮮明的感受使青年渾身一凜,然後……是一股灼燙膩人的濕意,隔著薄薄的一層衣衫,滲透入膚,燙進骨髓。

  這徹底震懾了喬可南。他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只見陸洐之的臉埋在他脊骨間,肩膀落魄地隱隱抖顫,他哭了?哭了嗎?

  喬可南頓時傻了,好像有股巨大的電流把他腦子給燒了,完全無法啟動。

  「對不起……」陸洐之說,音調很蒼涼。「對不起。」

  喬可南心臟瞬間就被掐疼了。

  很疼、很疼。

  他噎得難受,一口氣吐不出,心想對不起有用就不需要員警了,當初你跟我說過兩次,我都接受了,現在還來?

  喬可南胃抽得厲害,良久他說:「你跟章小姐說過對不起嗎?」

  陸洐之一怔。

  「你先背著她在外頭跟我不乾不淨,後來訂婚了,又因為你那什麼七苦八苦,不結了,你讓人家情何以堪?」

  這回陸洐之沉默了很久,久得喬可南以為他沒話可回了,不料竟然道:「我們是協議好的。」

  「……蛤?」

  陸洐之難受地咳了幾聲,斷斷續續把他跟章茗雨之間的「協議」說了。

  說來簡單,原來當初章茗雨調查過幾個章世國屬意的對象,察覺他是同性戀,便來找他談,兩人於是商量好假結婚,各取各的好處。

  「我取消婚約,她用這藉口,說要去國外散心順道避開媒體,最近在法國申請了學校,估計往後都不回來了。」

  喬可南:「……」

  所以是怎樣?皆大歡喜嗎?為何他這兒一點都感受不到喜慶?

  反倒是一陣淒涼。

  你們把婚約當成交易,擺弄得輕輕巧巧,可憐我被拳四郎的北鬥神拳打得七零八落,差點死無全屍,現今你跟我說這些是怎樣?好吧,是我自己問的,活該死好,不隻貓被好奇心殺死,人也一樣……

  喬可南:「放手。」

  陸洐之沒動。

  喬可南知道,男人嘴上說求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實際做出的行為,卻是連他這輩子,都不想放過。

  他索性出殺招,把左手無名指晃到那人眼前。「我結婚了,我重視婚姻,這輩子沒打算搞婚外情。」

  只見陸洐之的表情,瞬間好似被人打了一拳。

  他漸漸地鬆了手,喬可南覺得自己贏了,很爽。

  他起身,走前看見陸洐之疲憊地癱在那兒,沉痛地閉眼,胸膛像個破口的風箱起伏著。

  喬可南心裡那股勝利感褪去了,反而堵得厲害,他走出房外,穿上外套,匆忙離開了陸洐之的公寓。

  他踏入寒風裡,想那七苦八苦,自己又何嘗不是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

  ……真是苦。


















  50.就這樣End

  陸洐之病好了。

  他很久沒生病,厭惡那種虛弱乏力,全身上下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這次卻不知該不該慶倖,因為一場病,喬可南居然願意主動來找他了。

  事後回想,對於自己那天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陸洐之記憶模糊,他曉得自己有一點失控,但好歹順著本心,把能說的都說了。即便喬可南對他的解釋很不屑,講出來了,或許也算是種解脫。

  他終究脫離不了自私……原先他真不打算再打擾,育幼院裡的重遇不在他計畫之內,可若這是神佛給他虔心祈求的回報,那他理當試圖爭取,把所有法子都使過一遍,才能甘心。

  他求的也簡單,只要那人願對他一笑,如過往般溫暖地關懷他,天冷的時候能聚在一起吃吃火鍋,就夠了。

  很夠了。

  陸洐之一直有從育幼院那兒知悉他的情況,現在聽說他半個月沒去了,各種不太美妙的想像彙聚在腦子裡,畢竟按喬可南的個性,不會隨便拋下喜歡他的小孩子不管。

  他想了想該不該主動打電話去,不料竟在這時,接到了喬可南的電話。

  喬可南不囉唆,一劈頭就問:「你病好了?」

  陸洐之雖疑惑,卻仍應了一聲。

  喬可南:「你拿紙筆記著。」他報了一串地址。「三天後晚上七點,來這裡一趟,愛來不來,隨你。」

  說完,也不等陸洐之回應,逕自掛了電話。

  陸洐之按捺住回撥的衝動,把位址紀錄在手機裡。不論三天後的七點,他有沒有事,都沒可能不去,即便那兒是龍潭虎穴,喬可南開了口,他就得義無反顧探一趟。

  三天後,陸洐之赴了約。

  他按地址驅車前往,發現那處竟是一間武道館。

  喬可南嘴叼棒棒糖等在門口,見他來便揚了揚眉,陸洐之看著他,每次都覺得神奇,為什麼這個人總能牽引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他甘願為他放棄曾有的追求,潛心禮佛,明知他此生已是別人的人,他也想極力爭取一個身份──

  不是炮友、不是情人,就是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地關心他,也能被那人妥貼關懷的位置。

  「進來吧。」喬可南示意,推門而入,他跟武道館裡的教練打了招呼,帶著陸洐之進了一間練習室。

  練習室坪數不大,地板鋪了一層軟墊,喬可南走到置物櫃前,把一個頭盔扔給陸洐之,指示他戴上。

  喬可南:「我想了又想,覺得男人嘛,還是這樣最痛快,每天唧唧歪歪磨磨蹭蹭愛啊恨的,又不是吃飽了閒著。」

  陸洐之:「……」

  「你欠我一個明白。」青年給自己穿上攻擊手套,道:「不許防禦、不許反擊,揍到我爽為止,以前那些事,就通通歸零。」

  陸洐之一臉驚詫,似乎正打算開口,喬可南乾脆打斷:「不想就出去,我不攔著你。」

  「不,我留下。」陸洐之把頭盔摘下,擱到一邊。「你想打哪兒就打哪兒,只有一點……」

  喬可南:「什麼?」

  陸洐之:「別歸零,停留在……你願意跟我好好說話的時候。」

  喬可南一愣,垂下眼,隨即扯嘴冷笑。「那也要你沒被我揍怕才行。」

  說罷擊出一拳,迅雷不及掩耳,狠狠落在陸洐之肚子上!

  突來的一拳,毫無預兆,力道之狠,讓陸洐之掩著肚子,一陣乾嘔。

  喬可南哼哼:「忘了說,我這一星期都在練拳。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

  陸洐之費很大力氣才穩住身體,勉強擠出一笑。「好……你來。」

  拳頭擊打在人體上的聲音悶悶的,卻很顯耳。喬可南這人不提倡暴力,但有時言語說不通,訴諸拳頭是最原始有力的方式。

  那天他從陸洐之的公寓回去以後,想了很久。

  他理智上不想對陸洐之屈服,感情上也認為這人不可信,他欠他的明白更不可能揮揮手就當沒,他不想跟人這樣耗,索性揍一揍,一了百了,或許揍完了,他心情舒爽,轉頭就能找別人──他可沒跟陸洐之說:打了你我就跟你在一起。

  他想,陸洐之也懂,才會提出剛才那般「要求」。

  然在他意料之外,對於這般近乎蠻不講理的作法,陸洐之竟然真的心甘情願在承接。

  一般人被打,即便心知理虧,多少會被撩起怒氣,自然產生反擊抵抗舉動,陸洐之卻是一副俯首稱臣的樣子。轉眼他冷俊的臉便青紫得慘不忍睹,整個人站不太住,晃了幾下,又穩住了。

  「來……繼續。」

  當老子會跟你客氣?喬可南「砰」地又是一拳,這次直接打在陸洐之下巴上,那兒立刻擦破了皮,男人仰倒在地,喘了一會,又狼狽地巍巍站起。

  他知道,在喬可南停止之前,他得承受。

  一開始喬可南還真用了全力,接著就越來越打不下去,陸洐之反擊他不爽,不反擊他也不爽,總之就是很不爽。

  最後喬可南自己都累了,就算帶了護具,手還是很疼。他將之摘下,扔到一邊,撿了角落的圓凳子坐下。

  喬可南:「不打了。」

  陸洐之一愣,隨即虛弱地癱坐在軟墊上──不論是否真傷得這麼重,這時做做樣子,是必須的。

  喬可南深呼吸,仰頭看著練習室的天花板,日光燈紮得他眼疼。

  「你想怎樣?」他忽問。

  陸洐之沉默了一會。「這輩子,當我朋友吧。」

  喬可南瞬間怔忡,這個男人被他揍了一頓,滿身是傷,話都講不俐落,居然用這副落魄姿態說要跟他當朋友……又不是少年漫畫。喬可南心裡一陣發酸,酸著酸著,喉頭發緊,淚水不自覺湧了出來。

  真是……不知該說他傻,還是太精明。

  喬可南用手背抹了淚,道:「我跟你說說我結婚物件的事。」

  陸洐之:「……嗯。」

  「我在拉斯維加斯結的婚,那教堂叫什麼我不記得了,結婚物件是我愛且愛我的人……陸洐之,我不想跟你牽扯下輩子了,所以這輩子,你做得到就來,我不阻止你。」

  陸洐之瞪大了眼。

  喬可南:「就這樣。」

  他閉眼,沒再看他,這已是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極限,至於之後後不後悔,盛竹如會不會又出現……那再說吧。

  至少現在,他決定忠於自己內心的選擇。

  陸洐之怔著,日光燈太刺眼,似乎有什麼東西自他眼角溢了出來。

  他猝不及防,抬手遮住。

  於是很久很久,都沒人再說話。


番外 陸洐之



  「陸洐之,你真不是東西。」

  一個剛跟他在床上翻雲覆雨過的炮友如此道,陸洐之沒生氣,反倒覺得好笑。

  「我本來就不是東西。」

  那人:「?」

  陸洐之看都不看他。「我是人,不是東西。」

  那人扯了扯唇。「好吧,你不是人。」

  陸洐之挑眉。「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剛剛被我這『不是人』搞到射了三次?所以你的嗜好是人獸交?」

  那人:「……我不跟你說了。」跟律師辯嘴,還真沒啥贏的可能性。

  陸洐之依舊不動聲色,穿戴好了衣物,將袖扣一一別好,那人看得很神奇。「你都不問我一下何出此言?」

  無聊。「何出此言?」

  那人:「聽說你甩了小岩?」

  陸洐之嘆口氣:「我沒甩他。」

  那人:「?」

  「我只是拒絕他,然後選了你上床。」

  陸洐之口氣一副就事論事,那人笑了。「是啊,當著人家面,攬過我的腰,然後說『我對你膩了,技術純熟點再來』,承蒙你如此瞧得起我。」那人道:「小岩都哭了,他才剛進圈而已,據說你是他的……第二個?」

  陸洐之:「所以我是為他好。」男人穿好西裝外套,轉身走了。

  陸洐之對自己童年的記憶很模糊。

  人類都有所謂的趨吉避凶心理,有些事,太不愉快的,不想記憶,抹煞著抹煞著,就淡掉了,唯獨對某些細節會有本能的厭惡殘留,其中之一,陸洐之特別討厭看人軟弱。

  那會令他聯想到幼時無能為力,被人排擠欺負的自己。

  所以在圈子裡,倘若遇到太弱兮兮的對象,他總格外厭煩,通常都會用不大客氣的態度。

  反正這輩子,情情愛愛的,打一開始就被他挑開至人生目標以外。

  他沒受過這方面的傷害與折騰,純粹是沒有興趣而已。

  或者說,天生同志的他,事業與感情線勢必無法劃上等號,從政是他理想,臺灣的政治圈……不,全世界都一樣,沒一個地方會完全接納同志成為領導,他沒有任何譴責意思,純粹闡述現狀,於是他也選擇得很快:太虛無縹緲的東西,他不需要。

  他不想再歷經一次,彷若小時那般的徬徨無助。

  第一次見到喬可南的時候,是個冬天。

  寒流來了,天氣很冷,他從小體溫偏低,大抵沒受過好的照顧,即便長大後極力健身,手腳冰冷的毛病還是擺脫不掉。

  事務所介紹新進人員,他沒興趣,但仍義務出席,站在牆角,他手凍得要命,插在口袋裡仍有絲絲涼氣,滲入腿膚,每到這時他總懷疑人類怎能有這般低冷的體溫。

  他臉色很差,只想結束了工作,找個人擁抱。

  「我是喬可南,大家可以叫我Joke。」

  很乾淨清朗的男聲,不算太低,也不算高。

  喬可南?Joke男?

  這名字太喜感了,導致陸洐之抬了抬眉,瞥向青年所在位置,目光一震。

  濃眉大眼。

  這是陸洐之對喬可南的第一印象。

  那黑黝黝的眼,亮澄無比,眉毛微揚,形狀是很自然的精神好看。

  第二印象是……他笑得真好,嘴唇微翹,幾顆白玉似的牙在唇縫間隱約露出,黝黑色的膚很是健康,整個人透著一股暖烘烘的氣息,彷彿教人感受到陽光。

  陸洐之手腳瞬間就沒那麼冷了,微微的熱從他腳根底隱約湧上,彙聚在下腹處——

  那是一個男人最原始本能的反應,在面對他有興趣的人物時,野蠻又直接。倘若這是在Gay Bar裡,他定要用盡渾身解數,得了這人,甚至或許等不及開房,隨處找了個僻靜地方,就要開幹。

  但,現在不是在Gay Bar,而是在事務所裡。

  他平時工作的地方。

  所以陸洐之很快按捺下了那股莫名所以的衝動。

  他的手腳,又逐漸恢復了冰冷。

  當晚他就去了Gay Bar,這次挑了一個膚色較深,身形結實,五官俊朗的。

  這晚他幹得很是痛快,轉眼就把對喬可南產生的不明衝動,拋諸腦後。

  據說Gay跟Gay之間都會有個雷達,嗶嗶嗶,準得很,陸洐之的開關大約是壞掉了,或者他從沒開啟打算,最好他察覺不到別人,別人也覺察不到他。

  糜爛幾晚過後他就把喬可南忘了,本來這世上就不是真缺誰不可,倒是喬可南在事務所裡很受歡迎,雖有點兒呆呆傻傻,其實待人接物,很是機敏,會看人臉色,遞茶端水,時機態度,恰到好處。

  據說是因他高中時失去父母,在親戚家借住一陣的關係,但青年臉上倒是看不見那種依附人的諂媚,反而像是做得習慣了,而他也不討厭這麼對人。

  略微相似的遭遇,但塑造出來的人格,卻是兩樣的大不同。

  陸洐之扯嘴哼笑。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冬天過去了,春天來臨,隨著季節入夏,陸洐之體內那股騷動也漸漸地沉寂了一些。臺灣的夏天很熱很悶,但總比冬天又濕又冷,手腳如冰棒般暖不起來的好。

  助理辦事去了,陸洐之起身,給自己倒茶。外人說他難搞,卻從沒人講他擺架子,因為他連茶水都會自己倒——儘管大部分時候實在忙透了,索性不喝,渴一下午,連廁所都免上,導致那陣子他嘴唇皸裂得厲害,挑了好幾個牌子,才挑到不那麼油亮,又適合他情況的護唇膏。

  他走到茶水間,不意撞見裡頭的一個人影。

  那人像是剛跑外務回來,外套脫了,襯衫袖子拉至手肘,襟口微開,他仰頭喝水,一點水液從他嘴角邊滲落,淌過他起伏的喉結。

  大抵在辦公室久了,青年原先黝黑的膚色漸漸褪至淺白,如象牙一般,坦露的肌理線條仍舊結實,卻又帶點柔軟。他頭髮長了,微遮住眼……那雙黑澄澄的眼,欲遮還露,吸力不減。

  陸洐之幾乎看得傻了。

  青年一愣,停下喝水動作,瞥頭看見陸洐之,展顏微笑:「啊,陸律師,來泡茶嗎?」

  陸洐之一般懶得回答,要不他來茶水間幹麼?

  可他卻破天荒地應了一聲:「嗯。」

  「喝咖啡吧?」喬可南眉目彎彎,笑得那般舒心。說罷他動作,操作咖啡機,不一會兒咖啡濃郁的香氣充斥一室,他沒給陸洐之添加任何多餘配料,單單一杯黑咖啡,遞給他。「我記得您是喝這口味的。」

  陸洐之微愣。

  咖啡機是國外進口的,上頭好幾個按鍵,可以做美式、卡布奇諾、有的沒的,陸洐之鍾愛純粹不摻奶糖的黑咖啡,有時就連助理都會搞錯,他沒想喬可南居然知道。

  喬可南笑了笑:「我聽小玫提過,她說她每次弄錯,您都會自己出來用。」害人家小姑娘很不好意思,這比直接斥責還丟人。

  「我先回去工作了。」喬可南頷首示意,陸洐之點點頭,在那人擦過自己身畔之際,陸洐之彷彿嗅聞到那股屬於陽光的芬芳。

  陽光是怎樣的味道?選一天晴朗日子,把洗好的棉被拿去曬一曬,下午收回時撲在上頭聞聞,就曉得了。

  幸福得簡直能讓人落淚。

  從這天開始,陸洐之挑人上床的口味又變了。

  變得愛找膚色白潤、四肢修長、肌理堅實的陽光男孩,有些人甚至把自己弄成先前他喜好的那樣,結果人家魔術師,如今看都不看。

  夏天過去,在還沒享受完秋季的舒和涼爽前,冬天就來了。

  冬天是陸洐之每年最難挨的時分,他其實不怕冷,哪個冰棒怕住在冷凍庫裡的?但手腳冰冷,實在難受,每到這時他的糜爛程度就會大幅上升,在各種各樣的雙人床上流連、輾轉取暖,挨著浮木,度過漫長的冰河時期。

  直到耶誕節,他在酒吧裡,罕見的放浪形骸,陸洐之雖性事上從不克制,卻仍有一定分寸,獨獨那次,他喝到爛醉,幾乎想不起自己前一晚幹了什麼,只知一個又一個的肉體疊了上來,分不清誰是誰……

  自發的性愛跟被人當作性具感受差異極大,導致他隔天上班,臉色不好,宿醉加縱慾,只有糟透了三個字形容。

  偏偏,還有個傻小子來觸他逆鱗:「陸律師,要不要吃糖?手工做的……」

  喬可南沒講來源,但滿臉喜色,掩藏不住,顯見跟女友過了一個相當甜蜜的節慶,這令陸洐之心頭微微一刺,近乎憤世嫉俗的厭惡感油然湧上。他陰冷道:「你就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喬可南嚇著了,搔了搔頭,說著抱歉,就出去了。

  陸洐之毫無道理地想:你不知我不吃甜?

  這想法簡直蠻橫至極,把自己當世界中心在轉,連陸洐之都想唾棄自己。

  他冷靜下來,想想自己早上的表現,實在很難看,又無法放下身段去道歉,那人肯定覺得很討厭吧?

  ……越想越頭疼,陸洐之想給自己倒杯熱水,緩解一下,不料一走出辦公室,青年迎面而來:「陸律師你宿醉對吧?我這兒有解酒藥,你吃一片,會舒服一些。」

  ……

  陸洐之這輩子從沒對一件事感到沒轍過,唯獨這人一笑,他便整個人手腳發麻,若不是長年ㄍㄧㄥ出的堅硬外殼,他真不知自己會化到何種地步。他是冰,冰怕熱,碰熱就要融化,灘為一地,最終蒸發,不復存在。

  可他還是不自禁地,被那股熱暖吸引。

  這不是愛,喬可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是那樣的。

  陸洐之想了很久,直到有天看到助理小玫的鑰匙圈,是個很奇異的貓腳形狀,見她不時捏捏揉揉,他問:「那是什麼?」

  小玫:「喔,這是一種治癒玩具,偶爾捏捏,紓壓放鬆。」

  原來如此。

  他想,喬可南對他的意義,大抵就是這個了。

  他可以不擁有,就擱在身邊,看一看、捏一捏,就好。

  助理小玫懷孕了,決定離職,安心養胎。

  宇文博問他:「你要另外找人?還是調誰過去?」

  陸洐之只想了一秒。「讓喬可南過來我這邊學習吧。」

  宇文博一開始有點兒微詞,後來同意,在喬可南進他辦公室的那天,陸洐之穿的是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裝,袖扣是寶藍色的,太過奢華,他極少在戴,今次卻用了上。

  喬可南捧著一盒自己的物品進來,他笑了笑:「陸律師,往後請多指教。」

  陸洐之淡淡地「嗯」了一聲,好似沒太多關注,無人知道他其實連一個翻閱紙張的動作,都在腦裡先進行了十遍百遍。

  喬可南個性是真的好,小玫已是在他身邊較久的助理,卻仍有處不來的時候,青年做事能力未必比人家優秀,但勝在心細、肯學,隨後他考上了執照,去律訓的那一個月期間,對所有暫時與陸洐之合作的人來講,不啻為一場惡夢——

  他們甚至懷疑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即便成了屍首,陸大律師還是會拖著他們出來鞭屍。

  導致喬可南歸來,受到的是全事務所有如英雄凱旋般的高規格接待。

  陸洐之覺得自己跟青年的關係就是這樣了。良好的共事,喬可南也是真心仰賴他,儘管自己是同性戀,不代表非得和天下所有看得過眼的男人湊一腿,直到朋友很婉轉地聯繫,問他:「我這兒有一個人,你有沒興趣?」

  簡直拉皮條的口氣,陸洐之哼道:「賣淫犯法。」

  「誰跟你賣淫?」對方也是個律師,不過是個直的,有女朋友,提這事時口氣還很不自在。「就我女友的舅舅的男友的堂弟,認識一個人,對方挺安全的,說是被以前交往的男友劈腿甩了,因為那方面合不來……呃……我也是被人請託,聽說你有個很厲害的名號?」

  陸洐之:「?」他對圈內人如何評價不感興趣,倒是第一次被用這麼正規的管道找上,莫非這事也有口碑的?

  「我不喜歡死纏爛打。」

  「喔,放心,對方不是那種人。我把他照片傳給你,考慮考慮。」

  真成皮條了。陸洐之哭笑不得,收了信,先處置了一些工作再看,檔案一打開,他幾乎被嗆著:「喬可南?!」

  照片裡確確實實是青年微笑的樣子,約莫拍了一段時日,樣子跟陸洐之最初看到他時落差無幾,男人反覆打開那封信和檔案,看著寄件人,是朋友沒錯,他回信:「你沒寄錯照片?」

  對方回道:「沒,不過我也只有這張。」

  這張就夠了。

  陸洐之當晚真是翻來覆去,爬起身連抽了好幾根煙,他萬萬沒料到喬可南居然是同類,更沒料到他被人劈腿,還是因為那般可悲緣由,再沒料到……他居然託人找他幫忙開苞?

  什麼跟什麼。

  隔天陸洐之頂著眼圈上班,心思紊亂,喬可南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他?結果一進辦公室,青年便朝他一笑:「陸律師,早。」

  那一笑,跟往常幾無不同,青年還是那般純粹的樣子,陸洐之想:他應該不知道。

  他煩惱了一下午,決定回絕,能當喬可南的第一人,他不可能不動心,問題兩人的關係太複雜了,職場上下屬,又是同性戀,扯在一起準沒好事。他拒絕的信都擬好了,一直擱在草稿匣裡,只差按下傳送,然在看見喬可南無意識咬筆的當下,陸洐之把那封信刪了。

  連同垃圾桶,一併清空,清潔溜溜。

  有些事就是這樣,你不想的時候不會聯想到那方面去,一想……就沒完沒了。

  他不是第一次對喬可南勃起,這是第二次,而他不想再找替代品,眼前是最好的人選,既是對方送上門,他沒道理不好好享用一次。

  就一次,一次就好。

  酒吧裡,喬可南發現是他以後,極度慌張,那種虛弱辯解的樣子撩起了男人的施虐欲,實在很想把這人幹得只能哭泣,哀哀告饒,他帶他去了最好的Motel,喬可南雖然跟來了,態度上卻顯露猶豫,陸洐之不逼他,只問了一字:「怎?」

  「……沒事。」喬可南像是下了決心,再無疑慮,陸洐之很滿意。

  他這輩子從沒擁抱過陽光,原來冰融化的滋味是這般,若不是記著對方是第一次,而他又堅決不想給青年造成任何不快,陸洐之當真會失控。

  過程裡喬可南幾乎算是配合,毫無扭捏,偶爾害羞的樣子很可愛,教人很想看他更多反應,以初次的零號來講,喬可南表現可圈可點,陸洐之差點迷亂在他身體裡,尤其想到跟自己說過的僅只一次,那真是……

  肉體之間的吸引力能有多強烈?那真是嘗受過的人才懂。

  他以前遇過很多例子,離婚的夫妻,卻仍維持床笫關係,旁人聽來不可思議,他倒是很能領會。

  尤其此刻。

  陸洐之十分克制,只做了一次,就算喬可南身體柔韌度再強,初經人事,不宜一口氣承接太多。

  走前他猶豫數回,終於開口:「往後……」

  喬可南一向懂事,在這時也不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說得乾脆直接,臉上毫無不快,陸洐之笑了笑,撫過他的發。

  那柔軟細緻的感觸,直到他手握方向盤,彷彿仍殘留在指尖之上,難以磨滅。

  思及青年一臉誠懇地說:「謝謝你的技術指導。」陸洐之真是……都不知誰該感謝誰好了。


  隔天青年居然把一半房錢給了他,陸洐之雖訝,卻依然不動聲色地收下,還好裡頭沒給他包學費。

  兩人的關係又恢復了往常,除了偶爾四目相對,裡頭都有點纏膩黏人的東西,彷如蜂蜜。一天,陸洐之去專櫃買香水,他固定用Hugo Boss的其中一款,他對香氣並無偏執,純粹是因香水混用,會殘留在衣服上,最後整櫃子都是亂七八糟的味道。

  至於用香水,很簡單,他抽煙,抽得很凶,紅萬的焦油和尼古丁含量都高,不灑一點,掩不過去。

  久而久之,Hugo Boss、Marlboro,便成了滲入他身體裡的一種印記。

  他在專櫃上看到著名的CK One,這是款中性香,氣味清透,後味與他慣用的香水相近,卻不若那般奢糜。他停佇下來,取了香水紙試聞,年輕乾淨,很適合那人。

  不過喬可南從不抹香水,或者說,他本身散發出來的味道,就足夠吸引人。

  當晚,陸洐之作了一場極致淫靡的夢。

  夢裡的那人猶如妖精化身,無一處不誘引著男人,陸洐之粗大的性具勃起,不帶猶豫地拉扯開青年的腿,一舉侵入。

  那兒緊致柔軟,食髓知味似地吸附著他,任其幹至深處,將黏膜狠狠搗開,陸洐之痛快淋漓,毫不留情,操得青年落下淚來,連連告饒:「饒了我……饒了我……」

  在高潮之際,陸洐之醒了。

  他一頭熱汗,下腹明顯濕漉,他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夢遺!

  又不是十六、七歲的青春少男……

  陸洐之洗了澡,換下褲子,狼狽取了煙,在陽臺上抽,他沒料到,自己對青年的慾望,居然膨脹到了這種境界。

  之後,他們又發生了一次性關係。

  那次是自己引誘的,喬可南明顯就是個意志不堅的傢伙,動搖一下,便嗯嗯啊啊地應了。

  陸洐之喜歡他這個樣子,坦白直接,青年不肯為自己口交,他能理解,但仍動念欺負,就叫他幫忙用嘴戴套,喬可南不大願意,卻乖乖做了,還很認真,調整學習,現實裡的他比夢裡少了那般妖嬈,卻多了鮮活,教人愛不釋手。

  陸洐之心想他真無法放他走了,治癒的物件還是得放入手心裡,成為自己的,才能安心。

  他很直接就說:「我們交往吧。」當然,不會是一般的「交往」。

  喬可南很聰明,問他:「交什麼?」

  他說:「炮友。」

  他是一開始就不打算談感情的,不論物件是誰都一樣,秉持了快三十年的原則,沒道理隨便破壞掉,他很喜歡喬可南,但不是愛。

  即便是愛,有些東西,他不可能放得了。

  他以為喬可南受過情傷,該能比他看得更開,沒料居然……嫌他不乾淨。

  偏偏對此,陸洐之無話可回,他定期有做身體檢查,但與他有過關係的人,太多太多,相比喬可南,他這兒確實是一本爛帳,厚度堪比辭典。

  喬可南提及他前伴侶的事,說:「儘管不是他單方面的問題,不過……我就是挺不喜歡的,那種你上我我上他的關係。」

  陸洐之反問:「你想我們談感情?」

  問出這句話時,陸洐之心情很雜。

  他既希望喬可南說不,又覺他說了不,自己會怎樣呢?

  答案很快揭曉,喬可南搖頭當下,陸洐之隱約鬆了口氣。

  他直覺跟喬可南牽扯得太深,會改變許多原先賴以為生、視作信仰的東西,就像在一個半路出家的佛教徒面前,飲酒吃肉,做盡誘惑之事,引導他往非計畫好的方向走。

  那裡不是陸洐之想踏入的世界。

  無奈,喬可南太吸引他。

  吸引得他無法自控,擁抱那人的感覺太好,好得令他心知愚蠢,仍想誘引,在他算計以外的是喬可南居然真的雷打不動,陸洐之覺得自己像個在瞎子面前跳豔舞的女郎,哭笑不得。

  說實話,喬可南不願,就算了吧,交友本就是你情我願,遑論炮友?

  陸洐之緩下了對青年的慾望,轉而去找更與他志同道合的人,酒吧裡這樣的人不少,大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與他搭訕的人多數條件良好,知情知趣,一夜過後,一拍兩散,喬可南看似大度,實際認真到了骨子裡,他別沾惹,對兩人都好。

  然而看見喬可南與另一個溫秀青年,在酒吧裡親膩依偎,相互喂酒的畫面,什麼顧忌,通通被陸洐之拋到了腦後。

  他只差沒上前搖青年肩膀,安掬樂的名聲不比他好多少,你能與他扯上關係,與我卻不能?

  陸洐之難得灌起了酒,越看越撓心,連肺都快抓穿,好不容易夜深了,見喬可南把安掬樂送上車,沒一塊走,才把悶了一晚的氣給吐出。他沒醉,純粹只是依循本能,想在另一個人吻過的地方,重新烙下自己的痕跡。

  他甚至像只發情的狗,討好地拚命蹭:「讓我做、我想做……」

  「欸……」喬可南心軟,猶豫了會,終是讓他為所欲為。

  陸洐之不喜歡太粗暴的做愛方式,這次卻把人綁住了,他隨身帶了KY,然而最終用自己射出的液體取代,做了潤滑。

  這在以往從未發生,即便是最莽撞無知的年少時代,他都沒這麼做過,他甚至做了另一件失序行為——他在喬可南頸脖上咬出了痕跡,那麼堂而皇之,那麼理所當然。

  他讓青年喊他哥哥,這是同志間的愛稱,他沒聽人喊過,卻很想聽喬可南這般喊他的音調。

  結果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美好。

  兩人都射了,接吻的時候,喬可南漆黑的眼珠在車燈映照之下,像面鏡子,牢牢吸附著他的身影。

  如此酣暢淋漓的性愛,無法說前所未有,但也很難取代,喬可南像是覺悟了,說:「我同意跟你打炮,但你不能跟別人,你要想跟別人這個……我們就切。」

  陸洐之一愣,沒聽過炮友間還要遵守那一對一的規則,這和情侶交往有啥不同?

  他單純好奇,反問:「你怎知道我有沒跟別人做?」

  喬可南大略也明白這很難證實,索性道:「自由心證唄!要我說,別跟你扯上關係最好……」

  他口氣一派天大不幸,陸洐之悻悻,掐了他的下身,冷聲問:「別跟我扯上關係……最好?」

  「欸欸,別揉了別揉了,要硬了!」

  ……

  喬可南同意了和他成為炮友。

  他是個很坦率的青年,坦率地面對自己身體上的慾望,坦率地面對自己感情層面的顧慮與掙扎,在給他鑰匙的時候那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猶豫陸洐之不是沒看見,遂道:「我家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只你一個人能來。」

  青年像是稍稍安心了,收下了鑰匙。「謝了。」

  事實上他家確實不只青年一個人來。定期打掃的人員,外加過去幾個固定床伴,都來過,陸洐之並不興隱私那套,唯獨書房,畢竟是工作要地,不讓人涉入,每個人都會有他想要保留的部分,沒有例外。

  喬可南很識趣,不該他管的,從來不管。

  青年在床事上一向放得開,或許這跟他先前是一號有關,小一想做的事,他全大度配合。

  喬可南獨立、堅強、不依賴,自己很明顯是他人生裡的「意外」,人們對意外的處理方式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青年亦然,每每他想施放一點溫柔,喬可南總要將之驅散,陸洐之本身是個冷漠的人,無所謂,偏偏青年不是。

  他分明渴望人家好好對他,可是又不得不硬下心腸拒絕。

  看他極力把兩人的位置定在肉體上,把自己ㄍㄧㄥ得很緊,陸洐之數度有些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突破發生在那天,他送他回家,看海的時候。

  喬可南湊上來,搶了他的煙,吸了一口,那模樣有種壯士斷腕一般的淒絕。

  他忽地劈頭就吻,吻得萬分恣意,陸洐之很不習慣這般被動,卻沒任何抵抗,青年與其說在吻他,不如說在宣洩。

  宣洩一些,他們都無法控制的東西。

  吻完了,他說:「陸洐之。」

  「嗯?」

  「我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你要給我個明白。」

  那句話,一字一字,極其清晰,清晰得撞痛了陸洐之的胸膛。

  黑暗裡,他看不清青年的表情,但肯定是堅決的、不容妥協的。

  於是他說:「好。」

  這是他欠他的、該給他的,一句保證。

  青年聞言柔軟下來,如一隻毛被撫順的貓,偎靠在他肩上,喬可南呼吸略為急促,在那一刻像是放下了很多東西,就像人臨死前產生的一種面對自己的勇氣,陸洐之手腳微顫,如今竟換他恐懼起來。

  他撫著青年的頭,又說了一次:「好。」

  他想:我一定給你個明白,只求你我都別陷太深。

  ……

  之後他們的相處,自然了許多。

  喬可南不再抗拒他一些稍嫌親膩的舉動,陸洐之心知越界的人是自己,可看著青年,他無法不親近,彷如看見一隻毛髮柔順,漂亮迷人的小動物,每個人都想探手摸摸,抱進懷裡。

  可愛、可愛,討人喜愛,喬可南說他不許找別人,陸洐之壓根兒也不想,青年讓他足夠溫暖了,溫暖得在寒寒冬日裡,都能滲出一身汗來。

  舒暢至極。

  直到青年那聲「你回來了」,如若一槌,擊打他的心臟,那回眸一笑,更是將他心肺敲落,陸洐之面上雖無任何動靜,內裡卻震盪得厲害,他覺得自己快被揉碎了,散了一地,狼狽得只能逃。

  再回來的時候,他總算收拾乾淨了,兩人再度滾在一處,喬可南的體內太舒服,他不想離開了,結合的時候是最能敏感查知對方鼓動的,青年意識到,慌慌道:「你……不能射裡面……」

  陸洐之一開始真沒這打算,被一提,心卻騷動起來。「我不會射太深的。讓我射……好嗎?」

  喬可南嗚嗚啊啊地,明顯有猶豫,最後還是同意了。

  「那就射吧,但不能射太深,還有……等一下你負責清理。」

  這人啊……真是心軟得不得了。

  陸洐之在他體內高潮,同時感知到對這人的依賴度,遠遠超越了自己最初的預料。

  看著喬可南準備火鍋,侃侃而談連他自身都不清楚的過敏食物,那鍋爐的蒸氣瞬間暈蒙了他,陸洐之幾乎不受控制地道:「你對每個人都會做這些嗎?」

  喬可南:「呃?」

  慌不擇言,他停不住。「注意對方吃什麼會過敏,特意買一堆材料跑到人家家裡煮火鍋?」

  喬可南眼眸睜大,被他的話戳到了。

  那令他隱隱有點不忍,偏又不得不把話講下去——喬可南是真的下了心思的,那麼妥貼細緻,陸洐之不可能感受不到,一個人能對自己敞開到這般程度,說沒感情,誰信?

  於是兩人冷戰了。

  當晚喬可南匆匆吃了鍋,自行叫車走了,陸洐之提都不敢提一句「我送你」,隔天上班,青年態度更加冰冷,僵持不下。

  當你感受過舒適的氣候,卻一下子落進冰冬裡,那落差大得人打骨子裡刺痛,陸洐之心知自己傷了他,如今被這般對待,他無法有怨言。

  好在公事分離了兩人,陸洐之到外地出差,在土產店裡,他躊躇了很久,想給喬可南買些什麼,又怕他推拒——那個人,太懂應對。他挑了半天,挑中一罐茶葉,價格不高不低,又實用,看在兩人上下屬的分上,青年不至於不收吧?

  他惶惶地想,想著各種畫面,感覺那袋子沉得能教人肩膀脫臼,他趕回臺北,一推辦公室門,不料卻迎見青年的笑:「陸律師,你回來啦。」

  陸洐之當下真是……自己幾天來的辛勞,忽地一掃而空,全都沒了。

  他把茶給了喬可南:「人家送的茶葉,說是什麼花的茶,我喝不上,給你了。」

  他不說是自己買的,怕喬可南真的拒絕。

  好在,喬可南收下了,出去泡茶。

  陸洐之緩了口氣,青年的距離回到兩人剛打炮那時,帶著疏離,他不知自己該慶倖或難受,至少他不會讓青年太傷心了,慢慢淡了吧,各過各的,這本來就是他最先預料好的。

  喬可南迴來了。「花茶不錯,給你倒了一杯,嘗嘗。」

  陸洐之接過,喝了一口,就好像古時的拜師茶,敬完,兩人就是這樣了。

  「茶……不錯。」

  「欸。」青年道:「下次送人家禮,記得把標籤撕掉。」

  「……」陸洐之差點以為自己被雷劈了。

  他沒料自己竟會犯這麼粗心大意的錯。

  血液往他臉部彙聚,他幾乎無話可回,好在青年也沒拘泥在上頭,趁他假意看檔之際,回到位置上。

  一室沉默,卻又各自在意雙方動靜,陸洐之捺不住了,他手在桌子上隱隱顫動,理智告訴他不要,感情卻又很想表達,兩股力道衝撞,最終他選擇了一種迂迴得幾乎無人能懂的方式。

  偏偏,青年懂了。

  他懂了。


  陸洐之南北奔波,很累了,卻堅持他留在自己身邊,他難得不顧青年抗拒,把人強押在床鋪上,卻沒做任何淫穢之事——他抱著人,沉沉睡去,中途略微醒了一次,喬可南親了親他:「沒事……睡吧。」

  「……嗯。」

  他睡了,睡得極好。

  隔日五點,天濛濛亮,他在喬可南懷裡醒來,很多小說裡描述另一半的睡顏,好似天仙下凡,教人心動不已,現實裡卻不若如此。人在放鬆到極致時,嘴巴微張,甚至還會翻白眼,喬可南睡得沒比別人好看,傻得不行,這代表信任。

  陸洐之足足看了近十分鐘,才抽開了身,進浴室盥洗。

  喬可南脖子上的痕跡淡了,僅剩一點微微的紅。這表皮上的傷,過陣子就會好,陸洐之後來咬得低了些,衣領能遮住,除非俯首,不會被人瞧見,他湊上前,忍不住親咬,喬可南醒了:「現在幾點?」

  「快六點了。」

  青年表情有點兒扭曲,像是無言以對。陸洐之不解:「怎麼了?」

  喬可南嘆口氣:「沒事。」

  兩人快一星期沒做,陸洐之不否認自己慾望來了,但喬可南肚子餓,他索性提意吃早餐,青年很開心,甚至說:「走路去吧。」

  陸洐之想,自己耗在這人身上的時間早多得去了,挑茶挑了他快一小時,剛醒又看了他十幾分鐘,不差這一點。

  何況能一起做點什麼,他也感覺不錯。

  倘若要做一個明確形容,早餐店那天,簡直就像赤壁之戰。

  赤壁之戰奠定三分天下局面,導致歷史往一個不同方向發展,他和喬可南也是從這天開始,不得不漸行漸遠。

  在多年以後回想,陸洐之覺得自己太蠢,就像喬可南推薦他看的一部電影,那主角說: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眼前,我沒有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莫過於此。

  有時候一個放下一切的擁抱,可以解決許許多多的事,倘若他在當下抱住了那人,選擇了他,便少了往後那些折騰。

  但人生太多萬一:萬一我這樣、萬一我那樣,即便他一早分明了感情,沒走過另一條路,或許他一輩子都會記掛,他和青年,就無法擱下一切,做到真正的聚首。

  陸洐之不後悔,但他是真的痛。

  痛青年的痛,也痛自己為何這般執迷,放不下追求。

  有些人用酒精麻痺自己,陸洐之用名用利,他催眠自己,不能白費了那人的犧牲——即便喬可南完全不是自願。他噁心了他,巴不得與他脫離干係,陸洐之看重了自己,最終失去控制,被揍了一拳。

  那剎,他覺得有些東西在他身體裡晃搖,動盪得厲害。

  在百貨公司遇了那人,陸洐之惶惶然然,章茗雨看出他心不在焉,孰不知他內心裡是一片空白。

  無邊無際的灰白。

  章茗雨問他:「這樣有意思嗎?……吶,真的好嗎?」

  陸洐之瞬間就狼狽了。「你家到了,下車吧。」

  他彷如被踩到痛處,張牙舞爪,失卻了往日風度,章茗雨的話真是把他擰得慘了,他吸了好幾口煙,分明處在光華璀璨的都市裡,心靈好像身處大漠,無比蒼涼。

  在沙漠裡的旅人不需要任何奢華,只需一口水,一口賴以為生的水,那便是上蒼恩賜。

  他想,喬可南就是他的那一口水。

  滋潤他的喉嚨、他的靈魂、他乾澀破敗的人生,可他卻鬼遮眼,選了看似有利益價值的汞,伴他過漠,如今他快渴死了,卻只能飲自己的血。

  又腥、又澀、又黏膩。

  因為他連血都是黑的。

  有天,章世國帶著他和其他幕僚,一併去了禪寺。

  政治和宗教終究無法太過切割,宗教擁有比政治要強烈的民心基礎,連總統都無法免俗。

  陸洐之本身不信教,他直挺挺地跪坐在那兒,如同一台機械,近來他已掌握到一套流程,腦子裡塞滿公事,沒日沒夜,天天忙碌。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已沒了別路可走。

  他煙癮加劇,心想死了吧,死了又何如?他孑然一身,連事業的追求都嫌乏味,啥也不剩,倒是常常浮現青年所說的:「我這輩子也沒別的可拚了,如果連一個想掏心掏肺對他好的人都沒有,活著幹什麼?」

  活著幹什麼?

  忽地,他聽見上師悠悠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陰過盛……」

  陸洐之當場就愕了。生老病死,那是一個人的輪迴,必定要經歷,然而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陰過盛,這些呢?這些是他未來的景像嗎?

  所求不得,怨憎相會,與愛別離,五陰熾盛。尤其第八苦,全是由自己的無明和執著產生,何苦、何苦?

  陸洐之挺在那兒,久不動彈,一旁的幕僚問他:「怎麼了?」

  那人一臉驚詫,陸洐之藉由他的表情,撫上了臉,才知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

  ……

  從禪寺回來,陸洐之渾身疲憊,只有一股衝動:想看看那人的臉。

  遠遠睞一眼就好,他不敢光明正大出現,痛了那人、傷了自己。

  不料喬可南像一下子行蹤全無,他辭職了,房子空了,陸洐之數方打聽,聽到的消息竟是那人去了美國,和人相親,說要結婚。

  相親、結婚,這太荒謬。

  荒謬到陸洐之睽違大半年,破天荒地笑了出來。

  他沒照鏡子,不知自己這笑比哭還難看。

  他想圈內最清楚真相的,只有一人,便百般託了關係,旁敲側擊。他說:「不可能,聯邦政府不承認。」

  那人回:「承不承認又如何?兩個人看得上眼,結婚不過是道手續。」

  那個人甚至送了他一張照片:喬可南在美國紐約,跟另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親密合照。

  背景是一片漂亮的天空,紮得人眼球疼,裡頭的人笑得好快樂,那是他夢寐以求的笑,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

  他弄丟了。

  他和章茗雨解除了婚約,他們本就是協議關係,沒所謂感情牽絆,但章茗雨依舊氣得要命——廢話,合作對象說跑就跑,誰不氣?

  「你要我往後怎辦?」

  陸洐之給她出了主意,大小姐合計一番,滿意了,消息一發佈,章茗雨神隱去了法國,章世國對此十分氣怒,陸洐之一肩扛下,離開了章世國的辦公室。

  從此在他的人生上,再無政途這條路。

  離開當天,他在大廈外頭,轉頭一睞,頓然發覺原來自己前半生執迷的,說放不下的,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他自行開設一間事務所,成日繁忙,偶爾他會去喬可南住的地方看一看,他查了資料,那是青年父母給他留的房子,他沒賣,那遲早會回來,他在喬可南提過的麵店裡吃麵,走他走過的路,隱隱約約,彷彿有了親近那個人的錯覺。

  青年終於回來了,他神采奕奕,邊走邊哼歌,實在太久了,半年的時間,陸洐之不禁上前,他以為他會得到喬可南激烈反彈,然而沒有。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青年撫著胸,他接下來的反應,完全出乎陸洐之的預料——「怎,有事?」

  他看見了,青年的左手無名指上,確實多了一枚戒指。

  「你結婚了。」

  「是啊。你應該也結了吧,恭喜啊——」

  「我沒有。」

  「嗄?」

  陸洐之:「我沒有結婚。」

  青年一傻。「哦。」

  陸洐之轉身走了,他覺得自己再留下來,樣子肯定很難看。

  他在自己寬敞的豪宅裡抽了一晚的煙,把一櫃子的酒全喝空了。隔天他沒上班,沉沉睡了一天,在冰冷的瓷磚地上醒來,連寒冷都感受不到,他生了一場病,病了三天,渾渾噩噩,病完了,他收拾了一些行李,去了禪寺。

  上師看見他來,並不意外,留他下來學道,陸洐之幾乎想出家了,上師卻道:「施主塵緣未盡,一生執迷過甚,須得慢慢放下,方能做到真正皈依。」

  宗教說白了,就是一種寄託,他挨著佛,茫茫中終於有了靠岸之感。他又聽說在佛前求五百年,能換來一段塵緣,他利益至上慣了,決定和佛談條件:我願傾力付出,回饋人間,祢大慈大悲,能否給我一個機會,共那人聚首?

  他虔心虔意祈禱,叩頭擲筊。

  怒筊。

  陸洐之手指微顫,他又磕了一次,這次他說:我不求聚首,但求陪伴。

  怒筊。

  陸洐之再跪,跪了很久,他說:倘若我磕上一百個頭,祢願不願考慮考慮?

  聖筊。

  於是陸洐之磕了。

  他磕了一百次,顫著手,重新問出問題,擲筊。

  笑筊。

  他覺得有了一點兒希望,儘管是黑暗裡如縫隙一般微弱的光。他說:我再磕一百次,祢應了我吧。

  聖筊。

  ……於是他總共磕了五百次頭,直到整個膝蓋腫了,腰直不起來,才得到了三個聖筊。

  那天他被人扶撐著離開佛堂,樣子悽慘,可陸洐之沒一點兒怨懟。他想,佛祖太仁慈了。

  他向上師告別,回到宅邸,決定做一些事,一些真正幫助到社會邊角的事,幫自己,也為那人積福。

  他賣了房子、車子,把所有資金湊一湊,除了留些備用,其餘全拿去資助社福機構,唯獨那台奧迪,他沒賣,除了需要代步工具,另一個最大原因……太多回憶了,與那個人的。

  他不讓任何人坐副駕駛座,友人曾道:「你這樣像個司機。」

  陸洐之淡淡一哼。「我高興。」

  他高興,若對象是青年,要他拖一輩子牛車,他都願意。

  陸洐之幫助一間孤兒院翻修,自己曾經受到的貧困,他不想讓那些孩子們嘗受到。

  這事令他找回了心靈的平靜,他甚至想,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吧,下輩子他一定要成為一個比較好的人,配得起那人。

  不知是不是那五百次的磕頭起了作用,佛祖當真把喬可南送到他身邊來了。

  陸洐之一推開門扉,心裡的震盪無法止息,喬可南平平靜靜地與他說話,簡直像上輩子才有的事,他不是沒看見青年眼底那一抹警戒、疏冷,可最少,他願意正眼看他了。

  後來,他把自己這些日子的情狀和喬可南簡單提起,那人淡淡地聽著,問他:「你現在後悔了?」

  陸洐之:「不。」

  他不後悔,他是真的不後悔。

  不走錯路的人生,不叫人生。

  他是真心不想讓喬可南困擾了,慢慢來吧,那人心軟,釋出善意,總能一點一點感受得到。

  他在佛前磕了五百次頭,這事青年從來不知,陸洐之也打算瞞他一輩子:那是他自行選擇的行為,喬可南沒道理背負,說白了,他不是為青年這麼做,而是為自己。

  為自己能夠求得、不怨憎、愛不離,五蘊清明。

  結果,他差一點點搞砸了。

  青年太溫柔,溫柔得令他把持不住該維持的距離,他說了他和章茗雨的事,喬可南反應瞬間就冷了:「放手。」

  陸洐之暈暈沉沉,狼狽至極,只知這一刻,他不能放手……放不了手。

  於是青年出了殺招:「我結婚了,我重視婚姻,這輩子沒打算搞婚外情。」

  這招太狠,不見一滴血,可他內裡全爛了。

  一塌糊塗。

  對於這一件事,陸洐之一直是想都不敢想。

  青年親口說他已婚,過的卻是如單身一般的生活,陸洐之猜他是不是說了謊,找人探問過,對方給他的回答卻是斬釘截鐵:「結了,真結了,啥小聯邦政府不承認,所以人家小倆口在遠距離婚姻呢!」

  在美國結的婚,一般管道查不出來,硬要查,不是不可能,可陸洐之躊躇了……或者說,喬可南不惜騙他,那心態上和結了有啥不同?

  何況查出來,真的結了,他這一生,真是一點光都沒有了。

  他病著、痛著,想想罷了。佛已經給了他所祈求的:伴在那人身邊,不問形式,如今就是這樣了,他無話可說。

  過了一週,喬可南說要揍他,他沒反彈,他心甘情願。

  喬可南揍得累了,坐在一旁,他說:「不打了。」

  動手的人分明是他,可陸洐之覺得,真正殘破的人是青年。

  自己的傷,外在可見;青年的傷,卻是傷在了心裡。

  他多想抱住他……可渾身太疼,尤其心疼。

  良久,青年問:「你想怎樣?」

  他一愣,沉默著,或許這是喬可南給他的,唯一一次機會了。

  他說:「這輩子,當我朋友吧。」

  說出這話時,陸洐之是掂量過的。

  青年宣稱已婚,要他為自己而離,那是萬萬不可能,不如他退了:倘若這輩子我無法與你共枕眠,至少讓我在門外,你一探頭,我就能看見。

  你好,我就好了。

  喬可南笑了一聲,然後落了淚。

  他說:「我跟你說說我結婚物件的事。」

  ……

  命運啊,繞繞彎彎。青年說:「陸洐之,我不想跟你牽扯下輩子了,所以這輩子,你做得到就來,我不阻止你。」

  我不阻止你。

  不阻止你愛我了。

  當下,陸洐之想,佛祖真的應了他。

  應了他的求,他在佛前磕的五百次頭,換了他的五百年。

  何其有幸?

  在很久很久以後,喬可南主動提及這天的事,他說:「我本來不打算理你的。」

  陸洐之:「欸。」

  喬可南扯扯嘴。「可那幾天,我腦子裡好像有一個聲音,說應了他吧,然後做夢看見你一直給佛像磕頭,還好你沒對我磕……折煞人。我好幾天沒睡好,想算了算了,最後決定揍你一頓。」

  陸洐之沒忘,那次喬可南打得他足足半個月才休養好,期間硬是沒來看過他一眼。

  喬可南問他:「你真給佛像磕了頭?」

  陸洐之一愣,緘默了會,搖搖頭:「沒有。」

  「嗯,我想也是。」青年道:「你這人驕傲得要命,哪可能說磕就磕,還磕那麼多下……」

  陸洐之淡笑不語。

  他把青年抱入懷裡,心道:若是為你,縱使再磕上一千次,又有何難?

  可他確實不會再磕了。

  因他這一生,完滿了。

  完滿了。



番外
對的人


  春天來了。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時間過得很快,一如喬可南大學時挺愛的英國詩人雪萊所寫: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春天是萬物甦醒,生機勃勃的季節,同樣是……發情的季節,喬可南最近被家裡附近的野貓吵到不行,未料哲笙事務所內,也有個人不停地嘎嘎叫──
  
  「啊,春天!這是多麼美好的季節!充滿了歡笑與溫情,我們要好好享受上天的贈與,Love!Peace!耶~~」
  
  喬可南睇了一會兒林哲笙發春的樣子,涼涼道:「啊啊,是,今天下午李先生跟李太太要來,希望你能用Love and Peace感化他們,拜託趕快有點共識,離個婚這麼磨磨蹭蹭的,他們不累我看得都累了。」說著,喬可南面無表情地朝林哲笙比了個Love的手勢。
  
  「欸,Joke,你真是太沒追求了!」說歸說,想到下午那對夫妻,林哲笙也抖了一下。「對了,你沒女朋友吧?」
  
  喬可南並沒在職場上出櫃,遂只問:「所以?」
  
  「所以啦,身為事務所唯二的單身人員,我們應該加強聯繫、團結一致,情侶去死去死……不對,一起參加聯誼啊!你看,春天!這是多麼美好的季節……」
  
  哲笙事務所連同兩人在內,一共三男一女,女的已經結婚了,另一名男律師一樣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名義上僅餘他們倆是單身。不過嘛……
  
  喬可南左手一揚,指著上頭那枚戒指。「歹勢,我有人了。」
  
  林哲笙:「瞎米?!」
  
  當初入事務所填寫的員工資料,喬可南勾的是單身,外加戒指本身不算值錢,大夥兒也當那只是個僻邪用的裝飾,沒料……
  
  喬可南朝一臉震驚的林哲笙笑了笑。「麻煩往後把我跟許律師歸在同一國,Love!Peace!耶~~」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以後要叫你們金光閃閃組!不──」
  
  林哲笙馬教主上身,捶胸搥地,恨上天不公。
  
  喬可南好氣又好笑,繼續手邊事務。
  
  他瞥向窗外,日光和暖,春意盎然,充滿愛與和平……喬可南勾了勾唇,或許吧。
  
  之後林哲笙一直都處在打擊裡,拚命想從喬可南口裡撬得佳人資訊,無奈人家嘴巴硬得跟什麼一樣,問了半天,只得到幾句:「正啊,怎麼不正?個性很差,不過我說東,他不敢往西……」
  
  林哲笙:「可恨啊~~情侶去死去死!Go Die Go Die!」轟~~
  
  
  
  小事務所的好處就是案件相對簡單單純,不必把人生全耗在上頭,喬可南晚上七點不到就閃人了。
  
  即便到了春天,入了夜還是有相當程度的涼意徘徊,喬可南手插口袋,正想要怎樣解決晚飯,口袋裡的手機便傳來一陣「當啷啷啷啷~」哆啦A夢掏出道具的經典配樂。
  
  他掏出來一瞧,陸洐之傳了App訊息過來:「下班了?要不要過來吃飯?」
  
  接著又是一張照片,按開來,是一鍋咖哩。
  
  陸洐之:「我放了很多很多牛肉,還準備了辣油。」
  
  喬可南一看,立即垂涎三尺,下巴微酸,顯然想到了辣油拌咖哩的滋味。他回了訊:「好,我等會過去。」
  
  喬可南在便利商店買了啤酒,來到陸洐之的公寓。
  
  陸洐之給他開門,屋裡是濃濃辣辣的咖哩香氣,男人穿著七分袖上衣,外頭套了件灰色圍裙,他很自然地俯身在喬可南額角處親了一下,接過他的公事包,將身後大門妥貼掩上。「飯煮好了,我馬上就盛。」
  
  「哦。」喬可南看他自然而然做完這一系列標準好妻子動作,轉身回到廚房。
  
  他脫下西裝外套,扯松領帶,只覺兩人現在的相處情況……實在很獵奇。
  
  至少換做三個月前,那是打死他也想像不到。
  
  飯盛好了,濃郁的咖哩搭配紅豔豔的辣油,淋在白飯上頭,配菜則是簡單的炒豆芽,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進食。
  
  離那天在武道館盡情狠揍過了三個月,陸洐之身上傷勢早已痊癒,他很興致勃勃地開始了自己的追夫大業,第一步便是學習做菜,儘管一開始端出來的成品慘不忍睹,現今倒也像模像樣。
  
  想到這人以前只會用微波爐蒸蛋,喬可南就覺眼前的咖哩飯實在堪稱歷史上的一大步。
  
  所以即便有沒攪開的咖哩塊,他也不打算表示什麼。
  
  吃完了飯,陸洐之去洗碗,喬可南坐在客廳看電視。
  
  他眼下完全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大爺狀態。陸洐之家裡還是那台六十寸大電視,貼在窄小的牆壁上,其實有點兒彆扭。不過喬可南挺開心的,畢竟自己肖想用這台電視打電動已久。
  
  那時陸洐之說:「原先本來要一併處理,不過後來想到,你挺喜歡看電視的。」
  
  喬可南瞥他一眼,表情不以為然。「意思是,你當初還是抱持了我會回頭的想法羅?」
  
  陸洐之聞言苦笑,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不這樣想,日子就太難過了。」
  
  ……
  
  如今喬可南坐在他家客廳裡,邊看電視邊想起了白天在事務所裡跟林哲笙的對話。他悄悄往廚房瞥過一眼,房子不大,那人活動的背影一覽無遺,肩胛骨伴隨手部動作,一起一伏,清晰地勾勒出線條,充滿力道。
  
  那雙手在抱人的時候,尤其強悍。
  
  喬可南收回視線,嘆息地想:原來自己內心裡還是把這人當作對象看待了嗎?中文真是博大精深,對象是指對的人……是嗎?
  
  喬可南兀自出神,身旁有人走來坐下,他沒理,只見那人先規規矩矩地坐了一晌,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攬過他的腰,用一種很珍惜的姿態,把他抱入了懷裡。
  
  喬可南瞥他一眼,索性自己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挨著男人,算是默許了他的親近舉動。
  
  但也僅此而已。
  
  這三個月,兩人的接觸模式彷彿回到了最純情的少年時候……不,現在的青少年可厲害了,連小學生都會舌吻了。總之,該做的都做過,喬可南不打算矯情,只是也沒想採取主動。
  
  而陸洐之一直都很小心,只要喬可南皺一丁點眉頭,他便乖乖收手,規矩得跟柳下惠一樣。
  
  不過喬可南長久都很懷疑,柳下惠其實是Gay吧……
  
  感覺懷裡的人放了松,陸洐之眉目染上喜色,他手臂環繞青年的腰腹,不時親親喬可南的臉、蹭蹭他的脖子。
  
  喬可南沒法專心看電視,很快就煩了,他轉頭想罵,卻一下子像是被陸洐之黑黝黝的眸給吸入。
  
  男人的目光專注而纏綿,釋放了感情使他不再如過往冰冷,喬可南一怔,心裡忍不住想:真的,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到處都是發情的人啊貓啊狗,而他是只駱駝,渴了很久的駱駝,喬可南下意識舔了舔唇,看著男人俊朗的眉目,他下巴的形狀實在很堅毅好看,青年很想親一親。
  
  兩人此刻十分貼近,屬於男人的熱度緊貼他整片背脊,他能感受到對方心臟急促的鼓動……
  
  怦咚怦咚,頻率越來越快,陸洐之呼吸開始紊亂,青年知道,男人正在勃起。
  
  他的陰莖伴隨自己的視線,一點一點地發脹、充血……堅硬,隔著衣料,強而有力地抵在喬可南臀部後方,像一把凶器。陸洐之臉上透露出一點尷尬,更多的卻是要人命的性感。
  
  喬可南承認自己被這樣的男人吸引了,慾望來得猛烈,他下腹一熱,腰肢酥軟,心想:哈根達司,你的名字叫罪惡。
  
  他不排斥和陸洐之痛快地干一場。
  
  反正,又不是沒做過。
  
  喬可南抬首,親了親他下巴,在男人顯露驚愕的表情下伸舌舔過了那人柔潤的唇,感知著陸洐之的身軀在瞬間繃緊,像是拉張到極致的弓弦。
  
  青年很滿意他的反應──任何男人都會希望看到對方為自己發情。他眸眼一眯,笑得像只即將偷腥的貓,開口道:「哥……想不想,幹我?」

02. 古道熱腸 H

  兩年零一個月。
  
  這是喬可南沒和人發生關係的時間。
  
  菊花黑先前聽了,很沒良心地譏笑他:「你小心積太久,到時精液都結塊了射不出來。」
  
  喬可南翻了個白眼。「謝謝!我雙手還沒廢好嗎?」
  
  姑且不論這段期間,喬可南把左右手的技術鍛鍊至多麼爐火純青,始終都比不上陸洐之一根指頭能帶給他的快感──
  
  以前男人只是按自己喜歡的方式來就那樣了,更遑論此刻他是鐵了心要讓喬可南欲仙欲死的,那真是……
  
  「啊……呀!」乳頭很久都沒被人挑逗過了,陸洐之手指一擰上那兩顆敏感的肉粒,青年腰肢便狠狠地彈動了一下。
  
  他仰躺在沙發椅上,領帶被扯掉、襯衫被剝開,白皙堅韌的胸膛完全坦露,西裝褲裡脹得難受,喬可南伸手揉了揉,解開皮帶,趁著陸洐之脫掉上衣的空檔,把束縛褪去。
  
  眼下,喬可南上身全裸,下身則是一件灰色的坦克內褲。
  
  他發硬的性器已經將內褲微微撐起,憋在裡頭很是難受,陸洐之先俯下身親了親他的嘴,喬可南吐出舌來與他相纏。男人不厭其煩地一直吻他,吻得很深,舌瓣在對方口腔內部,仔細遊走。
  
  嘴唇被反覆吮吸,尤其敏感的上顎遭人一再舔弄,青年一陣暈眩。
  
  與此同時,胸膛兩邊的肉端都被人用指頭碾壓搓揉著,喬可南在自慰的時候很少會摸自己的乳頭,他覺得不好意思,卻很喜歡陸洐之捏他那兒,每次爽得腰都要融化。
  
  他下腹陣陣酥麻刺痛,性具徹底勃起,從內褲邊緣探出了一點濕潤的頭來。
  
  「唔……咕……」激烈的吻承載不住唾水滿溢,透明濕滑的液體自喬可南嘴角滲出,匯聚在下巴,往下滴落,沾濕了腹部。
  
  陸洐之順著水液的軌跡一路舔舐,吻過喬可南滾動的喉結、俐落的鎖骨,直到乳頭。他知道青年很喜歡被舔這兒,更是用足了功夫,舌尖在上頭打轉,繼而含住、吸吮,喬可南很快便發出了難耐的呻吟:「嗯……啊……」
  
  「喜歡?」陸洐之親了親他挺立的乳端,另一邊則用手指掐了掐。
  
  「嗯……」喬可南雙目濕潤,臉頰暈紅,嘴巴微張,搭著嘴角淌落的涎液,那因慾望失神沉醉的淫亂模樣,簡直要逼瘋了眼前的男人。
  
  「舒服?」這次,陸洐之咬住了他胸口肉。
  
  「啊!」喬可南身體快悅到了極致,平時分明不會有感覺的地方,不過被輕輕一咬,他便整個人瑟縮了下。
  
  太久沒歷經慾望洗禮,喬可南如今已有點兒迷亂了,他抬手環住男人健壯裸露的背,蹭動發燙酥軟的身軀,下腹很熱,肉莖脹得難受,亟需刺激──
  
  陸洐之同樣憋得辛苦,熱汗自他臉旁滑落,他滿腦子淫穢念頭,只想扯了青年的內褲,把自己硬到極致的性器塞進他濕熱柔軟的小穴裡,把他狠狠幹到尖叫──但現實裡過分強硬的做愛,都會傷了對方。
  
  男人忍住了,他決定先讓喬可南射一遍,之後會比較好做。
  
  他雙手愛憐地撫弄著這具他求了兩年多的身體,一邊滑下身,張嘴含住了喬可南濕漉的龜肉。
  
  青年低吟了一聲,陸洐之隔著布料,舔出他肉具的形狀,哄誘道:「把內褲脫了……」
  
  「嗯。」喬可南很聽話,或者說他已經被慾望折磨到隨便怎樣都好了。他伸手把自己的內褲往下拉,硬挺的性具隨即彈了出來,那形狀還是很漂亮,鮮粉色的肉柱下是兩顆飽滿的囊袋,黑色的毛叢被淫液沾濕,水潤濕滑,誘人無比。
  
  脫內褲必須抬臀伸腳,陸洐之隱約看見了他那翕闔的穴口,感覺自己的陽具又脹大發硬了數分。
  
  他一把抓住喬可南來不及放下的腳,扯掉了他左腳上的襪子,不嫌髒地咬住了他的腳小趾。
  
  喬可南嚇得不輕。「你……啊!」
  
  陸洐之邊舔邊道:「你以前說,我就像這腳小趾,對吧?」
  
  喬可南:「……」
  
  「我真高興,我是你身體上的一部份。」陸洐之一笑,含了含他腳趾,吻過他白皙的腳背,沿著上頭的經絡血管,一路舔吮至他大腿根處。那兒的皮膚很敏感,青年雙腿打顫,陸洐之的頭卡在他腿間,他無法將之合攏,只能任憑對方動作。
  
  突然間性具被含住,喬可南呃了一聲。陸洐之很仔細地給他做起口交,青年瞬間馬眼一酸,龜頭碰觸到對方柔潤的喉部黏膜,一陣一陣緊縮包圍。
  
  深喉的滋味實在美妙得難以言喻,喬可南十指不覺插入對方的發間,像在鼓勵男人更進一步。
  
  他甚至主動挺起了胯,很淫蕩地晃動著腰肢,嘴裡一片亂七八糟:「啊……好爽……想射了……好棒……啊嗯……不行了……」
  
  沒一會喬可南肉莖一顫,龜眼在極致的酸脹下毫無預兆地噴出液體。陸洐之一時沒避開,把精液嚥了下去,那是喬可南的東西,他不討厭,但……
  
  也太快了吧?
  
  「哈啊……哈啊……」喬可南胸膛猛烈地起伏,上頭已泌了一層薄薄的汗水,他像牙色的膚因高潮的緣故微微泛紅。
  
  射過了精,慾望總算平復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體內空虛得一陣抽疼,很想有個又大又熱的東西捅進來,不管不顧狠狠操干,從內部把他搗爛……
  
  喬可南已經完全不知自己在幹麼了,他的身體被淫蕩星人徹底操控,他迷亂地張開雙腿,抬高臀部,朝著陸洐之掰開臀肉,顯露出那隱密私人的穴口,膩膩道:「哥……幹我……人家想要你的%#$@……」
  
  陸洐之盯著眼前一張一闔、收縮不已的小穴,今晚的喬可南放蕩到像是吃了春藥,男人簡直狼血沸騰,直想提棍就干。眼下已無暇讓他去準備潤滑液跟保險套,只得用舌頭跟手指做起擴張。
  
  很久沒做了,喬可南後穴很緊,一開始有點兒艱澀,但隨手指不斷進出,徑道慢慢變得濕熱柔軟起來。
  
  「嗯……嗯……」聽著咕啾咕啾的水聲,喬可南難耐地扭動身軀,前列腺被壓迫到的滋味令他腰際酸麻,大汗淋漓,意識迷糊間男人勃發的性器抵在了穴口上,喬可南等了一會,奇怪就是沒插入,他睜開濕潤的眼,看見陸洐之英俊的臉正與他鼻對鼻、眼對眼,貼得極近。
  
  喬可南滿臉發紅,心跳漏一拍,男人的目光飽含熱情,十分強烈。
  
  男人說:「親我。」
  
  喬可南:「……」
  
  「親親我,好嗎?」
  
  男人口氣好像很可憐,喬可南一下子心就軟了。
  
  他親了親對方的唇,陸洐之一邊享受他主動的親吻,一邊把粗長的性具頂了進去。
  
  即便做過擴張,但畢竟許久沒做,又沒潤滑液輔助,兩人都很辛苦,喬可南半勃的陽具痿了下來,移開嘴猛喘氣,陸洐之安撫似地又親了上來。
  
  唇舌相貼、下肢相合,一切的一切都像毫無罅隙。陸洐之沒戴套,他粗大的肉莖此刻完全沒入他的身體,青年細緻的腸道被徹底撐開,男人肉具上一突一突的血管經絡緊貼著腸壁,一進一出間,彷彿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生命的脈動。
  
  那兒實在很久沒被插入,喬可南腦子暈暈地想到以前菊花黑給他說過的葷笑話:古道、熱腸,腦門上不禁一陣黑線。
  
  陸洐之感知到身下人的不專心,於是用力挺胯,撞了他一下。「這時分什麼心,嗯?」
  
  喬可南哼哼兩聲,像在挑釁男人不夠力。
  
  開玩笑,陸洐之立馬加大動作,狠插猛抽,喬可南本身體質不錯,天生神受,徑道內逐漸濕潤,混著陸洐之陽具滲出的液體,進出變得順暢起來。
  
  「嗯……啊……」喬可南體內被徹底撐滿,穴口的皺摺完全張開,男人鼓脹的囊袋一下一下拍打在他會陰上,這樣的痛快感絕對是自慰無法比擬。
  
  即便深陷在欲潮裡,陸洐之仍悉心觀察懷中人的表情,配合律動,一旦看見青年悅樂的反應,就知自己頂對地方了,拚命朝那處猛攻,喬可南很快便受不住:「不行……不要一直……頂那裡……嗯……」
  
  前列腺被猛頂,喬可南下肢痠軟,前頭的陰莖還是半軟狀態,卻很舒服,好像有枝帶電的毛刷一直在上頭磨啊磨地,他啊啊地叫出聲,穴口那兒濕軟得很,隱約有種失禁的感覺。
  
  「慢一點……嗯……」
  
  換做以往陸洐之不一定會聽他的,有時還很故意往他最脆弱的地方蹭,現在是完全配合喬可南的需求,要慢就慢、要快就快、要頂哪兒頂哪兒……當然這樣的做愛方式對男人來說很折磨,暌違許久才得以重新佔據這個人,陸洐之其實很想不顧一切地開干,但……
  
  沒辦法。
  
  他心裡太清楚,即便喬可南交付了身體,心卻還是擱在那兒。
  
  一如他三個月前所說:「我不阻止你。」青年真的沒阻止,甚至行為堪稱萬分配合,兩人看似在談戀愛,事實上,喬可南符合的是那句:冷眼看世間,戲語笑人寰。
  
  他不再主動把心向他偎靠,像個冷靜而高傲的旁觀者……而自己卻早已臣服。
  
  風水輪流轉,陸洐之怪不了任何人。
  
  一切是他自己造的孽。
  
  他只能努力再努力,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往這人心上靠近再靠近,也許一輩子不會成功,偏偏陸洐之別無選擇,因為倘若連他都放棄了,喬可南是真的不會再回頭了。
  
  他會走的,走得一乾二淨,甚至連原先的不甘、怨意、痛楚……全數不會再有,就像喬可南說的:他們歸零了。
  
  想著,陸洐之心頭一陣苦悶,澀然不已,原先堅硬的性器都要為此疲軟下來了。
  
  他看著身下人迷醉在慾望裡,神魂顛倒的表情,只想恨恨地把他咬碎了,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裡,讓他化做自己身上的骨肉,這樣即便真一輩子都不交心,也不怕人跑了。
  
  但現實裡,當然是捨不得的。
  
  他是自己這一生,唯一僅剩的盼求了。
  
  「再親親哥……好不好?」陸洐之趁喬可南迷失的這時開口請求,青年果真聽話地親上來了。
  
  他哼唧著,顯見被幹得很舒服,性具又開始挺立,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著陸洐之堅硬的小腹,泌出的液體打濕了人家的肚子。
  
  兩人纏纏地接吻,像是一對互通心意的愛侶。
  
  「嗯……嗯……」龜頭被摩擦,後庭被插入,喬可南前後都蓄積了極大快感,倘若不是先前射過一次,估計這回都能被插射出來。
  
  他和陸洐之接吻,男人原先掐在他腰間施力的手滑到了赤裸的胸膛上,揉捏著青年腫脹發癢的乳頭。
  
  全身上下的敏感點被一次攻擊,喬可南喘個不停,腦子發暈,像一鍋即將沸騰的開水,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地,好舒服,舒服得快死了。
  
  喬可南的手像失去重心地到處亂抓,他很想碰碰自己的性具,卻又怕一碰就射。
  
  這綿延的快欲他不想中斷,偏偏又渴望一個出口,最後他使勁按住了陸洐之的屁股,像在鼓吹他幹得更用力些,不要分開。
  
  陸洐之很享受他這般鼓勵似的動作,他把大半截肉棒抽出,又強悍地頂了進去。
  
  男人一下一下有力地抽插,喬可南失聲尖叫,眼前一陣發黑,前列腺被猛力擦過,一陣電流般的快感霍地衝上,全身發麻,他張了嘴卻久久無法發出聲響,生理性淚水自眼角溢出,高潮感強烈淹沒了他。
  
  陸洐之察覺肚腹那兒有些奇怪,低頭一瞧,只見喬可南的肉莖不斷顫動著,最後滲出了濃白的液體。
  
  二度射精相比先前稀薄了些,但大概攢了很久,濃稠度還是很夠。陸洐之伸手抹了肚子上的液體,含進嘴裡一嘗,確定這是精液。「你……射了?」

03. 瘋狂的駱駝 H

  「你……射了?」
  
  喬可南嗚嚥著,他現在壓根兒回不出話來,身體還殘留著高潮帶來的酥麻感,不停痙攣震動,後穴連帶抽搐縮緊,夾住了陸洐之堅硬的肉根。
  
  陸洐之簡直不敢置信,插射需要機運跟天分,更需要培養,他沒想到兩人這麼久沒做,喬可南居然練就了此等神技。
  
  「……還好嗎?」大概知道身下人此刻不論肉體精神,都有點難熬,陸洐之沒再挺動,他安撫似地親了親喬可南被淚水打濕的臉,柔聲道:「很舒服?那是好事。」
  
  「嗚……」這是喬可南第一次在做愛裡明確哭出來,帶了點難堪。他仍沉浸在高潮的餘韻裡,大腦一片空白,腰軟得不像話,肉莖分明已經痿軟下去,馬眼處卻仍麻麻熱熱的,好像在排尿一般。事實上滲出的都是淫水,俗稱前列腺液。
  
  「沒事了……沒事了……」陸洐之一邊親他,一邊安慰。
  
  喬可南以前聽男人提過要把他插射,當時他害怕之餘也想壓根兒做不到吧,沒料如今竟在毫無預兆下發生,在過分的舒爽下他覺得很可怕,好像肉體被改造了,變得失去了男人的功用,前會那些淫蕩的姿態是他自願,眼下這卻不是。
  
  他恨恨地咬住陸洐之的肩膀,心想為何這人總能讓自己一再失控?
  
  陸洐之雖疼,但仍任他咬齧,他大掌在喬可南輕顫的背脊上撫動,一下一下平復著他身軀的緊繃,青年漸漸平定下來,後穴不再咬得那般緊,陸洐之略微抽出肉柱,看著喬可南穴口溢出半透明的液體,堪稱一片狼籍。
  
  淫靡死人的狼籍。
  
  陸洐之下腹再度蓄滿邪火,他一寸一寸地將自己的陽根插入,感受青年腸道里那濕熱緊致的包覆。
  
  喬可南沒拒絕,到了這般程度,甚至有點兒豁出去,穴肉配合著陸洐之的進出收縮,雙手在男人健美的身軀上遊走。
  
  陸洐之有些難以承受他胡亂的挑逗,俊眉一擰,表情辛苦,喬可南體內感知到男人的性器又脹大了幾分,插得很是劇烈,顯見也快射了。
  
  喬可南揉著他的頭,驀地縮緊下腹,用剪刀腳把男人的下肢鎖住,不讓他為所欲為。
  
  陸洐之「唔」了一聲,沒料到喬可南來這招。
  
  青年勾了勾唇,咬住了男人的耳朵,陸洐之的耳廓很敏感,果不其然,他的陰莖在自己身體裡抽動了一下。
  
  喬可南低喃道:「求我,求我就讓你射。」
  
  陸洐之一愣,隨即苦笑,他吻了吻喬可南的嘴,捧著他的臉,一字一句、仔仔細細說道:「求你……讓我射。」
  
  他目光不移,緊盯喬可南,裡頭滿是炙熱的愛火,青年瞬即滿臉通紅,果然氣場不一樣,同樣一句台詞,男人說來就是性感而富含魅力,自己完完全全地輸了啊……
  
  喬可南哼哼地放軟身子,算了算了,他早就體認到自己走錯路的事實,他天生應該做零,何況跟陸洐之這樣地做……很爽。
  
  這一點,他永遠不會否認。
  
  「射快點……你……」
  
  「嗯?」陸洐之低喘著問:「我能不能射你裡面?」
  
  喬可南原本不想答應,後來又決定算了。
  
  「隨……便。」這是他能回答的極限,陸洐之一聽,黑亮亮的眸子裡便透出了一股喜色。
  
  事實上,讓男人痛快的並不是內射本身,而是那種徹底佔取一個人,讓那人從裡到外都沾滿屬於自己氣息的征服行為。
  
  陸洐之加快律動,打算在瀕臨高潮前插得淺些,以免射得太深,不好清理。
  
  不料一記深深挺入下,他肉莖顫動,膨脹著射出熱液,陸洐之一驚,想把陰莖抽出,卻又過度迷戀深處那股潮熱柔潤的感覺,最後直到射精完畢,他都沒把自己從那人體內抽離。
  
  「抱歉……」他失了力,抱著喬可南,愧疚地親吻他的臉。
  
  他表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當然此刻男人的陽具還隱沒在喬可南身體裡,這點就很「成熟」了。
  
  喬可南下肢一陣酸酸麻麻,陸洐之陰莖粗長,全根沒入的情況下射精,是真的射到了很深的地方,肚子痛大概是免不了的了。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對方低垂的腦袋。「算了。」
  
  至少目前,還不算不舒服。
  
  陸洐之在裡頭休息了會兒,慢慢把肉柱撤了出來。濕滑的液體同時溢出,喬可南自己看不見,陸洐之倒是很清楚地欣賞了那被幹至深紅色的小穴,吐露淫液的過程。
  
  他很想再插進去,又怕喬可南身體不適,何況今天青年已經給了他足夠多的「驚喜」:能把愛人插射,對所有一號來說,大抵都是能回味上一輩子的樂事。
  
  尤其喬可南一開始淫亂的表現,實在是……
  
  陸洐之小腹一緊,察覺自己快硬了。
  
  男人炙烈的眸光也令喬可南想到了那些事,他臉上紅潮未褪,原來駱駝太久沒喝水就會化身草泥馬,變得很欠操……他發誓往後要固定跟陸洐之來一炮,這種春藥上身的感覺太恐怖了!
  
  他拾起遺落在地上的襯衫穿上,尷尬道:「我想洗澡。」喬可南向來不願讓人幫忙清理──即便陸洐之一直都很樂意代勞。
  
  畢竟……那樣子太尷尬了,在不做愛的情況下,任人在自己體內掏啊挖的。
  
  「嗯。」陸洐之也需要自行「解決」一下。他看著喬可南往浴室走,腳步蹣跚,一股液體從他大腿內側一路滑落,這畫面太誘人,陸洐之一邊欣賞,一邊握住性具,反覆套弄。
  
  這兩年多來,他的性生活就是回味著某人並仰賴自己的左右手,所以做起來毫無障礙,在喬可南洗好前再度射了出來。
  
  喬可南在浴室做了很久的清理,總算把陸洐之的精液排了出來。他估計明天還是會不舒服一會,看來往後得督促陸洐之戴套,或是射在外頭。好吧,他必須承認,不戴套做愛確實比較爽……
  
  唉,他真是被陸洐之干壞了。
  
  喬可南穿著浴衣走出浴室,只見陸洐之裸著身體走了過來,男人的陰莖垂落著,但仍足夠巨大,黝黑的恥毛上沾滿了各種液體。喬可南看著他堅實的身板,微微一嗅,上頭彷彿還殘留著屬於自己的氣味。
  
  這般想像令他再度湧上燥熱。他們都是男人,同樣擁有雄性的慾望,不只是陸洐之希望藉由內射在他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喬可南也想讓男人全身上下,充斥自己的味道。
  
  擦肩而過之際,陸洐之俯下身打算吻他,青年同時抬頭,兩人雙唇默契相合,男人用各種角度碾壓親吻著他的嘴,喬可南予以回應。
  
  最後兩人身軀再一次緊貼,喬可南被壓制到牆上,他十指揉亂陸洐之的發,浴袍鬆開,從他肩膀處滑落,掛在手臂上。
  
  男人攬過了他的腰,雙方下肢貼緊,喬可南甚至抬起一腿,鉤住了那人的臀部,陸洐之的手從他尾椎處向下滑,探入了那足以讓人銷魂蝕骨的後穴裡。
  
  那兒依舊很炙熱綿軟,淫媚地吸附著他的指頭,抽插間嘖嘖有聲。陸洐之射過第二次的陽具很快堅硬,這次不需任何徵詢,他隻手掰開那人柔潤的臀瓣,肉器插了進去,一捅到底,喬可南仰起脖子,舒爽地「啊」了一聲。
  
  青年被按在牆壁上狠插猛幹,沒人再說話,嘴巴只用來接吻或喘息,他們舌頭拚命相纏,喬可南乳頭被不斷擰捏,陸洐之粗大的肉莖變化著角度,由下往上噗滋噗滋地捅進,糾纏到了極致。
  
  喬可南腿軟得幾乎站不穩,男人便扶住了他一邊大腿,最後將之往上一抬──喬可南膝蓋幾乎撞到胸口,同時間男人的肉棍子挺到了深處,上頭的血管青筋一跳一跳地勃動著,青年一陣目眩,全身上下被情慾沖洗,劇烈地顫抖。
  
  在出精那一刻,喬可南心想,自己真是瘋了。
  
  可是瘋了,也瘋得很快樂。

04. 男人哭吧不是罪

  結果這一晚,他們一共做了三次。
  
  一次在沙發上,第二次在牆壁上,第三次在浴室裡。
  
  更精確一點說,他跟陸洐之各自都射了四回,到最後真是不同程度的腰酸腳軟,精液沒結塊,倒是稀薄地變成了水液,鈴口處酸酸麻麻的,更不要提喬可南被使勁插入,蹂躪得一片紅腫的小肉穴。
  
  喬可南四肢無力地癱在陸洐之床上想:那什麼Sexy in the shower,該不會連同屋內陳設一併賣掉了吧?沒的話趕緊裝一裝,有那個實在省力不小……
  
  陸洐之拿了罐乳液走進來,倒了些在手心裡,將之細細搓熱,抹到喬可南的腰背上。青年那兒正痠疼得厲害,剛剛在浴室裡他幾乎被人九十度往後折,腰沒斷真是奇蹟。
  
  看來他有練瑜珈的天分。
  
  陸洐之幾乎把他全身都按摩遍了,喬可南哼哼唧唧地享受,男人看著他這副慵懶的模樣,內心裡有很多情緒在湧動,主要是很想把這人牢牢地按入懷裡,恣意寵愛。
  
  陸洐之把一身乳液香氣的他抱住了,覷了眼自己左手腕上的佛珠,感慨道:「如果我這輩子求不到你,只怕就要出家了。」
  
  喬可南原本昏昏欲睡,聽了他這句話,忍不住翻起白眼。「寺廟才不會收你這種六根不淨的人,你別小看佛祖了!」
  
  陸洐之哭笑不得,卻沒法否認。
  
  信仰不該是為了「求」,而是要能放得下「求」,他卻是為了求得而祈禱,這早已偏離了佛家的宗旨,可他還是很感謝,不管那神啊佛啊是否真實存在,至少他衷心期盼的這個人,如今確實地在他的胸懷裡了。
  
  即便兩人目前的關係,還不算真正的完滿。
  
  陸洐之想了會兒,打開床頭櫃第一格抽屜,把一樣東西擱到了喬可南面前。「拿去吧。」
  
  他口氣隱隱有種討好。喬可南定睛一瞧,是把鑰匙。
  
  他瞥了陸洐之一眼,搖頭。「不用了。」
  
  陸洐之臉上表情不掩失望,他加大了擁攬的力道,幾乎是帶點兒哀求地道:「收下它……收下就好,這次……相信我。」
  
  他曉得自己先前違約的事給喬可南造成不小的陰影,對於那件事,陸洐之不打算解釋,也沒什麼可解釋,錯了就是錯了。他只能一直一直不斷地釋出真心跟誠意,保證自己不會再犯。
  
  可惜目前來說,收效甚微。
  
  喬可南瞅了他一眼,很直言:「我沒辦法相信你。」
  
  陸洐之:「……」
  
  說罷,喬可南翻了個身,沒再讓自己去看男人明顯低落的神情。他說:「至少現在還不行。」
  
  陸洐之不說話了,喬可南也沒說,鑰匙最後被人孤伶伶地擱置在床頭櫃上,無人觸碰。
  
  這就是他們現在的關係。
  
  那麼近,又那麼遠。
  
     ◎     ◎     ◎
  
  後來林哲笙真的跑去聯誼了。
  
  因為其他兩人的不捧場,他只好跑去跟另外事務所的律師們搭夥,下場是……「嗚嗚嗚嗚,今晚你們兩個都不許跑,陪我去死去死!可惡,我要去KTV唱到爽~~」
  
  喬可南和許律師無奈地對看一眼,女律師家裡有小孩,逃過一劫,林哲笙眼前的狀態完全無法以理智溝通,看來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催嘰咧無人洗賽~青分耶所在,燒酒嘰杯兩杯三杯,當作系秋葵~~」
  
  「八郎耶性命~系框金又包銀……」
  
  「黯淡酒店來~逼傷瞎郎哉~痛苦吞~巴~來~~」
  
  「放手去愛~海闊天高~嗚凹~喔喔喔喔~~耶~~耶!」
  
  喬可南:「……」
  
  許律師:「……」
  
  林哲笙萬分投入,一手啤酒一手麥,唱到破喉,兩個被強迫拉來作陪的男人無奈到無以復加,一邊忍受一邊自顧自閒聊。
  
  喬可南:「其實哲笙哥人也不錯,你女朋友那兒有沒認識的女生,介紹介紹?」
  
  許律師喝了口啤酒。「都有伴了,你呢?」
  
  「我?」
  
  「學長說你也有女友。」
  
  「喔……不適合吧。」喬可南乾笑。若是男人的話,他倒是有很多人可以引介,但林哲笙擺明是個直的。
  
  許律師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會,沒多說。
  
  喬可南也不敢繼續這話題了,專心吃水餃。不得不說,這許律師跟他哥長相雖屬完全不同的類型,但這樣看著人心底不知在想什麼地笑時,便能教人深切地感受到血緣的奧妙。
  
  「你們兩個,不許丟下我自己聊天!」林律師不依了,他擱下麥走了過來,一口兩口搶走了喬可南的水餃。「唉,我這麼一個大好青年,愛妻愛家,不賭不嫖,為何沒人要咧……」
  
  喬可南和許律師對看一眼,心裡不約而同地想:因為你太囉唆了……
  
  結果這天唱了快三個多小時,直到晚上十一點,喬可南終於有幸能離開KTV包廂(恁娘咧,廁所設在包廂裡,幹!)。林哲笙啤酒套威士忌,喝了半醉,喬可南和許律師一人扶一邊,把人拖到KTV外頭,準備叫車。
  
  喬可南向許律師道:「車號是9527……」說完,身後便出現了另一票人,他側身想避開,不料看見了一張萬分熟悉的臉──廢話,同住了快三年,能不熟嗎?
  
  喬可南:「蘇沛?」
  
  蘇沛一愣,轉過頭來。「Joke?」
  
  舊情人相會,兩方表情都很驚訝,人生何處不相逢……喬可南叫的計程車到了,許律師撐住了林哲笙,大方道:「你朋友?我送學長回去就好。」
  
  「呃……」喬可南覺得這太不厚道了,天下最難送的不是神,而是醉鬼。
  
  倒是許律師已經爽快地把人扔進車裡,朝喬可南揮了揮手。「明天見。」
  
  好吧。喬可南跟許律師道別,轉過身,蘇沛仍站在那兒,他墨黑色的瞳仁在鄰近建築的霓虹燈下,一閃一爍,臉容綻開一抹炫麗的笑來。「好久不見……找個地方聊聊?」
  
  喬可南想了想,沒拒絕。
  
  對於蘇沛,他骨子裡還是存了一點保護者的心思,始終是無法說上狠話的。
  
  喬可南也很詫異自己此刻的冷靜,早兩年看到蘇沛或許他會有些排斥反應,現在……倒真是啥都沒了,當然更不會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喬可南:「前頭好像有間二十四小時的店。」
  
  蘇沛點點頭,兩個人一併走,喬可南手機響了,哆啦A夢的主題曲鈴聲,是陸洐之。
  
  喬可南接起:「嗯?喔,結束了……對,在那裡。不了,我遇到朋友,要去附近的咖啡廳坐一下。」看到店了,喬可南移開話筒,朝身邊人道:「蘇沛,這間可以嗎?」
  
  店外觀很破舊,但這時段也沒別的可選。蘇沛同意,喬可南朝手機裡道:「就這樣,掰。」他掛了電話。
  
  蘇沛秀潤的眼微微眯起。「你男友?」
  
  喬可南想了一會。「嗯。」說實話,他跟陸洐之現今仍不算那種關係,可他直覺不讓蘇沛知曉自己單身比較好。
  
  這大抵是一種幼稚的不服輸心理吧?我才不會吊死在你這棵樹上呢,哼哼。
  
  店雖老舊,還好內裡裝潢整潔,裡頭絃樂飄揚,對於聽了一晚上嘶吼的喬可南來說,非常救贖。
  
  蘇沛點了曼特寧,喬可南點了水果茶,蘇沛依舊是那副溫婉乾淨的樣子,他頭髮削薄了些,戴了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整體打扮很有讀書人的文雅氣息。
  
  一開始氣氛多少有些尷尬,兩人簡單聊了各自的概況,飲料端上桌,喬可南喝了一口,好在味道不壞,蘇沛似乎也挺滿意,露出了和緩的笑意:「對了,我要出書了。」
  
  「真的?」喬可南聽了,眼睛一亮。「太好了!恭喜你啊,你一直以來不是很想出書嗎……」
  
  看著喬可南真心恭賀的樣子,蘇沛整個人放鬆了許多,心情瞬間明朗起來。「你記得啊……」
  
  「當然。」呃,話這麼一說,氣氛就好像不大對了。喬可南摸了摸鼻子,喝了幾口茶。「書出了我會記得買一本。」標準台詞。
  
  「別,我送你就行。」標準回答。
  
  怎麼送?兩人沉默了會,誰都很有默契地沒把這話題延續,蘇沛大概是有話憋很久了,直到整杯咖啡見底,他才撫著空杯幽幽道:「那時……我很抱歉。」
  
  那時?哪時?喬可南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裡浮現那首很經典的英文歌: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it's too late~~哦喔喔~~
  
  怎感覺他到這把年紀一直在被人道歉?好像不是什麼好事。
  
  蘇沛:「我只顧著自己,完全沒考量你的感受,我一定給你造成了很大傷害……」說著,他居然哭了。
  
  靠杯。喬可南頓時尷尬得無以復加,蘇沛過往雖有一點娘氣,本質上挺堅強的,如今摘了眼鏡,說哭就哭。喬可南措手不及,左右張望,所幸這時段咖啡店基本沒啥客人,他心想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我也很想哭啊……
  
  總之,先哭就贏了。喬可南只好遞衛生紙,拍了拍人家的肩,「沒事了沒事了,我很好、你很好……」唉!
  
  男人哭吧不是罪,好不容易蘇沛情緒穩定下來,喬可南鬆了口氣。
  
  蘇沛似乎也很不好意思,一時無話,喬可南取了帳單。「呃……我們走吧。」
  
  蘇沛:「嗯。」

05. 還業

  兩人走出咖啡店,蘇沛眼角仍是紅的,他勉力朝喬可南一笑:「能再遇到你,真好。」
  
  喬可南:「哦。」
  
  蘇沛看著喬可南平淡的反應,笑容漸漸變得苦澀。「不過對你來說,遇到我應該覺得很倒楣。」
  
  「並沒有……」
  
  「沒關係,我知道。」交往過三年,曾經是彼此最親密的人,蘇沛太清楚喬可南對待人的方式,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決計是全心全意,半點不出神,眼下卻顯然把他當作陌生人,言語上滴水不漏,不給人絲毫緬懷過往的機會,甚至到兩人要告別了,也沒詢問他聯繫方法。
  
  大概連非死不可的按「贊」都不大願意吧。
  
  蘇沛沒有埋怨的意思,這幾年他自覺始終欠這人一個妥當說法,可直到實際出口,才意識到那有多蒼白。硬塞的抱歉就像把自家垃圾往人家門口傾倒,爽到我甘苦到你,何必?
  
  「謝謝你,我走了。」
  
  「嗯。」喬可南沒說要與他同行──即便他們或許都要搭捷運。他看著蘇沛仍舊纖瘦的背影,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彷彿化成一團霧,被夜風一吹就散。
  
  包含那些一度很美好的記憶,它們都遠了,從他的生命中淡出,領了便當離去。
  
  他曾經真的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了骨子裡,現在卻完全想不起那是怎樣的感覺了。
  
  他思緒一時有幾分茫然,處在那兒呆了一會,正轉身,就看見街角的花圃邊,坐著一個男人。
  
  陸洐之。
  
  喬可南嘴張大,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忍住揉眼衝動(也太老梗),再三確定那不是霓虹燈塑造的幻影,他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陸洐之沉黑的眸睇著他,似乎沉浸在某種激越的情緒裡,沒說話。
  
  來了多久?看到他和蘇沛了?喬可南低頭一睞,看見滿地的煙屁股,很好,這下啥都不必問了,答案顯而易見。
  
  陸洐之煙癮可大可小,取決於他煩心程度。喬可南有時會想,自己倘若真與這人在一起,得記得先買幾份防癌險。
  
  「你別醜化市容。」喬可南從口袋裡掏出面紙,把地上的煙蒂一個個撿起來,包在裡頭塞給陸洐之,指指不遠處的垃圾桶。「去,去丟掉。」
  
  陸洐之表情幽暗難喻,但仍乖乖接過了,連同嘴裡那半根煙扔進垃圾桶裡,走了回來。
  
  「你來接我的吧?走了。」喬可南很自動地走向他那台奧迪,陸洐之開了鎖,兩人各自上車。
  
  一到密閉空間,喬可南更加清晰地嗅聞到男人身上濃重的菸味。他掐住鼻子,還不及抱怨,陸洐之便又快又狠地吻了下來,青年手指戳到鼻頭,疼得張嘴,男人的舌頭一下子侵入,喬可南試圖掙扎:「你……你嘴好臭!」
  
  他抱怨,陸洐之沒理,簡直是不要命地吻。
  
  喬可南最終被吻到只能哈啊哈啊地努力汲取氧氣,他索性軟下身子,任由男人恣意侵佔。
  
  陸洐之意識到他的不抵抗,悚然一醒,他抽開身,迎上青年一雙眼目,飽含不滿地瞪視過來。
  
  男人嚇到了,他心裡一顫一顫地疼,抱住喬可南,低首埋在他頸脖裡。「別這樣……」
  
  他低喃,語調很苦。
  
  喬可南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想到底誰才別這樣?
  
  他沒有把陸洐之推開,也沒伸手回抱,兩人分明很貼近,卻像各自處在不同空間裡,這是陸洐之最害怕的。他不後悔自己放棄了曾有的追求,一開始希冀的不過是這樣,可他本質上是個貪婪的人,他要喬可南的親近,更想要他的心……
  
  他改了,真的改了,他可以不要青年的全部,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讓他覺得人生有盼頭,而非一場自作多情的空夢,這樣就夠了。
  
  剩下的問題,通通由他一肩擔負,把路鋪平。
  
  但是,他需要青年給他信心。
  
  給他信心,跨越一切,相信兩人可以重新靠近。
  
  陸洐之抱了他很久、很久,喬可南都沒有反應,直到男人絕望得快死了,喬可南終於籲出口氣,伸出手,拍了拍陸洐之的肩。
  
  一如他剛才在咖啡店裡對蘇沛做的那樣……又不太一樣,多了一點兒繾綣的溫柔。
  
  真的是一點點,可陸洐之感知到了。
  
  他心緒平穩下來,鬆開箝制,把窗戶打開,按下空調,讓車子裡的菸味消散。
  
  「……對不起。」他忽道。
  
  這不講還好,一講,喬可南就怒了。「你們一個個都在甩了我一巴掌後對我說對不起,我到底憑什麼要接受?」
  
  喬可南願意抱怨,那是好事,至少他把你當自己人。陸洐之勾了勾唇,改口道:「我愛你。」
  
  喬可南瞬時噎著。靠,居然來三字妖言?
  
  但他確實沒再說什麼話了。
  
  他無法否認,這三個字,多少……敲動了他。
  
  因為陸洐之這樣的性格,對不起、我愛你,都不是屬於他字典裡附屬的詞彙。
  
  那是之後更出來的,新的版本。
  
  喬可南吐了口氣。「我在KTV外偶然遇到他的。」他說。「我們很久沒見,他找我聊聊,就是這樣,我沒別的感覺,連他有沒非死不可都沒問。」
  
  男人沉默很久,終於應了一聲。「嗯。」
  
  陸洐之會緊張蘇沛,不是沒道理的。
  
  除他以外,喬可南這輩子動過心的人,就只有蘇沛。他和那人的立場太類似,喬可南願意給自己機會,代表另個人和自己同樣擁有,陸洐之一聽到電話裡那個名字,整個人都慌了,不管不顧地開車追來,他運氣好,當真發現了人。
  
  他坐的位置大略可以看到兩人互動,於是越看越心亂。蘇沛完全是喬可南喜好的類型:清秀、溫文,充滿一股柔和氣質。
  
  陸洐之為按捺住一把火燒了該店的衝動,只得讓煙一根接一根,平復煩躁,那個人居然哭了?什麼爛招……呃,他好像也用過。
  
  看喬可南拍他肩膀,溫柔安慰,陸洐之更是嫉妒的撓心,當初他可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甚至亮出戒指,說他已婚……陸洐之看著、想著,胸腔便一陣猛烈的疼,他被煙嗆到喉嚨,咳了出來,那悶悶的感覺,令他眼眶隱隱有點兒發酸。
  
  他捻熄煙,按著手腕上的佛珠,心道:不,祢不能這樣。
  
  好在神佛像是聽見了他的祈禱,兩人親膩的舉動就此為止,他們走出了店,可由他這個角度,看見的是喬可南貌似依依不捨的背影,陸洐之連出聲都做不到,他很害怕,喬可南會追上去……
  
  終於,喬可南收回目光,轉過了頭來。
  
  然後,發現了他。
  
  在他迎向自己的那一剎,陸洐之幾乎要為神佛的慈悲下跪了。
  
  有時候午夜夢迴,陸洐之也會懷疑自己為何非要這人不可,好像某種命數,他從前不信這個,而在信仰佛法以後,反倒覺得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
  
  就像很多年前的聖誕節裡,那人溫柔地伸出手,給他遞來藥片,令他感受到了熱與暖,便立定了他之後動心動情的基礎,為這人卸下武裝,軟化一片冷硬心房。
  
  如同師父所言,他此生執迷過甚,如今徹底沒了對事業的追求,僅剩那人的溫度是他唯一依歸──他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那是他的劫,必須要渡了,才能突破迷障,看清自己真正的需求。
  
  為此疼痛受傷的青年,成了他的業。
  
  是以,他來還了。
  
  直到還透為止。
  
  心甘,情願。

06. 把愛找回來

  喬可南迴到了家。
  
  他身上滿是在KTV沾到的酒味,以及陸洐之身上的菸味,他進浴室洗澡,扭開水、抹肥皂,一邊抹一邊忍不住想:蘇沛跟那個人,究竟本質上有何不同?
  
  他們同樣是他曾悉心相待的人,卻都做了讓他很痛的事,可是對於蘇沛,他是真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了,不僅沒留戀,就連埋怨也無。
  
  像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外頭門鈴響了,喬可南一愣:這時間會是誰?
  
  他洗頭洗了一半,門鈴還在持續。干,最好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
  
  喬可南匆忙把肥皂泡沖掉,抓了件浴袍套上,他衝出去按下對講機,「喂?哪位?」
  
  陸洐之:「我忘了東西。」
  
  「蛤?」喬可南一頭霧水(事實上的確一頭是水),他又沒請陸洐之進來過,應該是「你忘了東西」之類的才正確吧。
  
  不過想了想,喬可南還是開了門。
  
  他猜陸洐之有話要說,而自己這副模樣決計是無法到樓下聽講的。
  
  等陸洐之上樓期間,喬可南拿了毛巾擦拭頭上水珠,不一會兒門打開,陸洐之進來了,這還是兩人認識至今,男人第一次進到他屋子裡來。
  
  喬可南哼哼笑。「你最好是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陸洐之見他一身濕漉漉,大抵也明白他剛才在幹麼。「你可以先去洗完。」
  
  然後留你在我這屋子裡?喬可南很想哼兩聲,他這兒又不是樣品屋,但看陸洐之真的很想參觀的表情……算了。
  
  「好,我先去洗。」
  
  喬可南擱下他回到浴室,重新把水扭開,赫然想到自己對陸洐之的態度,和對其他人大大不同。換做別人,他絕對無法把人就這樣擱著,自己做自己的事,更遑論言語那般不客氣。
  
  他不得不承認,陸洐之委實得到了他一部分的信任。
  
  洗好澡走出浴室,陸洐之等在客廳裡,他很自然而然地接過喬可南手裡的毛巾,給他擦頭髮,這種被人悉心服侍的感覺無論如何就是好,陸洐之看著他那副很享受的樣子,沉吟著開口:「你有間空房間……」
  
  「哦。」那是以前蘇沛的工作室,大小、採光,各方條件都很好,蘇沛走了就空下來了。
  
  「你沒想過找人分租?」
  
  「怎麼找?」喬可南好氣又好笑地抬眸,瞥他一眼。「找男的還找女的?」
  
  陸洐之:「……」
  
  喬可南不是沒想過,問題他是同志,找女的雖好一些,但各種問題還是避免不了,EX:女生交了男友要怎辦?想了想,索性空置,他不富有,卻還不至於非賺這筆麻煩錢不可。
  
  陸洐之看著他,好像在說自己就是那個適當人選。
  
  喬可南懶得理他的司馬昭之心,只問:「你到底忘了什麼東西?」
  
  「這個。」陸洐之從口袋裡掏出半包菸,紅色的Marlboro。「替我處理它。」
  
  喬可南:「?」
  
  「我要戒菸了。」
  
  喬可南瞠大了眼。
  
  陸洐之是百分之一千的菸槍,他可以一天不喝水,卻不能一小時不抽菸。
  
  喬可南看著他遞來的那半包菸,心裡很震盪,他瞅著陸洐之,對方的眼神很堅決,不似在說笑。
  
  也對,這男人根本不懂玩笑的。
  
  喬可南:「這是在那句『對不起』後的補償?」
  
  陸洐之沒回答,但答案應該是了。
  
  「你吸多少年了?」他問。
  
  陸洐之想了想。「二十五年。」
  
  「嘩,有夠不良。」
  
  陸洐之笑了聲。「那時想抽得不得了,還撿老師抽過的菸屁股;或幫人跑腿,跑到腿都快斷了,才得半根……」
  
  他太需要一個發洩苦悶的渠道了,尼古丁是幫助他鎮定心神的伴侶,喬可南知道,這男人遠不如外表看來的那般堅硬、堅強。
  
  「抽了二十五年,確定要戒?」喬可南說:「我們認識不到五年。」
  
  「你會陪我陪得比菸更久。」陸洐之道,又怕喬可南不悅,加了一句:「不問身份。」
  
  「行了。」喬可南一笑,接過那半包菸,一個投籃,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像是把這個男人身上的一團陰暗,也扔掉了。
  
  喬可南心臟怦怦地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指尖回來了,緩慢又急速。此刻,他腦中莫名浮現《北鬥神拳》主題曲:You are Shock!心跳因為愛而加速。You are Shock!我的心跳也因而加速。
  
  遺忘了未來,你那遺忘了微笑的臉龐,絕對不是我樂見,把愛找回來吧。
  
  把愛找回來……
  
  什麼跟什麼。
  
  他哭笑不得,呼了口氣,原先想不通的問題,現在隱隱有瞭解答。
  
  蘇沛的「對不起」,很蒼白、很薄弱;陸洐之的卻包含了千斤重擔,他真心懺悔,極力補救,使勁解數,疼他、惜他、寵他,他為他放下的不只是抽菸這個惡習,甚至是他籌畫了一輩子的道路。
  
  人家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渣攻回頭,聖母在岸。喬可南自認並非聖母,純粹是……
  
  他按了按心口,心臟跳動的頻率騙不了人,他確實為這人心動、情動,所以他願意給陸洐之機會,蘇沛卻是毫無可能。
  
  喬可南指尖拂過他手腕上的佛珠,問:「如果求不到我,你真的會出家?」
  
  陸洐之:「會。」
  
  喬可南笑了。「正經的寺廟肯定不收你,你只能去做神棍了。」
  
  所以,不讓這人為虎作倀,應該也算自己的功德吧?
  
  他想開了。
  
  說到底,他對陸洐之,終歸還是脫離不了那個愛字。
  
  因為有愛,不想別離。
  
  否則太苦、太苦。

07. 領帶 H

  陸洐之幫喬可南把頭髮擦乾了,附帶頭皮按摩,喬可南舒服地直哼哼,滿意地轉頭挑起陸洐之的下巴,親了親他嘴。「服侍得很好~」
  
  陸洐之一愣,像是驚詫於喬可南這份主動突來的親膩。
  
  青年勾了勾唇,站起身來,陸洐之坐在沙發上,必須得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這難得的主控情狀讓喬可南忽然很有興致做某些事,他歪頭想了想,拾起下班被他扔在沙發上的領帶,解開浴袍,剛洗浴過猶冒著濕氣跟熱氣的肌膚,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坦露在陸洐之眼前。
  
  喬可南的身材很好,勁瘦、堅韌、膚白光滑,肌理充滿彈性。他茶色的乳頭暴露在冷空氣下,逐漸地發硬,翹起挺立,誘人摘擷。
  
  陸洐之看著眼前這般大好春光,喉嚨瞬間發渴,他嚥了嚥唾水,一股騷動人心的灼熱便從喉間一路匯聚至下腹,很快地驅使他堅硬勃起。
  
  喬可南任由男人看夠了自己,驀地傾身上前,像要給他一個吻,陸洐之抬首,卻不期然被一樣東西遮蔽住了視線,是領帶。
  
  喬可南:「別動。」
  
  陸洐之:「……」
  
  喬可南用領帶掩住了陸洐之的眼睛,在他腦後打了個不易鬆脫的結。
  
  這下視界完全被隱蔽,陸洐之的眼只能隱約感受到一點兒光,相比之下,他殘餘的四感變得異常敏銳,他能「嗅」到喬可南貼近的肌膚,上頭散髮著沐浴乳香氣,是淡淡的青草香。
  
  他伸舌舔了舔,舔在喬可南心口上,那溫潤美好的味道令他渴望得渾身抽疼,看不見,所以更想要,想用各種激烈淫穢的方式,彌補眼睛嘗不到甜頭的遺憾。
  
  陸洐之的眼睛被綁住了,這種略帶禁忌的玩法讓青年覺得新鮮,心怦怦跳。他捧住男人的臉,俯首親吻他的嘴,那人的嘴巴裡仍有一絲菸味,薄薄的,不至於太難以接受。
  
  陸洐之反客為主,張嘴想加深這個吻,喬可南卻抽開了身。「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動,全部都靠我……懂吧?」
  
  陸洐之渾身一僵,拳頭握緊,自喉嚨裡嗚嚥了一聲,顯然這受制於人的狀態,令他很不習慣。
  
  不過,他無法反抗。
  
  對於喬可南所有的需求,他只能滿足。
  
  喬可南心知自己的話得到效果,便繼續親陸洐之的嘴。他先在男人薄潤的唇外吮了吮,再用舌尖挑開他抿緊的唇,將舌瓣探入,在口腔裡一陣掃蕩,啜吸著那人的唾液。
  
  這作法致使兩人唇分的時候,泌出了不少透明濕滑的液體。喬可南一路舔吸,包含男人形狀堅毅的下巴以及飽滿的喉結,他很慶幸陸洐之今天穿的是休閒襯衫,可以讓他慢慢享受「拆封」的樂趣。
  
  「哼嗯……」也不知是誰溢出的呻吟,喬可南一邊吻,一邊解開陸洐之的衣鈕,他手掌從男人銳利的鎖骨滑至那片飽滿胸肌。
  
  陸洐之身材真的很好,這些年也不知怎麼保養的,這大抵是他最像同志的地方,同志一般都很著重在外表上的經營,包含喬可南自己也很努力避免身形走樣。
  
  他把陸洐之的鈕子通通解開,藍色的襯衫大敞,男人上半身坦露,陸洐之壯得剛好,肌理堅實,精悍有力,腹肌塊塊分明,肚臍的形狀也很漂亮。
  
  喬可南欣賞了好一會,在他胸膛肚子上親了個夠,擰了擰他胸前兩顆發硬的乳豆,相比陸洐之,自己的乳頭好像真的大了一些,而且……色澤還偏紅。
  
  喬可南臉面發臊,恨恨地朝陸洐之的咬下去,男人吃痛,哼了一聲,青年才解氣,略帶安撫意味地舔了舔。
  
  陸洐之的大傢伙看來已經脹到不行,在堅硬的牛仔布料下憋得很辛苦,喬可南先在那塊隆起上揉揉捏捏,看著陸洐之小腹難受地縮緊,才把褲扣解開,拉下拉鏈。
  
  男人今天穿的是黑色緊身三角,黝黑的恥毛露了些在內褲外頭,很性感。
  
  陸洐之體毛數量正常,是喬可南覺得一個男人最剛好的程度,自己就顯得少了些,兩條腿總是白白的。以前蘇沛也少,所以沒特別在意,如今……唉,算了。
  
  他手在那層黑色的緊身布料上滑動,最後連同牛仔褲往下扯拉,拉到對方膝蓋處,男人發脹堅硬的性具得到解脫,甚至還彈了兩下,傲立在一片黑色的叢林之上。
  
  那粗大的肉根如今已是完全勃起,份量十足可觀,飽脹的龜頭色澤紅潤,莖身血管密佈,擱在手心裡燙得驚人,彷彿能感受到從裡頭傳來的陣陣脈動。
  
  他很久沒給陸洐之咬過。他先吐舌舔了舔,習慣那帶點鹹味的腥羶氣味,陸洐之肉根被刺激得一陣勃動,馬眼處滲出些許液體,喬可南將之吮去,一手握著莖柱,一手捧著下頭鼓脹的囊袋,吞入頭莖,舌瓣在那敏感的陽筋上來回掃蕩。
  
  陸洐之雙手緊握成拳,極力克制住體內的暴動。眼睛被遮蔽,感觸變得更加敏銳,他懷疑自己甚至能細數喬可南的舌苔。炙脹的肉根像是被一塊柔軟濕滑的天鵝絨包覆,舒爽得驚人。陸洐之喘著粗氣,在領帶底下的雙目幾乎失神。
  
  陸洐之的那根實在太大了,喬可南沒一次能含到了底,這次他想試試,便握著男人的肉根,極力放鬆下顎肌肉,配合肢體,把頸脖拉直。
  
  嘴巴很酸很疼,吞了大約三分之二,就覺已經到頂,龜傘處抵著咽喉,生理反應使喬可南肚腹一縮,差點要嘔吐。
  
  陸洐之:「你……別勉強。」
  
  越被人這樣說,就越想試一次,喬可南把頭往後移些,讓肉柱抽離,剩三分之一在嘴裡,適應那飽脹的大小,再慢慢地吞入。
  
  深喉得先取好角度,放軟喉部,他試了幾次,最後總算找到竅門,把男人足有二十公分長的肉器吞含進去。
  
  他鼻尖抵在男人濃密的毛髮裡,臉部有點兒搔癢,陸洐之被他用得既是爽快又是痛苦,此刻被他軟熱的口腔完全包覆,那被接納的滿足感勝於一切快欲,他很想摸一下喬可南的臉,或者他的頭髮,又記住了他最開始的警告,不敢動彈,只得開口道:「可以了……」
  
  喬可南沒回答,也無法回答。整個吞進去已是極限,他呼吸不暢地將男人的陽物吐了出來,猛烈地喘息。
  
  呴,他嘴都快裂了,但說實話,很有成就感,他想讓陸洐之身上的每一寸都屬於自己,深深納進體內,他甚至迷戀上這種掌控對方悅樂的行為,即便看不見對方的眼神,青年仍能感知到,男人為自己有多快樂。
  
  正式地吞過一次了,他便按以往的方式給陸洐之口交。他含下一半,剩下一半用手輔助,在他莖身上滑動。青年的舌頭仔仔細細地在他陰莖上舔舐,不放過每一根經絡血脈,包含下頭兩顆卵蛋,都得到他最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看陸洐之快差不多了,集中攻擊他肉柱的頭端,含住鈴口吸吮,射精前的分泌物沾濕了他的嘴,帶著澀然的鹹味,喬可南甚至把男人的莖皮往後褪,將龜頭下的凹槽處舔了個乾淨。
  
  陸洐之舒服得快瘋了,他恨不得摘下此刻眼睛上的東西,看喬可南是用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姿態,在做這些事……又覺得看了就完了,現今他對這人已迷戀得要死,倘若再令他看到那般畫面,估計這輩子都會為他而失去理智。
  
  「你就……放過我吧。」
  
  陸洐之打心裡發出感嘆,喬可南自然無法體會男人此刻內心裡的情潮湧動。他問:「要射了?」
  
  「……嗯。」
  
  喬可南舔舔唇,在男人飽滿發紅的三角頭上親了一下。「我讓你射我臉上。」
  
  陸洐之:「……」
  
  喬可南賊賊道:「可是你不准看。」
  
  陸洐之:「……」他想看也看不到好嗎?
  
  天大的福利難得降臨,陸洐之卻被遮住眼,他心裡鬱悶得緊,但下體傳來的陣陣快慰掩擋不住,最終在喬可南半吸半手動底下猛然射精,一半射進喬可南嘴裡,一半噴在他臉上。
  
  陸洐之「哈啊哈啊」地低沉急喘,陰莖射過一次,卻沒疲軟跡象,依舊傲然挺立,下頭的囊袋還是沉甸甸的。喬可南一手抓握著他的肉根,一手把臉上白濁的黏液抹去,塗在陸洐之的莖根上,然後像舔棒棒糖似的,將那些淫液很美味地吞進肚裡。
  
  「咕嘟」一聲。陸洐之想,喬可南根本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表現得這麼可愛、淫亂。
  
  確實,就是因為陸洐之看不到,喬可南才敢不管不顧,做得這般出格。男人的精液實在算不上好吃,但看在據說大補的分上算了,一滴精、十滴血,這下陸洐之的血肉全在他肚子裡了。
  
  他把陸洐之的肉具連同囊袋,一併舔得晶瑩水滑,自己的東西現今也有抬頭跡象。
  
  喬可南臉紅了紅,是說幫男人口交到發情,好像很淫蕩,卻又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極有感覺。
  
  陸洐之的精液像是春藥,令他的身軀灼火焚燒,這熱度一路蔓延至穴口,那兒一陣收縮發緊,很想被男人狠狠捅干,將他整個人從裡到外,通通填滿……
  
  他問陸洐之:「你做過零嗎?」
  
  陸洐之臉頰似乎抽了抽,憋了很久以後才說:「沒有。」
  
  「看你停頓這麼久,我還以為有呢。」喬可南哼哼兩聲,把男人的性器往上抬,可惜褲子沒脫乾淨,腿張不夠開,看不到。「所以,你是純一?」
  
  陸洐之:「是。」
  
  喬可南:「我以前也是。」
  
  陸洐之:「……」話到這個程度,他不想聽懂喬可南的「暗示」都不行了。
  
  同志圈裡確實少有固定的號,一般來說,零一是看心情跟對象在變化,喬可南在自己身下做了這麼久的零,有換號念頭都是正常的,一般Both若是跟不給壓的Top交往,就會在外偶爾找Botten換換口味,但陸洐之絕對不想。
  
  不管被抱或抱人,他都不會讓喬可南去找別人。
  
  他嘆了口氣:「我沒經驗,或許不會太愉快,你得忍受,委屈一點……只跟我做。」
  
  「蛤?」喬可南一時沒聽懂。「做?做什麼?」
  
  「你不是想做一?」
  
  喬可南張了張嘴,反芻了一下剛才的對話,領會之後忽地笑了。「我沒想做一,現在這樣……滿好的。」說罷,他用臉頰蹭了蹭陸洐之的龜頭。
  
  喬可南歷經過不對號帶來的嚴重問題,他天生大概是沒啥上人天分,被上倒是……很適合,至少他跟陸洐之都很爽,不必刻意換號,這種事就是大家開心最好,青年看得很開,自己這輩子就做零號,做陸洐之專屬的零,只為他一個人打開身體,也挺好。
  
  他想,他也只會接受陸洐之的精液射進他體內,其他人的沒辦法。
  
  喬可南站起了身,手環住陸洐之的脖頸,把他腦後的領帶結鬆開。

08. 讓花開出來 H

  陸洐之恢復視力,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地閉了閉眼,眼前是一片白皙堅韌的胸膛。
  
  喬可南面對他,跪在沙發上,挺翹的屁股蹭著男人重新勃發的性器,他親了親陸洐之的嘴,看見自己在他眼裡的樣子,那般地淫穢放浪,男人眼神很熱,幾乎像著了火。「你這妖精……」
  
  喬可南一笑,臀肉使勁把男人的陰莖夾住,陸洐之低吟了聲,呼吸一下子粗重。
  
  喬可南行為放浪,臉卻紅紅地遮掩不住澀意,陸洐之愛極了他這般反差,下身像蕩婦,上身卻好似處女,堪稱男人的夢想。他啞聲問:「我能不能動了?」
  
  喬可南想了想。「可以……啊!」
  
  話一落,陸洐之的雙手便立即繞到青年身後,一下子掰開他的臀瓣,手指往穴裡插了進去。
  
  喬可南渾身一顫,一股刺麻的舒爽感從尾椎處一路攀爬至腦門,他雙眸睜大,那兒像是等待已久,不需要太仔細開拓,就貪婪地吞進了陸洐之左右兩根指節,吸附不放。
  
  男人太熟悉他的身體,在青年前列腺上使勁按壓,喬可南腰在瞬間麻痺,挺起的肉根蹭在男人漂亮的腹肌上,滑下一道淫靡的水跡。
  
  陸洐之手指在裡頭戳刺,將他的穴口一點一點撐開,腸壁逐漸變得濕滑柔膩,咕啾咕啾地,彷彿咀嚼一般吞食著他的指頭。
  
  喬可南太清楚自己的身體反應,他臉埋在陸洐之頸間,羞恥得連耳根都發燙,這麼快就能準備好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好像他多想要一般……呃,這也是事實。
  
  剛剛在幫陸洐之咬的時候,他心裡很難不聯想到平時男人的性具是怎樣插入,在他體內這樣那樣,舒服得教人瀕臨瘋狂。
  
  「不……不行了……」好想要,好想被填滿。喬可南淫亂地扭動著腰肢,臉頰討好地在陸洐之肩膀上蹭,不時帶點小咬。「哥……插我……插我……」
  
  「你……」妖精,真的是妖精。陸洐之自詡在這方面自控能力強烈,一遇喬可南,卻每每得辛勤地按捺住狠幹他的念頭,實在是不捨讓這人受傷。
  
  好在這次喬可南的肉體也配合,很快濕潤。
  
  陸洐之見狀,抽出手指,扶著肉根,將之幹了進去。
  
  他原先還想慢點,無奈喬可南猴急得很,自己一屁股往下坐,兩個男人同時艱辛地「噢」了一聲,各自疼了一把。男人的肉莖還是太大了,喬可南穴口被撐到極致,外加騎乘位,感覺陸洐之的陰莖頭都快抵到胃上。
  
  他眼眶滲出淚,被男人心疼地吮去,陸洐之稍稍把肉根抽離,撫著他的背,想換個讓青年舒服點的姿勢。喬可南卻搖搖頭,扶著陸洐之的肩膀,挺直了腰,又再度把男人的性器一吞到底。
  
  喬可南的穴口極有彈性地箍住陸洐之的根部,男人差點就射了,好險忍住,顯然青年這次打算自己來,陸洐之雖然忍得很辛苦,卻也隨他。
  
  他手扶著眼前人的胸膛,拇指在他兩邊乳頭上按壓、磨蹭,喬可南哼哼啊啊地動起了腰,一下上一下下、一下左一下右,胡亂又毫無章法,最可恨的是,動幾下,腰酸了,休息一下,然後再來。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真是佛也發火。
  
  陸洐之實在忍不住,他一手按住喬可南的腰,往後一躺,換了個姿勢,讓喬可南趴臥在他身上,然後自行由下往上,狠力搗干。
  
  「啊!啊!啊!」那一下一下,力道都用得很巧,撞擊在青年前列腺處。喬可南爽得眼角通紅,嘴唇無意識微張,溢出喘息。
  
  陸洐之抬頭,一邊幹一邊吻,舌頭模擬性交方式,淫蕩地在那人嘴裡進出。喬可南小穴一陣酸麻,屁股翹起,卻一下子被按了回去,肉根捅得更深。
  
  「啊──」他的肉莖被夾在男人和自己的小腹間,伴隨身後的頂動,拚命被蹭。他下肢酥軟到不行,精口處的液體越泌越多,打濕了體毛。
  
  「嗯……唔……」陸洐之一直吻他,不斷不斷地吻,嘴裡跟下半身都各自傳來淫靡的水聲,喬可南整個腦子快燒成了灰,神志徹底迷亂,也不知是不是太舒服了,或者其他緣故,他又低低地哭了起來。
  
  陸洐之寵愛地親著他的臉,舔去那些淚水。「是不是想射了?」
  
  「嗯……嗯……」喬可南恥於承認,但歷經上回被插射,身體好像自行明白了那種感覺,食髓知味地拚命晃動著腰,將男人炙硬的陽柱往最刺激的地方吸引。
  
  「很舒服……對不對?我也很舒服……」和喬可南肉體相合,是陸洐之這輩子最能感知到被人需要的時候。他愛煞青年這般全心全意投入的姿態,那是僅屬於他一人的寶藏。陸洐之緊緊抱著他,即便心知不會得到回應,還是開口說:「我愛你……真的……相信我,不要離開我……」
  
  「嗯……嗯……」喬可南也不知是在呻吟,抑或在回答。
  
  至少在這刻,他不會得到這人排拒的反應。於是陸洐之安下了心,彷彿自語一般,不斷不斷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嗯……啊!」陸洐之頂到了他最酸麻的地方,喬可南雙腿不住夾緊,顫抖著俯首含住男人一直吐出蜜語甜言的嘴,實在沒辦法同時承受這麼多刺激。「你……」
  
  陸洐之:「嗯?」
  
  「我……啊……我也……是。」
  
  陸洐之瞠大了眼。
  
  喬可南哭笑不得。「如、如果不是,你這根……嗯,現在就不會在我身體裡。」說罷,他便堵住男人的唇,不讓他追問。
  
  自己從不是個能純談肉體的人,以前不是,如今依然不是。
  
  他已走出自暴自棄的一夜情時期,現在,沒有愛,休想碰他一根汗毛。
  
  既然決定擱下了,喬可南就不想男人再用這般近似討好單戀的姿態,他們應當是平等的,陸洐之對他好,除了愛情以外的理由,他不需要,也不接受。
  
  他沒那麼可憐。
  
  事實上,他不是原諒了陸洐之,他們之間也無所謂原不原諒,純粹就是在那片原有基礎上,他重新種上了別的東西。
  
  他還不清楚會長得如何,或許歷經摧殘的土地已沒了養分,開不出花;或許土地產生了質變,幫助它成長得更好,一切都很難說。
  
  不過看現狀,陸洐之很辛勤在施加肥料,他應該能期待,總有一天,那塊貧瘠的土壤,會長成一片美好森林。
  
  剩下的,則是時間問題了。
  
  陸洐之恍了一會,才領悟喬可南剛才的回答。他心腔一陣猛烈震動,很想說些什麼,嘴唇卻被堵住。他所有的驚喜驚詫完全展現在下身的反應上,直截了當,勃發的性器整個脹大一圈,在青年甬道內猛力戳刺,激烈地來回貫穿。
  
  體內的敏感點遭人不間歇地衝撞,喬可南凌亂地喘息,再遏止不住自己高昂的尖叫聲。
  
  「是不是,更舒服了?」陸洐之明白他內壁顫動得有多厲害。他用了不曾讓身下人體驗過的力度,一下一下地碾磨蹭動,雙眼緊盯他臉上每一分反應。
  
  喬可南雙頰都是紅的,包含脖頸、鎖骨、胸膛、乳頭,都泛著十足誘人的暈紅,那對迷離的雙目裡蓄滿了水氣,模糊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陸洐之快慰地想:這個人終於是他的了。
  
  他摟緊喬可南的腰,狠力挺動,嘴唇親吻他的發:這是他的。
  
  咬著他泛紅的耳朵:這是他的。
  
  纖白的脖頸:這是他的。
  
  鎖骨、胸口、乳首……包含藏在這具軀殼下的血脈、骨骼、經絡、臟器……每一處每一分,還有那顆心,都是他的。
  
  那一切的一切,塑成了「喬可南」這個存在,成為他今生的依戀及追求。
  
  陸洐之略緩下了動作,撫著喬可南的臉,與他對望。
  
  那一眼裡,實在包含了太多東西,兩人眼中互相是彼此的倒影。陸洐之抬手摁在喬可南心口處,他曾以為自己要花一輩子,才能重新走回這裡,如今卻在這人的慈悲底下,那不再是一條陌路、末路。
  
  他們定定地互望著,也不知是誰先開始了動作,原先暫歇的慾火被重新點燃,燃燒得更加熾烈。
  
  男人悍然有力地重重搗入,青年配合他的頻率,恰到好處地迎合,各種淫靡之音在兩人之間傳蕩,包含了喬可南那聲自然而然不造作的呻吟:「哥……」
  
  他喊。
  
  濃濃膩膩,充滿感情。
  
  陸洐之給他的回應,則是益發有力的衝撞。
  
  「哥……呀……」喬可南聲音拔高,猛烈的快感一下子從腳根底湧上,陰莖抖動了兩下,汩汩射出液體。
  
  他全身浸淫在高潮帶來的酥麻快慰中,不停痙攣,就連腳趾頭都用力屈起,卻還是沒抵擋住那股失禁般的快意,精液連同前列腺液從酸麻的鈴口溢出,在兩人的肚腹間淌了一片。
  
  「哈啊哈啊……」喬可南仰頭喘息,穴口陣陣攣動,黏膜貪婪地吸附著男人的粗根。
  
  陸洐之迅疾抽插,喬可南感覺下肢像著了火,不一會兒甬道內便感受到一陣鼓脹,男人緊抱著他酥軟的腰肢,眉宇一擰,在喬可南身體裡洩出了精。
  
  這次射得淺些了,兩人胸膛貼胸膛,各自都在享受高潮的餘韻,心跳聲如鼓鳴噪,喬可南揉著男人的發,親了親他俊美的眼角、高挺的鼻,最後吻在了男人的唇瓣上。
  
  兩人又柔又膩地相擁著親吻,陸洐之的性器還插在他身體裡,男人射過兩次,這次花了一點兒時間恢復熱度,他轉而將喬可南的身體壓在沙發上,就著剛洩出的液體,又徐徐地抽動起來。
  
  青年舒服地嘆息,揉著陸洐之的胸膛,兩人好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只是專心做愛。是的,做愛,不僅是單純性與欲的發洩,而是用身體的溫度、心跳的頻率,表達著那份不想要別離的感情。
  
  這次的愛,做得很綿很長。
  
  抵死纏綿,不過如此。
  
  恍惚間,想到陸洐之曾有的「封號」,喬可南不禁一笑,心想:或許花開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問:魔術師最擅長什麼?
  
  答曰──讓花開出來羅!

09. 結局 End

  安掬樂:「嘖嘖,不要臉。」
  
  喬可南無動於衷地挑眉。「怎,羨慕嫉妒恨?」
  
  安掬樂快翻桌。「去你媽的羨慕嫉妒恨!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脖子!你那坑屬狗的啊?!」
  
  咖啡店裡,George Winston的鋼琴音聲悠揚,搭配著窗外即將入夏的天候,老闆挑選播放的是〈Summer〉專輯。
  
  台灣的夏天一向熱得快,喬可南不想虐待自己,選了件短袖圓領T,原本他想穿吊嘎,結果一照鏡子,當即打消念頭,實在是……胸前那一片紅紅紫紫,外加隱約有些泛青的咬痕,任喬可南再不要臉,都無法堂而皇之地展露著「它們」招搖過市。
  
  可胸口上的掩住了,脖子上的大塊咬痕,實在是沒辦法。
  
  陸洐之以前從不在他身上遺留痕跡,除了脖頸上那一塊,偶爾會視他心情出現,現在卻是無時無刻無分無寸。腰腹、大腿內側那種很私密的地方更不用說了,胸膛貼近乳頭處更是一片狼藉,只差沒在上頭烙下: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有種你就來!
  
  安掬樂彷彿能從那牙印裡,看見某人深深的執念。「真可怕。」
  
  喬可南苦笑:「他沒安全感。」
  
  「我給他。」安掬樂唱:「oh,親愛的~~你家的路怎會越~開~越遠~~」
  
  喬可南哈哈笑,他一直不肯同意陸洐之「合租」的要求,男人只好把他的不滿發洩在肉體上,好在除了頸脖上的咬痕,其他沒兩天就散了,沒造成他太嚴重的困擾。
  
  安掬樂哼哼兩聲,不滿喬可南對那人太好。他這人就是一旦把你認定為自己人,就會聖潔得像一朵白蓮花,聖母得無可救藥、人神共憤、怒其不爭。
  
  他才不承認自己這是嫉妒了、吃醋了,討厭!
  
  「喏,你要的東西。」安掬樂把一個小紙箱遞給他,裡頭似乎有點沉。
  
  喬可南接過了。「謝。」
  
  安掬樂:「我看你還是早點申請保護令吧,按坑這副態勢,下次可能直接擰了你脖子。」
  
  喬可南勾唇。「不會,他捨不得。」
  
  安掬樂:「……」可惡,老子這次絕對不幫你收屍!!!!!
  
     ※
  
  喬可南帶著托菊花黑買來的東西,來到了陸洐之家。
  
  他們現今的交往情況大抵是一三五在他那,二四六在男人那,星期日……麻煩各自休養一下,固精補腎,最近陸洐之有點……好吧,不是「有點」,是很需索無度,喬可南覺得自己都出現了腎虛腳軟的情形,精液是不結塊了,卻稀薄得像水一樣。
  
  菊花黑好奇問他:「你都不膩?」
  
  喬可南:「Why?」
  
  菊花黑:「你們上床的次數,沒上千也有上百了吧。」
  
  喬可南想了下。「嗯,我們上床次數確實很多。」
  
  菊花黑:「所以啊……」
  
  喬可南搔頭,靦腆一笑:「但做愛卻是最近才開始。」
  
  所以兩人都不自覺沉浸在那樣的滋味裡了,儘管單純肉體交纏很舒服,但射過後往往只剩相對無言的空虛。兩情相悅的擁抱不須講究太多花招,雙方就能得到極大悅樂,何況先前什麼把戲都玩過了,如今恢復成正常的做愛方式,坦白講,挺新鮮,而且……更爽。
  
  菊花黑聞言表示:往後跟喬可南見面,他都要自備墨鏡。
  
  「不能這樣閃人的啊啊啊!!!!!」
  
  
  
  陸洐之從廚房裡走出來,現在他的「手藝」已經進步到煮湯燉肉,他知道喬可南今天和誰出去,儘管深知兩人純粹是好友關係,想起過往畫面,陸洐之很難不在意。
  
  尤其兩個人還在確認關係的情況下。
  
  偏偏誰他都可以有意見,唯獨安掬樂不行,會鬧家庭革命。
  
  於是陸洐之調整了心態,把安掬樂的身份從會帶壞老婆的野男人,改成丈母娘,這樣接受起來便容易了許多。
  
  喬可南站在餐桌前,把菊花黑給他買的物事拆開,拿出來,是個有刻度的玻璃瓶子。
  
  約莫一個花瓶大小,喬可南招手叫陸洐之過來,自行走去流理台,給瓶子裝滿水,晃了晃。「這是我以前的樣子。」
  
  陸洐之:「?」
  
  然後喬可南一口氣把那水倒掉了二分之一。「這是後來你讓我被拳四郎打了一拳之後。」
  
  陸洐之腦袋上的問號增加了,不過隱約好像有點兒明白。
  
  青年又朝裡頭裝了一些水。「這是你這陣子的努力。」
  
  喬可南把瓶子上的水痕擦乾,拿到餐桌上,擱在中間,然後又拿出一包彈珠,瞅著陸洐之,說:「往後你做了什麼讓我高興的事,我就往裡頭放幾顆,放到刻度滿為止……你就搬來跟我住吧。」
  
  陸洐之瞪大眼,簡直不可置信。
  
  喬可南笑了笑:「首先,獎勵你戒菸成功,我放二十顆。」
  
  咚咚咚,彈珠一顆一顆沉浸水裡,水位上升,刻度又高了一點。
  
  這是喬可南想到的終極解套方式,信任無法一蹴可幾,即便他是真心接受了男人,也一樣。
  
  在一起之後才是真正的考驗,便讓他們從平淡的日常生活裡一點一滴累積,相互克服彼此內心裡的障礙,就算未來哪天真的不滿分手,也總有個美好紀念。
  
  某方面來說,喬可南這人的想法,其實挺文藝的。
  
  於是陸洐之的人生,從此有了一個明確的、有形的目標──把瓶子塞到滿!
  
  他天生務實,慣於計較得失,堅定認為瓶子滿了,喬可南這一輩子非得賣斷給他了,別無二話。
  
  對於戀人這股傻勁,喬可南哭笑不得,沒做反駁。
  
  偏偏彈珠的增加完全看喬可南心情,有時很容易,有時很艱難。
  
  有天陸洐之做出了一桌好菜,每樣菜的味道都很好,喬可南一開心,就一口氣扔了五顆,但之後不管男人做了多少山珍海味,喬可南硬是沒往裡頭擱過半顆。
  
  不過好在,彈珠的數量還是慢慢在積累。
  
  每顆彈珠或多或少承載了一些甜蜜的事,相比陸洐之刻意為之的討好,喬可南更鍾愛他有時無意識做出的愛戀行為。
  
  陸洐之也不是笨蛋,幾次來往便掌握了戀人放珠子的「模式」,這使他放鬆了些,或者說是演技加強、誠意十足,每每都令喬可南覺得不放不好意思。
  
  春去秋來,日子平安和諧,遠在美國的瓶子夫夫和朱利安都過得很好,唯獨一件事對喬可南來說,有如重磅炸彈──
  
  他的性向被許律師察覺了。
  
  許律師問法也很直接,彷彿在問「現在幾點」一般。「你是吧?」
  
  「蛤?」喬可南牛肉麵裡的牛肉咬了一半。
  
  「Gay。」
  
  「噗!」喬可南慶幸自己剛才沒喝湯,若不……「你、你你你……」
  
  許律師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太莽撞了。「我沒惡意,只是覺得你身上有些東西……跟我哥挺像的。」
  
  喬可南:「你哥?????」許商央?那個代替陸洐之,成為律師界新一代大魔頭的男人?
  
  「對……他也是。」許律師摸摸鼻子,這是天大的秘密,不過他相信喬可南的為人。
  
  喀啷。筷子落地。
  
  喬可南簡直震驚到無以復加了,有沒搞錯啊,陸洐之、許商央,律師界最雄的兩個新生代,居然都搞Gay?
  
  一回家,他就餘悸猶存地把這事跟陸洐之說了。「我告訴你喔,你不能告訴別人……」
  
  陸洐之:「……」他炒菜動作一頓,這是哪來的大嬸?
  
  喬可南:「你知道那個許商央吧?那個很恐怖的許商央,那個我們糾纏了好久,擺脫不了,惡夢一般的許商央……」
  
  陸洐之「咳」一聲。「那次我贏了。」
  
  喬可南不吝指出:「後來你又輸了。」
  
  「……」陸洐之:「然後呢?」
  
  喬可南:「他是Gay。」
  
  陸洐之:「哦。」
  
  哦?哦?????
  
  「你不驚訝?!」他可是震驚了整整一天好嗎!又想到男人以前那副沒節沒操的德性,喬可南忍不住推敲到另一方面去。「該不會……你們……你們……」
  
  陸洐之扯扯嘴。「我們不是對方的菜。」
  
  喬可南:「茄~你也不是我的菜啊。」
  
  陸洐之:「……」冷靜、冷靜,他愛他、他愛他。阿彌陀佛,他是自己今生唯一的追求,掐死就沒了。
  
  他深呼吸。「很久以前,在飯店遇過面。」
  
  「飯店?不是賓館?」
  
  「那天有個老闆在飯店開面具……Party,他來了一下,我們打個招呼,就互相知道了。」陸洐之交代得很含糊,可想而知,那Party不會是字面上看到的那般……純潔。
  
  喬可南:「……」你們這些淫蕩的死有錢同志!
  
  
  
  在此事過後好幾天,喬可南心情一直不大好。
  
  事實上他態度如常,跟平時幾無差異,但陸洐之愛慘他,情人間一個皺眉嘆息,再細微都能使另一方憂心不安,陸洐之眉頭深鎖,心想是不是自己那天說的話,刺激到青年不好回憶?
  
  於是這下換陸洐之糾結了,該說的、該做的,他盡力了,有些事真的只能靠另一方自行掙脫,他單方面再拚都沒用。
  
  在隔了一週後,喬可南忽道:「我想去看看我爸媽。」
  
  陸洐之:「呃?」
  
  喬可南嘆了口氣,「我爸媽在我高中時就走了,我還不及跟他們說我是同志……倘若他們還在,我肯定一輩子都不說,但……我至今沒在直人面前出過櫃,大概是覺得,我應該先跟他們講一聲。」
  
  喬可南的父親是法官,夫妻倆車禍逝世,陸洐之隱約知曉,但他自己從小沒父母,不太懂親情的意義,一直沒敢去碰觸青年這一塊。
  
  陸洐之沉默了會,隨即問:「你最近不開心,就是在想這個?」
  
  「呃?」喬可南一愣。「我有不開心?」他確實是有點苦惱,但不至於到不開心吧?
  
  陸洐之:「有,你一天嘆息的次數增加了三次。」他補充:「而且這僅是我們在一起,我看得到的時候。」
  
  喬可南瞪大了眼,呆了好半晌,隨即「噗嗤」一聲笑出。「所以你最近才時常皺眉?」
  
  這次換陸洐之沒話了。
  
  喬可南一笑,抬頭親了親男人的唇。「你真的很愛我呢。」
  
  陸洐之耳根子微微熱了,他沒答,但答案顯而易見。
  
  喬可南舒了口氣,靠在男人懷裡,感受到他貼在背後的心跳,略微慌亂而急促。
  
  很久以後,陸洐之俯在他耳邊,低聲道:「是。」
  
  這一聲「是」,代表什麼,喬可南也不必問了。
  
  他揉了揉男人的頭。心想:爸、媽,這個人他傷過我,可現在他對我很好很好,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我也許不是你們期望裡的樣子,但我相信你們始終都會愛我。
  
  一如我愛你們。
  
  所以……你們不會太反對的,對吧?
  
     ※
  
  瓶子裡的彈珠快滿了。
  
  大約只差一顆兩顆的量,這陣子陸洐之對喬可南簡直是慇勤過分,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一切的一切都要比以往再更加三級。喬可南整片雞皮都快掉光,心道再這樣下去,他會先被陸洐之給噁心死。
  
  他始終沒把彈珠加滿,直到有天終於忍無可忍,發佈「聖旨」:「你明天就搬來。」
  
  陸洐之手裡的葡萄喂到一半──還是剝好皮、去好籽的。「那最後一顆?」他瞥向餐桌上快滿的瓶子。
  
  喬可南把他手裡的葡萄吃了,哼哼道:「到我死為止,只要你沒變心、沒亂來,我嚥氣前就往裡頭擱。」
  
  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沒啥天災人禍,咱倆就湊一輩子了。
  
  不料在這應當感動萬分的時刻裡,陸洐之很煞風景地發揮了他律師的務實性格:「假如我先死怎辦?」
  
  靠。「你死了就一了百了,還管這些死不帶去的東西幹什麼。」
  
  陸洐之表情很認真。「我怕我死不瞑目。」
  
  喬可南:「……」確實,按陸洐之的執念程度,若到死都沒見這瓶子滿,說不定真的會變成怨靈。
  
  他笑了笑。「那你到時再來找我吧,等我死的時候,我們就能一起投胎了。」
  
  這答案令陸洐之非常滿意,他說:「好。」
  
  用一顆彈珠,換了喬可南的這一生和下一世,他覺得這交易……嗯,非常划算。
  
  至於閻王同不同意?他都能和佛祖談條件了,閻王?哼,沒在怕的。
  
  
  
  搬家畢竟無法說搬就搬,陸洐之還是花了半個月收拾,外加處理退租事宜。
  
  在氣候正式轉涼的同時,他入住了喬可南的房子,和他共躺一床。
  
  從此做為對方生命裡對的人,在一條路上,相依並行,直到來世。
  
  可喜,可賀。
  
番外之〈感情生活〉

喬可南酒量很好,並且酒品極佳。

大抵是天生不願給人製造麻煩的性格,他飲酒向來十分節制,懂得自己底線在哪,一旦快到,便停止,即便真遇到不得不喝的情況,他也會等酒意褪了,才會再喝第二輪。

所以,從沒人見過喬可南喝醉的樣子。

沒人見過......想到這兒,陸洐之就很想看。

剛好有人送了他一瓶高酒精濃度的威士忌,喬可南一見,眼珠子都亮了,登即一臉饞樣,陸洐之索性提議:「你喝醉看看吧。」

「蛤?」喬可南莫名其妙。「喝醉有什麼好看的......我說啊,你肯定沒照顧過爛醉如泥的人吧,很恐怖喔,百年之戀都會宣告破滅喔。」

確實沒有。畢竟無人敢把醉鬼託付給他「照顧」,他保證能讓對方見不著隔日太陽,跑過人間走馬燈。「沒關係,我想看,而且不過一百年而已,九牛一毛。」

他口氣一副老子家財很多揮霍不盡,喬可南臉紅嘆息:「你啊......」這人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很了不得的情話啊?百年之戀不過九牛一毛,那代表......欸。「行是行,不過我沒喝醉過,不曉得會怎樣,之後有任何情況,你負責。」

「OK。」

兩人談定了,以防萬一,連契約都簽了。

待週末晚上,陸洐之買了各式各樣不同種類的酒回來,有紅酒、啤酒、日本酒、伏特加......只因喬可南一句:「不是吧,就這瓶威士忌,你要我喝醉?那我只能裝醉給你看了。」

陸洐之:「......」只能裝醉 這瓶酒精濃度,至少五十趴啊。

反正酒混著喝,最易醉,喬可南本身挺愛喝酒,一口氣看到這麼多,心情很好。「那從啤酒套威士忌開始囉?」

「嗯。」陸洐之酒量亦不差,他陪喬可南喝,但量拿捏得極好。

轉眼過去,一打啤酒及一瓶威士忌已清空,第一輪結束,兩人還算清醒。喬可南忍不住問他:「看人家喝醉有何樂趣?」

陸洐之抿唇不答。 不論另一半何種樣貌,他都想看到,況且 喬可南一直很獨立,從不倚靠、仰仗,儘管多數事上,他給予照拂,戀人欣然接受,但陸洐之又不是傻的,怎不懂對方不過是不忍推拒他這份想對他好的私心?

表面上,看似他在照顧人,實際上,是喬可南順著容納了他所有的任性跟想望。

他不敢講,亦不能講,這樣的景況,總令他隱隱懼怕。 害怕被拒絕,害怕青年不再容許他,害怕他離開時,當真一籌莫展。倘若自己能展現看見對方不論何種醜態,都能接納的肚量,或許將來有天,也能當作籌碼之一吧。

到頭來,還是習慣了計量。

陸洐之扯唇,將酒液飲盡。

喬可南瞟他一眼,便曉得這人又鑽到哪個不知名的牛角尖去了,完全懶得過問。

男人性格彆扭又不是一天兩天,他要每個癥結都打破沙鍋問到底,這日子壓根兒不用過了,反正大前提,在陸洐之變心以前,他不會離開,時間能證明,無須在那兒山盟海誓,解釋說多了,人家難免厭煩,當你心虛呢。

他想著,笑了笑,繼續喝酒。

哎,仔細想想,喝醉很痛苦的啊~會想吐、會宿醉,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醉了會變成什麼樣子,有種未知的恐懼。喬可南也照顧過醉鬼,堪稱人生最痛苦回憶之一......他願一口答應,醉給這人看,多少也懂一下緣故嘛。

哼哼。

喬可南學他,將杯中酒水喝乾,再倒了一杯。

第二輪,三瓶威士忌、一瓶紅酒、兩瓶日本酒見底,陸洐之已有醺醉跡象。他停了酒,改喝茶,問喬可南:「你沒醉意?」

喬可南:「有啊。」他持著酒杯,食指在腦袋邊繞了繞。「這兒,暈暈的,一般我喝到這樣,就會停了。」

陸洐之看著所剩不多的酒,不知該否欣慰,不過喝到這程度才有醉意,或許大象都沒他這般好酒量吧......

「嗯~好熱。」喝完了那杯紅酒,喬可南忽然脫開衣衫,白皙緊實的胸膛隨即展露在空氣裡,上頭已有微微粉色,前些日子烙下的吻痕,隱約還在上頭。

青年兩顆乳粒並未挺起,但原先偏茶色的乳暈,被酒意醺染,透出赭紅,像平時被吸到發腫那樣的鮮豔,十分撩人。

陸洐之下巴一痠,彷若人在嗅聞到美食氣味時產生的反應,十分地想舔一舔、吸一吸、轉一轉(OREO餅乾?)。他肯定喬可南會有相當美好的回應,戀人向來喜歡乳首被人玩弄,不論怎樣刺激,都極有感覺,非常可愛。

喬可南又喝了一杯。似乎意識到陸洐之灼熱視線,他嘴角微勾上揚,指尖沾取酒杯上的冰涼水珠,從自身鎖骨緩緩劃下,一路至胸口處,在乳珠上頭捻了捻。「......喜歡?」

陸洐之嚥下唾沫,喉結挪移。

「呵......」喬可南音調微低,和往常清亮聲線不同,他纖長的指淫靡地按弄自己,直到乳頭挺立,他便改用兩指,掐住擰轉,拇指腹上下擦弄,吟聲綿綿:「嗯......」

青年溢出低喘,迷離黑眸越見潮潤,他瞟向陸洐之,那人目光炙燙,被這幕牢牢吸引。喬可南最喜歡這一刻,天地之間,好似僅剩兩人,年長的情人緊盯住他體膚每一吋,雖然很羞恥,可也相當享受,感覺自己成了磁石,充滿引力,把人勾著,只為自己心跳、反應......

他一笑,擱下褻弄自己的手指,彎下腰,如同貓兒弓起身體,移往對方身前,下巴往上一抬。「哥......你硬了,對嗎?」

陸洐之被他一講,這才回神,察覺自己方才居然呆呆看望喬可南這般......媚態,彷彿被下了定身咒,無法動彈。

可下身倒是十分自發地硬挺。

陸洐之不答,喬可南也能在他越來越熱的視線裡,察知答案。

他扯下男人的睡褲,看見他小腹上糾結的粗黑毛髮,不禁張口一咬,嘴唇跟臉都癢癢的......陸洐之的勃起繃在內褲裡,這下更顯張狂,幾乎抵到喬可南喉結。後者刻意用臉膚、用喉結磨蹭,蹭得那物脹到極致,才把對方內褲下拉。

陸洐之紫黑粗大的性器一下子彈跳出來,打在喬可南臉上,青年握著,一臉委屈地嘀咕:「好疼......」

當然不可能多疼,那兒可是男人最脆弱敏感的地方,陸洐之又不是死的,喬可南痛,他會比他更痛......各方面來講。

可青年這副撒嬌模樣,千萬年難得一見,陸洐之愛憐地撫著他剛才被彈到的地方,聲調低沉溫柔:「真疼?哥給你呼一呼。」

喬可南嘻嘻笑。「好。」

他抬起身,雙手環繞住陸洐之脖頸,把臉頰貼往男人嘴處。

陸洐之呼了幾口,轉而親吮,舔吻他光滑臉龐,繼而伸手,拉下青年下褲。

他作法乾脆多了,同內褲一起,直接了當地握住青年同樣發硬的物事擼了擼,喬可南呼息立即加快,平日就被訓練到毫不吝嗇的喘息聲,這會兒更加赤露:「嗯......哈啊......好舒服......再多揉揉......」

當然好,怎可能不好?

陸洐之手上動作加遽,將青年柔軟的耳朵含進嘴裡,又咬又吮,喬可南一手攀住他背脊,一手按住他後腦杓,滿臉迷醉,澰灩黑眸因情慾泛漾出動人光澤。

陸洐之見狀,轉首吻住他,將舌瓣牢牢填入,舔著青年敏感上顎。

喬可南身軀敏感地繃緊。「啊......」

陸洐之左手幫他打槍,右手揉著他緊實有力的屁股肉,愛極那滑潤感觸。

這人身上每一分每一吋乃至每個反應,統統能令他眷戀到骨子裡,每次做愛,他除了侵佔對方,更想用嘴、用舌、用手、用各種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部位,去探觸、去得到,只差沒把人嚼了吞了。

瞧,這會他連自個兒兄弟都不用摸,它就足夠愉快了。

「嗯啊!」喬可南驚叫,陸洐之手指探進他股縫裡,按住那充滿縐折及彈性的穴口,伸進一節指根,朝敏感處戳弄。

尚未潤滑,那兒略顯乾澀,男人瞧了瞧四周,潤滑液被擱在電視上(為何會在那兒......?),是說距離不遠,他掂了掂該不該去拿,平日他總很有耐性, 用盡各種方法,定要令青年自然濕潤,可今天......或許酒意上衝,他忍不住,甚至連這般微小距離,都嫌遠,捨不得放開懷中人。

於是他抽出手指,把青年按在身下,褪去雙方身上所有累贅物事,俯身舔弄那人翕合後穴,喬可南性器一繃,豎直地蹭過陸洐之的額髮,不禁低叫一聲。

「嗯......」穴口麻麻癢癢,被厚實舌尖一再舔舐,喬可南整個腰都甜蜜地發軟。

這是喬可南最愛的作法,不論被男人舔到哪兒,他都很喜歡、非常喜歡,喜歡的彷彿被親吻著心,陣陣酥麻自胸腔綿延全身。他忍不住掐緊了左邊乳尖,心跳過於劇烈,碰撞得疼痛,不知怎樣才能緩解......

「哥......快一點......插我......」想被插,好想被插,分明早已做到足以厭煩的程度,可渴求這人的念頭總是停不了,為何如此?

「哥......哥......」那聲聲低喚,簡直焦急到極致,像在懇求了。

到這地步還能忍下去,某方面來講也算真男人。陸洐之實在不捨得多傷他一點半點,堅持把潤滑到位。「忍著,嗯?」

「嗚......」喬可南嗚嗚啊啊地,腦子裡像有壺沸騰開水,咕嘟咕嘟,冒出氣泡,連意識都沒了。

陸洐之不滿足他,行,那便自己來。這下換他把人按倒,含住男人早已蓄勢待發的勃起前端,嘖嘖吸吮,隨手從茶几上撈了一瓶酒,倒進手心,潤入自己的肉穴。

陸洐之駭著。「寶貝......」

「嗯~~」喬可南滿臉酡紅,吐出男人性物,唾水自舌尖滴下,沾潤對方粗壯肉根。他暈呼呼地,腸道被酒水刺激,發燙髮癢,青年按住男人胸膛,一手扶著對方肉根,朝往後穴裡塞。

他喘著氣,張大嘴,吞沒了性物。陸洐之很快調整好姿勢,扶住青年的腰,兩人每到這時總能配合得萬分默契、毫無罅隙,男人微彎的性具恰好擦過青年前列腺處,喬可南尖叫一聲,腰肢一軟,沒一下便吃到了底。

「嗚......」

下身飽脹到微微痠疼,喬可南眼角溢淚,陸洐之心疼又拿他無可奈何。「何必急成這樣?」

他懲罰似地捏捏青年屁股,喬可南抱著他,穴口收縮,吻住陸洐之的嘴,晃起腰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陸洐之大詫,捧住青年迷亂到極致的臉,見他眼角泛紅,雙眼迷離,面頰緋紅,這明顯一副醉態......要換做平時的喬可南,這些話,他雖不是不講,但認為貪多嚼不爛,聽久成廉價,逢年過節才會說上一說。

不料喝醉了,大行放送,陸洐之樂極,對著青年又親又咬,下身挺動力度漸強。「再說幾次......」

「嗯啊......我愛你......我愛你......哥......那裡、再用力......」

陸洐之當然聽了。他挺起身體,捉住青年的腰,性器由下往上,重重頂入,對準喬可南前列腺,不停戳刺,巧妙進攻。

青年很快便不行,捧住陸洐之的腦袋,渾身因快意劇烈抖顫,涎液自闔不上的嘴巴溢出,沾濕了下巴。

陸洐之舔去,吮住他挺翹乳尖,不時用牙齧咬,輕輕啃吮,喬可南那兒比性具敏感,穴口隨之一縮。

他龜頭抵在陸洐之腰腹上,一邊晃腰一邊蹭動,濕滑的液體將對方腹肌輪廓顯現出來。

陸洐之攬他入懷,那人挺立的乳尖蹭著他堅硬胸膛,這感覺既淫靡又酥癢,他親吻喬可南,上頭舌瓣相纏,下頭欲根被緊緊包覆,兩人能合在一起的地方,全在一起,大抵是酒液相互浸染,陸洐之亦覺醺醉,徹底醉在這人身體裡,迷戀得不行......

不能離開,用盡各式手段,都得把人留在身邊,還是找個時間去國外登記吧......喬可南守舊,即便只是名義上,仍多了一層保障,倘若能生孩子就更好,他妄想勃發到極致,忍不住道:「寶貝,給我生個孩子吧......好不好?」

要換做平日,喬可南肯定罵他白痴,但今天真是醉得可以了,他竟抱著陸洐之甜甜道:「好......讓我懷孕......射給我......」

不論現實裡能否成真,身為男人聽了這句,誰能不激動?陸洐之猛地把人壓在身下,性具在青年潮潤體內,大行撻伐。

「啊......啊啊......」喬可南按著肚子,那兒滿脹至極,又酥又麻,連同精口,陣陣痠軟,他已經很習慣在性事裡不刻意刺激陰莖,亦能出精。一開始很難忍,可之後身體學會了如何從後穴得到快感,食髓知味下,偶爾幾次用手刺激洩出,他竟不感滿足。

怎可能離開得了?這副身軀,往後不管找了誰,肯定都不行,有時候他也忍不住想,何嘗只有陸洐之怕?兩人像是默默計較上了,看誰寵對方多些,最好把人泡在蜜糖罐子裡,知覺不到其他,這感情生活啊......

「啊──」

喬可南到了極致,昂首低叫,馬眼射出白液。

最先被插射時,精液只能用流的,如今當真是射,稠白的體液濺在自身及那人肚腹上。

剛歷經高潮,敏感到不行的穴口被不停入侵,他嗯嗯啊啊,停不住喘息,肛口一併緊縮。陸洐之莖根被箍,不得不抬高喬可南腿根,令他後穴鬆開一些,這才順利抽插。

男人性具越發脹硬,這硬度喬可南太熟悉,知道他快射了。

陸洐之低吟一聲,肉柱徹底沒在喬可南身體裡,就此洩了精,這次射得很深,深得喬可南肚腹一陣痠軟,抵擋不住那股浸染上身的快意。他不自覺環抱身軀,好像......真的有個子宮,能承接男人的精液,孕育成胎。

陸洐之射精通常不會只有一股,他邊抽出邊射,把喬可南整個甬道佔滿,在陽具抽出時,汩汩白液淌出,喬可南穴肉潮紅,透明液體混著男人射入的精水,沾滿他的股間。

他胸膛起伏,哈啊哈啊地喘息,穴口不停收合,又把一些液體吞吃回去。喬可南手伸到那兒,指尖沾取對方體液,發覺還在不停溢出,他臉酡紅,笑了聲:「你射好多......」

陸洐之也笑了,親吻青年。「夠不夠讓你懷孕了?」

喬可南吸著男人舌頭,含糊道:「嗯......你可以再射多一點。」

老婆這令,老公理當樂得遵從,反正......都射了,何況以喬可南目前情態,肯定不會反對被清理,陸洐之愉悅得很,他早想給青年灌飽後穴,這大抵是他在性事裡最無法改掉的一個惡趣味了。

想把所有一切都射進這人身體裡。

想他接納自己,不論好的壞的,光明的陰暗的,乾淨的骯髒的。

想極盡所能寵他愛他惜他疼他,又想他為自己困繞,這輩子,就被他一人捆繞。

纏膩一生,到死都不能放開......這份扭曲到了極點的執著,都是這個人不好,青年寵得他上癮,不捨放開、無法放開,就算他哪天哭著求分手,他也不會答應。

所以......為了不使那天到來,我會寵你寵到死。

陸洐之一邊忖想,一邊親吻青年,把再度勃發的性具,緩緩搗入對方身體裡。

隔天假日,喬可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全身痠疼,尤其腰腹處,空到不行,有種濃濃的腎虧感。

他迷迷糊糊,腦子裡的記憶停留在最後一杯紅酒,後頭印象模模糊糊,幾乎不存,但肯定知道陸洐之與他那個了,還做得頗無節制,後穴仍在發燙。他臉熱心惱,忍不住想罵罵男人,不料一轉頭,被嚇得不輕:「陸洐之?你怎麼了?!」

「......」陸洐之面色慘白,好若死人一般,他久久才睜眼,看望喬可南擔憂模樣,半天才吐出一句:「寶貝,往後別喝醉了......」

「啥?」只見陸洐之說了這句,又睡了,喬可南莫名,難道他喝醉樣子......真的很可怕?

可惜任喬可南怎般回想,都一片空白,這一時半刻他也動不了,只得倒回床上,陪男人睡回籠覺。

而陸洐之猶自痛苦,無法言喻,誰能想到他也會有被榨乾的一天!喬可南一醉,簡直一百個淫蕩星人上身,要了一次又一次,輪班還無空隙的!最開始陸洐之還很享受,到後來......不要提,很可怕。

他捨命陪老婆,射精太多,唧唧發疼,這種事,就算扯爛了陸洐之的嘴,他也不會說的。

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吧......飲酒過量,有害健康。

唉!


番外之〈新年〉


  農曆新年快到了。

  自從陸洐之和喬可南兩人在一起,每一年都是在育幼院裡,陪小孩子們吃喝、守歲、講一千八百萬次的年獸故事、初一發紅包──這樣的循環。

  迄今已邁入第三個年頭,說實話,陸洐之頗懷念兩人關係還不明確時,有一年他們便是從除夕「幹活」到初一,屆十二點,窗外鞭炮聲霹哩啪啦響,跟屋內霹霹啪啪的肉體撞擊聲合而為一,分不清的節奏使身下人感官迷亂,格外痴狂……

  美好情景,一向叫人流連忘返,陸洐之忖了忖,決定今年過年啥也不幹,就在家裡幹老婆。



  過年前三天,喬可南接到育幼院院長打來的電話。

  先是基本問好,恭喜發財之類的吉祥話,然後切入重點,表示今年有些計畫收養的父母,會來一起過年,和孩子們相處一下,太多大人在旁邊,可能會顯束手束腳,不自然。

  喬可南想想也是,何況他跟陸洐之的身份、關係,皆很敏感,說是律師,叫人緊張;說是伴,可能會給外人不好聯想,影響到孩子。當然也不是不能掰別的,但何苦?

  喬可南雖不主動出櫃,但也不撒謊,有人若認出他倆關係,他不避諱,直接承認。

  這一點,陸洐之亦然。

  所以法界其實已有些人,藉由他們手裡對戒,看出了端倪。

  喬可南掛了電話,向陸洐之解釋,不料他聽了前因後果,表情竟有一點兒……滿意?

  他倆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父母不是死光,就是不知所蹤,親戚沒再往來。儘管年少時孤苦伶仃,年長卻換來無事一身輕,最少喬可南想像活著的父母跟陸洐之對峙的場面就……

  不過,倘若父母親還活著,他是不會去唸法當律師的。

  老爸自小在他耳邊唸法條,他聽得怕,去賣麵也好,總歸不碰法。

  那麼他跟陸洐之,這輩子肯定無交集,了不起陸洐之來吃個麵,就這樣。

  世事百態,輪迴百轉,冥冥註定,錯失一個點,軌跡就不再相同。

  所以對於失去的,喬可南從來不怨。

  上天總會用另一種形式,補完你。

  今年沒處去,喬可南只好問男人:「那我們要幹麼?」

  陸洐之:「幹活。」

  喬可南一愣,早知這人是個工作狂,但連新年都不放過?

  還不及讚嘆,又聽他道:「幹你。」

  喬可南:「……」

  他怎忘了他男人滿腦子穢泥,卻生養不出半朵白蓮?「你就不能提供平常一點的過年方式嗎?」

  「平常?」陸洐之挑挑眉又擰擰眉,擱下手裡報刊,沉思許久,才平平道:「我沒過過年。」

  喬可南:「蛤?」

  陸洐之:「小時在育幼院,過年會多一顆蛋、一塊肉、一件外衣,沒別的了。」

  喬可南怔了怔。「鞭炮呢?拜年呢?紅包呢?」

  陸洐之:「院長跟老師會帶我們到週近鄰居家拜年,大家一塊兒說恭喜新年好,至於紅包……全是他們拿的,我一個也沒摸過。」

  陸洐之口調平靜,一般他提及小時那些灰暗記憶時,模樣大抵如此。他把自己跟事件裡的人分割得很清楚,何況時間久遠,什麼樣憤慨不甘的感情,早被磨蝕得差不多了。

  愛啊恨的,皆是需要花費精力的。

  他只把自己的力氣,花在值得的對象事物上。

  陸洐之招手,令喬可南過來。

  後者乖如小犬,走到他跟前,陸洐之嫌不夠,很大爺地拍了拍自個兒大腿,抬下巴。喬可南真是……好氣又好笑地坐了上去。

  好歹是一七八的男人,體重不輕,他不敢實坐,但虛坐就製造了不少「空隙」出來。陸洐之大手一繞,霸住他後臀底部,捏著肉瓣揉啊揉,長指甚至伸到前頭,往上一挑,逗弄情人下褲裡柔軟的性器。

  這種不慍不火的摸法,雖不致起反應,但仍有舒悅感,喬可南哼了一聲,一手攀著男人肩膀,雙腿微開,另一隻手則撐在身後,更方便對方撫弄他的下身。

  陸洐之見狀一笑:「寶貝……」

  「嗯……」乳頭被隔著睡衣布捻住,喬可南當即低吟,聲音誘人。

  陸洐之卻只揉了一下,便環住他腰,探進喬可南褲裡,擦過他敏感臀縫,低低道:「除夕那天,穿個紅色的丁字褲給老公看,嗯?」

  喬可南:「……」

  陸洐之:「人家放鞭炮嚇年獸,我們就靠打炮,嚇走牠。」

  喬可南望天心想,大概這世上已經沒人可以告訴他,此刻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了。

     ◎     ◎     ◎

  陸洐之腦袋生不出蓮花也不是一天兩天,丁字褲就丁字褲,還紅色的咧!喬可南原想上網買,結果鄰近過年,一大票新年內衣,個個顏色、花樣,都很逆天,他邊搜索邊想:我是攻君肯定痿啊!

  嚇得不輕,只得找這方面達人求助,安掬樂一聽,當即道:「過年嘛,當然得喜氣洋洋,我這兒剛好有條褲子,前頭繡了兩隻鳳,大唧……不是,大吉大利。況且今年是雞年,雙鳳底下藏唧唧,多有意境?相信我,你,值得擁有。」

  「謝了。」喬可南果斷火速,掐了電話。

  好吧,丁字褲問題先擱一邊,現在最大問題是年夜飯。自己做──坦白講,陸洐之現今手藝比他好,他很清楚,自己做的東西,只到墊胃程度,上不了檯面。

  叫年菜……兩個男人面對一桌子吉祥菜,倒也彆扭,何況陸洐之追求幹活到初一,他這小受自然能不吃就不吃,若不捅出黃金來……好吧,其實也挺富貴(?)的。

  總歸要吃得簡單,又有年味,思來想去,包餃子最實際。

  餃子這東西,桿皮、捏形,最要技術,但餡料基本搞得清糖鹽比重,便不會難吃到哪去,前者喬可南直接去菜市場買生皮,後者召喚娘親安掬樂,問配方。

  菊花一聽,樂了。「剛好,我爸媽今年出國過年,我就不去堂哥家了,在你家過!」

  喬可南不介意,叫人家幫忙,還不給頓年夜飯吃,傳出去要天打雷劈的。

  除夕當日,菊花喜孜孜地來了,新的一年從給陸洐之添堵開始,多美麗?

  家裡多了個華麗麗閃亮亮不能捏碎打破的電燈泡,陸洐之當然不爽,他故意刺戳這朵礙眼花痛處:「你家那小鬼呢?」

  安掬樂不以為意。「回他家啊!」

  陸洐之哼。「不叫他陪你?」

  安掬樂哈。「行啊,你肯讓你老婆當我辯護律師,我就去找他過。」

  對這哼哈二將,喬可南滴汗,一旁緘默,專心致志捏餃子。

  忽然,他提議:「不然我們各自包個東西進去,看誰吃到誰的?」

  另外兩人想了想,無異議。

  於是捏啊捏、捏啊捏、捏啊捏……

  三排餃子,喬可南最認真,卻捏得最不像樣;陸洐之一排齊整,個個飽滿,精神奕奕;安掬樂最屌,捏出一排仙界來的餃子,通通荷葉邊,還搞蕾絲花樣,喬可南只瞧一眼,便哼哼往鍋子裡扔,才不承認羨慕嫉妒恨!

  安掬樂哇哇叫:「你不欣賞一下我的藝術傑作?!」

  要你炫耀!「你有種拉出來的大便也給我拉蕾絲!」

  安掬樂點點點,腹誹閨女好粗俗啊一定是嫁錯人害的嚶嚶嚶嚶。

  餃子煮好,咕嘟咕嘟,一顆顆肥滿地浮上水面。這回包了兩種餡,一般的高麗菜豬肉及少部分的水煮蛋玉米豬肉,後者搭配安掬樂表示奇異,但實際味道倒不賴,可惜只吃了兩個,剩下全被陸魔頭佔去。

  安掬樂掄袖子要搶,喬可南:「別跟他搶蛋,你會完蛋……」

  說完,他咬一口餃子。「呸呸呸呸呸!」

  喬可南忙把嘴裡東西吐出,一個紙團被保鮮膜包住,藏在餡裡,他原先以為是菊花搞的鬼,但一打開瞧完內容,遂往陸洐之那兒盯過去,後者面無表情,吃餃子喝湯,很淡定。

  菊花:「是什麼是什麼?」

  喬可南臉紅,將紙條捏緊,這混蛋就有自信這玩意兒會被他抽到?

  必須有!陸洐之早在餃子上做了記號,原先不小心撈到菊花盤子裡,當下表示「我拿過去」,在餐桌上使了一計狸貓換太子。不過菊花撈到也沒差,若能刺激得他早早閃人回家,各找各老公,也是再圓滿不過了。

  紙條上寫:「穿裸體圍裙,騎在你男人身上,叫老公。」

  喬可南無語,裸體圍裙、丁字褲……他人生的挑戰,貌似越來越多了吶。

  安掬樂吃到圓幣,差點嗆死。喬可南給他倒水:「怎喜事都能被你弄成這樣?」

  安掬樂哀嚎:「你他媽看過水餃裡包五十元硬幣的嗎!!!!!」

  喬可南乾笑。「我這不是怕一元太小,不小心吞了?」

  安掬樂撿回一命,餘驚猶存。「就算真吞了,一元硬幣拉出來就沒事,五十元……你想逼死誰啊。」

  繼續吃、繼續吃、繼續吃……

  這會換陸洐之咬到。「……」

  喬可南瞪睛一瞧,怒然拍桌,罵菊花:「你他媽看過水餃裡包跳蛋的嗎?誰才逼死誰!!!!!」

  安掬樂:「放心,那沒用過,全新未拆,保證衛生!」

  喬可南無言,到底什麼人大過年的會帶著一顆全新未拆的跳蛋出門?

  甚至,包到餃子裡……

  新年能做的大抵就是吃喝賭,左鄰右舍打牌槓胡聲響此起彼落,喬可南不會打,他討厭跟賭有關的一切行為,包含買股票基金,因為他輸不起,會掛心,計較很久,他這輩子最大的賭,就是賭當年能從陸洐之手裡全身而退,選擇跟他糾纏在一起。

  他沒贏,也沒輸。

  陸洐之只有陪宇文律師之類的長輩才打,他平素靠腦吃飯,非不得已,不想耗腦,安掬樂一個人很手癢,想教喬可南打,喬可南索性拿了牌,在地上鋪成一片,溫柔道:「我們來玩翻對子吧。」

  安掬樂:「……」

  玩了幾下就覺得很智障,安掬樂問:「有沒別的?」

  喬可南:「我買了炮……」

  陸洐之在旁一聽,職業病出來。「放炮犯法。」

  喬可南自己也唸法,怎會不知。「所以我買了仙女棒。」

  安掬樂:「……」

  陸洐之:「……」

  想像一下三個大男人在年夜裡,圍著仙女棒哈哈哈哈來追我啊~的情景,怎麼都娘。安掬樂雞皮疙瘩落一地,抖抖起身:「好吧,我去我堂哥家了。」

  陸洐之迅速開口:「走好。」

  喬可南迅速起身:「我送你到樓下。」

  安掬樂:「……」媽的要不要趕人趕得這麼感人?到底是等了多久啊,老子快聲淚俱下了。

  橫豎當了半天燈泡,也閃得夠了,他跟喬可南走到樓下,後者忽然自口袋掏出兩個紅包,安掬樂一愣:「喂,不是真把我當娘了吧?」

  「噗。」喬可南摸摸鼻子道:「給你家……那位的。」雖說沒見過面,但於情於理,好像該意思意思包一下。

  安掬樂接來一瞧,兩份各自包了嶄新的六張一百,國父笑容十分親切和藹,堪比肯德基爺爺。

  「這數字不錯。」不太大,拿了叫人不負擔。

  喬可南嘆口氣。「陸洐之差點包六萬。」

  六萬?!安掬樂眼瞪大。「他瘋啦?」

  喬可南哭笑不得。「他說那是他包給岳丈的呃……」

  「安家費?」

  喬可南:「精神損失費。」

  擦!「叫他下次包個六十萬來。」

  喬可南哈哈笑,抱住他。「菊花,新年快樂。」

  安掬樂愣了愣,隨即回抱過去,一笑。「你也是,新年快樂。」

  願我們年年快樂。

番外之〈過新年〉


  安掬樂走了,喬可南迴屋裡,看見自己的男人站在陽台,手裡點了根仙女棒晃啊晃,大抵覺得很……新鮮。

  喬可南笑看這幕,陸洐之沒童年,偶爾他會盯著育幼院裡小孩子的玩具,露出新奇目光,他的世界過去全由一條條的法條組成,霸道冷硬、非權即利,自己愛他什麼?愛他那副裝模作樣,酷帥狂霸拽?不,他愛他冷硬底下偶爾流露的那分軟弱,彷彿很缺人疼,那會令喬可南錯覺:他很需要自己。

  當然,現在不是錯覺了。

  喬可南動靜很輕,陸洐之沒注意到他回來,仙女棒燃盡同時,「啪」地一聲,全屋的燈都熄滅。陸洐之一愣,以為停電,可身後萬家燈火,依舊熠熠,就連電視機裡頭膚淺的笑聲,亦未停歇。

  「親愛的?」他試探性喊了一聲,聽見一陣窸窸簌簌,待眼睛適應黑暗,一具明瑩得彷彿在夜裡都能發光的肉體,站他面前,幾乎晃了人眼。

  對方雙手纏繞,環住他脖子,親了上來。「哥,不是想幹活到過年?剩三十分鐘了。」

  此話一出,陸洐之立即把人抱住,進屋裡來,順道把陽台門牢牢關緊。儘管他很追求陽台上的性愛,但絕不是這個天氣。

  身下人皮膚摸著有點兒涼,細細疙瘩浮在上頭,陸洐之打開暖氣,上下一摸,才發現情人不知何時脫光了衣物,他沿著青年滑潤的背脊一路觸摸下去,兩團翹肉並無布料隔擋,只多了一條細細的彈性繩。

  陸洐之拉起那繩,手一放,「啪」地一聲,喬可南吃痛低叫。

  陸洐之眸光深了,俯在喬可南耳邊。「真給哥穿了丁字褲?」

  喬可南:「你說要看的……」

  陸洐之低笑,親他額頭,自己的戀人在這方面配合度一向高得驚人,可做完又會在那兒自我輾轉,羞恥到骨子裡,這種反差,最令他愛不釋手。

  他揪住喬可南耳垂,揉了揉。「紅色的?」

  喬可南不答,陸洐之想開燈,可後者不依。「別看比較好。」

  陸洐之:「?」

  喬可南:「你肯定痿。」

  「……」到底是怎樣花色?陸洐之好奇了。

  他摁下燈,好奇的結果……

  「噗。」紅色丁字褲上,繡有華麗的金色鳳鳥,裹住鼓起,特別雄糾糾、氣昂昂,陸洐之平日再不苟言笑,看見這幕,亦很難無動於衷。

  喬可南自己也覺既好笑又丟臉,因為挑不出來別的,過年前又怕送貨趕不上,只得硬著頭皮跟菊花要了這件。

  陸洐之笑完了,親他。「真喜慶。」

  喬可南揉鼻尖。「過年嘛……」

  是啊,過年,處處團圓、處處喜氣,他近四十年的人生裡,也就今天,過得最像個年。青年用心良苦,想令他體會年節趣味,陸洐之感知到了。

  他手指輕輕蹭過戀人面頰,兩個男人親在一塊,平素前戲都是慢慢來,這會得靠打炮嚇年獸,剩不到二十分鐘。

  有時間限制的急躁性愛做來有別樣情趣,陸洐之將人平放茶几上,拿出平日少用的潤滑液,他沒把那件喜氣洋洋的丁字褲脫掉,而是把那根束線拉到一邊,露出戀人收縮顫動的紅潤穴口,那兒剛被布料不停摩擦,略微發腫。

  陸洐之:「你穿著這件多久?」

  喬可南臉熱。「一下午……」

  畢竟是情趣用的,料子基本好不到哪兒,外加刺繡,紮在細嫩肌膚上,確實挺難熬。

  陸洐之心疼,將繩拉到一邊,彎身舔舐對方穴肉,喬可南被刺激得一顫,放鬆下肢力道,陸洐之舌瓣見隙侵進,在肛口周圍打轉,直到足夠濕潤,才將沾了潤滑的手指探入。

  喬可南早已習慣對方力度,乃至關節位置和指紋,陸洐之同樣熟知他體內何處敏感,一下子就把兩人情慾最大度地撩動起來。

  這頭陸洐之忙著開道,喬可南也沒閒著,他給男人脫衣,這些年的性愛,使雙方契合得可以在完全不阻斷愛撫親吻的情況下,褪開衣衫。男人飽滿肌理在昏黃燈光下,光澤誘人,就連下腹糾雜的恥毛,都能令人覺得性感。

  陸洐之陽具勃起,挺在那兒,像把凶物,都不知看過、摸過、吃過多少次,喬可南仍感詫異,這樣巨大的東西,怎能一而再再而三侵入自己體內?

  有回他趁陸洐之睡著,偷偷量了尺寸,媽啊不科學!未勃起狀態就有近十五公分,勃起後約莫十七、十八,有回他給安掬樂說,後者搖頭,斬釘截鐵道:「不不,最少十八點五,而且弧度應該是彎的。」

  喬可南當下噴了,看向安掬樂的眼神複雜,對方靠一聲:「我跟他真沒搞過好不,老子火眼金睛啊!看鼻子就知道。」

  喬可南驚詫。「鼻子?」

  安掬樂:「嘿啊,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上樑很正,下樑也不會歪到哪去。你嘛……勃起時大約十五多公分吧,而且應該肉肉的哦。」

  喬可南:「……」

  說著,安掬樂比了一個猥瑣的偷桃手勢。「有機會給我摸摸,連重幾克都能告訴你。」

  喬可南:「……謝了,不需要。」

  安掬樂特意把他的神奇觀J術分享一番,可惜喬可南沒慧根,至今看不出門道。他瞥了眼自己憋在內褲裡的性器,全勃狀態十五近十六,確實屬於有點肉的那種。

  男人讚過幾次,說有娃娃臉……JJ跟娃娃臉,原諒他無法連想。

  陸洐之脫了褲子,傾壓上來,發現戀人些微走神。「……想什麼?」

  想JJ。順道想菊花那傢伙是不是曾偷窺過他上廁所,可這話不能講。

  「想哥~」喬可南很諂媚,雙腿纏上男人健壯腰肢,臀部微挺,完全的就範姿態。

  不論有沒被這答案說服,陸洐之此時也無法追究,他抽出手指,托住青年的臀,在自身性具上塗滿濕滑液體,才行挺入。

  「嗯……」不適感大約集中在龜肉鑿開穴口的十秒之間,待至性器沒入一半,就會產生麻痺感,帶動甬道收縮,排擠異物的同時,亦能吞得更深。

  如同菊花講的,陸洐之那物形似彎刀,弧度恰到好處,每逢頂入,便次次都能擦過喬可南直腸裡的前列腺。

  所以喬可南最怕跟陸洐之正面位,因為他幾乎能被幹得理智全無。

  就像現在,他被摁倒在茶几上,窄小的丁字褲束得他肉器發疼,在幾度激烈的晃動裡終於受不住彈了出來,鈴口泌著滑潤液體,腸內亦一陣濕熱,「噗滋噗滋」的水聲隨同桌體搖動,重疊晃蕩。

  那聲響十分淫靡,喬可南不禁縮緊小腹,身後的男人為此倒抽口氣,罵了一聲。陸洐之:「再折騰你哥,就操死你。」說完一記挺胯,硬物深深頂入,緊窄的甬道被拓張到極致,喬可南難受地低叫,簡直想罵:誰他媽折騰誰啊?

  他伸手亂撓,想找一個支撐,卻不知打到什麼,「咚咚隆咚鏘、咚咚隆咚鏘,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喜氣的過年音樂驀然響起,兩個男人同時一頓,喬可南尤其黑線,他怎把電視開了?

  「抱歉……」節奏被打亂,他想撈遙控器,不料下一秒,陸洐之把人抱起,抽出一截性具,在只餘肉頭的情況下,將喬可南翻轉過來,剝開臀瓣,再行侵入。

  喬可南「啊」一聲,洞口收縮,好似連毛髮都被幹進去,穴口癢癢的。

  陸洐之自背後攬著他,一邊親他耳朵,一邊扯開他的腿,將那件脫落的丁字褲,再度給青年穿回去──喬可南已完全勃起,少少布料吃不住,只能掩住一半,格外壓迫。

  「嗚……」

  陸洐之:「看。」他指電視。

  電視裡藝人在拜年,喬可南雙眸水潤,一片朦朧,壓根兒看不出誰是誰。

  陸洐之一手扶住他陰莖,一手揪扯他乳根,在他耳邊邪邪道:「寶貝,人家在跟你賀年,你最懂禮貌,怎不賀回去?」

  「呃?!」不及反應,陸洐之便一陣猛力頂撞,撞得喬可南嗚嗚咿咿地,亂了呼吸。

  「快啊,還是不知道要怎講?」

  「唔!嗯!」喬可南被頂得渙散,口角涎液溢出,壓根兒語不成句。

  陸洐之緩了動作,晃著手心裡的小小喬道:「小寶貝,跟著老公說?新年快樂……」

  喬可南迷迷濛濛,這時性具又被摩擦了幾下,想射卻射不出。他轉頭看著陸洐之,開口:「新年……」

  陸洐之:「不是看著我,是看著他們。」他把喬可南下巴扳正,面對電視,裡頭一個電影演員,正一臉喜氣,拱手賀喜:「新年快樂,祝大家新的一年,恭喜發財,金雞報喜,雞運滾滾!」

  「寶貝,就學他,連手勢一起。」

  喬可南簡直要暈了,您真的不打算在有生之年,將下限找回來團聚嗎?!

  「嗚……我……」不要兩字,連同精子被狠狠扼殺在男人收緊的指掌裡,宣洩不了的快意在體內凝聚,炙烈悶燒,喬可南喉嚨發乾,頭暈目眩,節操逐漸碎了一地。他盯著電視裡頭的人,嘴掀了掀:「新年……快樂……」

  「還有手勢。」陸洐之拱拱他的手臂。

  喬可南乏力地將之交握,貼在胸前,微微一晃。「賀大家……啊!啊!啊啊!」

  陸洐之又撞了進來,打散了喬可南零落言語。

  在電視機前,穿著金紅色的丁字褲,雙腿大開,露出半截性器,後穴被插,還賀年什麼的,亂七八糟,好像色情片的劇情,淫蕩到不行,喬可南卻無法否認自己有感覺。

  越發強烈的酥麻感自下肢湧上,體內甜膩膩的,他臉紅似火,張嘴吐出的氣息灼熱得彷彿能點燃四周空氣。

  陸洐之把人帶下茶几,雙手扶著他的腰,一下一下,沉沉挺入。「怎不說了?」

  喬可南已經不知自己在講什麼了。「嗚!啊嗯!新年……新年快樂……嗚啊,要射了……恭喜、恭喜……發財……那裡、那裡……啊~~」

  子時到,窗外霹哩啪啦,大串鞭炮聲響起,卻掩蓋不掉喬可南最後一聲到達頂點的尖叫。

  他縮著腳,精液自精口射出,力道大得沾上電視螢幕,剛巧噴在某男藝人臉邊,像顏射了對方。

  喬可南哈啊哈啊喘著氣,臉燙到不行,陸洐之緩下動作,撫弄青年剛高潮完格外敏感的陰莖,道:「它幫你說完了。」

  喬可南:「?」

  陸洐之邪邪一笑。「金雞報喜。」

  喬可南:「……」

  外頭鞭炮聲此起彼落,屋內跟著霹霹啪啪,彷若較勁,絲毫不輸。陸洐之射精前習慣將陽具抽出半截,以免射得太深,造成一方不適,喬可南知他快射,便將手下伸,輕輕碾磨對方肉根及肉莖相連處,陸洐之悶喘,不一會兒便洩了出來。

  喬可南嗚咽,渾身麻顫,熱精澆灌同時一股電流自腳尖微微竄上,令腰身發軟,難以動彈。

  男人在射空精液後會有一段不反應期,時間可長可短,陸洐之抽出性器,自喬可南肉洞裡帶出大把濕滑液體,灘了一地。

  他把青年身上那件俗麗的丁字褲脫了,抱著人道:「你欠我一件裸體圍裙。」

  誰欠你了?喬可南翻白眼,很想說句要穿你先穿,但依這廝無廉恥的程度,或許真的會穿,屆時自己絕不是一件裸體圍裙可了事的。

  正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誰叫自己交往的人是個錙銖必較,半毫不認虧的大律師?

  喬可南只得默默應了。

  裸體圍裙就裸體圍裙,法袍都穿過,那也就披個布,算得了啥?這方面,他一向豁達。

  不料陸洐之又追加:「別忘了叫老公。」

  喬可南耳根一熱,有完沒完啊。

  陸洐之捏捏戀人臉頰,將他汗濕身軀摟進懷裡,道:「我想往後過年,就我們倆一起過。」強調:「沒有那朵花。」

  喬可南眨眨眼。「育幼院……」

  陸洐之:「初一再去就行了,老師、院長都在那邊,不差我們兩個。」

  「哦。」喬可南想想也是,而且兩人一起過年什麼的……也挺美好。人家講,新年所做的事、沾的氣,可能會持續一整年,所以當天跟誰在一起、做什麼,很重要。

  電視裡的賀年節目到了尾聲,無視上頭白液,倒是頗為喜氣的畫面。兩個男人相視一會,接了個吻,喬可南黑眸凝視他,講了一句:「老公,新年快樂。」

  「嗯。」陸洐之抱緊他,兩人一塊兒聽殘餘的炮聲。

  年獸已跑,新年來臨,祈望往後每一年,我們都要在一起,年復一年,年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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